江湖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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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狐狸精

    sun mar 15 09:44:52 cst 2015

    许良二人结伴,一路往东走,出了涪州不远,便到了黔州境内,一进城,小老头就带着许良直奔饭店,不知是奔波劳累,还是本就谙于享乐,一口气点了一桌子菜,片刻功夫就消得干干净净,许良见他这么大手花钱,虽觉得不妥,但又不好意思说话。

    结账时,小老头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好不容易七拼八凑给足了钱,吓得许良愣在一边动也不动。

    两人灰溜溜走出饭店,隔了半晌,许良叹口气道:“爷爷,我们这样花钱是不对的……”

    小老头自顾自走在前面,歪着头道:“怎么不对,我们吃好喝好,花点钱算什么。”

    许良哑口无言,嘀咕道:“可是我们这一顿把钱就花光了,以后怎么办。”

    小老头好像听到了他的话,停下步子,从腰带里拿出一枚铜钱,狡黠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爷爷不差那点钱。”说着故意把手中的钱晃了晃。

    许良看着小老头手中的那枚铜钱,只觉得嘴里像吃了黄连,一时好生无味,也不再说话,跟着往前走。

    走了一会子,两人来到一家赌坊,小老头嘻嘻哈哈正打算进去,忽然见到赌坊外面十来个带刀汉子来来回回走动,不时打量进出赌坊的客人。

    小老头连忙将许良拉着躲到一个墙角后面,许良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只见他眉头紧皱,两个眼珠转来转去,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小老头沉默半晌,暗自思量:想不到这群人消息这么灵通。原来这老头正是富贵在天钱常友,那日在涪州手头吃紧,便进去赌了几把,哪知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见好就收,被人认了出来,黔州依然是夜枭的地盘,他既然已收到消息,如今自己再进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钱常友正纠结,忽瞥见许良在边上呆呆的望着自己,想到自己留有后手,不由得暗赞自己技高一筹,于是把自己的衣裳胡乱一扯,倒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不断往自己脸上抹灰。

    许良吓了一跳,连忙去拉钱常友,慌张道:“爷爷,你这是怎么了?”

    钱常友滚了一会子,站起身来,只见他此时蓬头垢面,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他问许良:“你看我像不像要饭的?”

    许良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说实话,支支吾吾半晌没回话。

    钱常友知道他意思,也不等他说话,就把那一枚铜钱放在他手里,道:“好孩子,一会你就拿这一枚钱去赌坊里赢钱去。”

    许良听得一头雾水,道:“我没赌过钱啊?再说这一枚钱也不够吧?”

    钱常友狡猾一笑道:“你听着啊,到时候我就在赌坊外面装叫花子,我一喊‘大爷赏点钱吧’你就买大,我一喊‘小人饿了几天了’你就买小。”

    许良仔仔细细的记着,疑道:“这样就可以了?”

    “嗯,就这么简单。”隔了一会,钱常友又道,“哦,记着,适当的时候要输几把,记住了么?”

    许良点点头道“记下了。”

    二人到赌坊前各自就位,许良见到钱常友坐在墙角下缩成一堆,两手插在衣袖里,无处不露乞丐的型格,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暗自道:这老爷爷真是有些意思。

    他进入赌坊时,只觉得那几个巡游的大汉盯着自己瞅了半天,眼神古怪,看得浑身不舒服。一进里面,就觉得乌烟瘴气,每个桌子旁边都挤满了人,“大”“小”“大”“小”的叫声不绝于耳,许良觉得心里毛躁躁的,他皱了皱鼻子,挤进一张桌子。

    只见桌上面写着大小两个区域,才明白买大买小竟是这个意思,庄家费力的摇了摇色子,往桌上面一盖,大家便开始下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想起一个声音“大爷赏点钱吧”。

    在站的人都不知道这话中含义,再加上此时赌得面红耳赤,谁会去管一个叫花子。许良听到他果然发话了,便将那唯一的一枚钱买了个“大”,心想成不成都在此一把,老爷爷既然这么说必有他道理,我照做便是,虽然心里这样想,可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庄家一开,出人意料,果然是大,许良这一把赢了不少钱,照着钱常友的法子,接二连三又赢了四五把,许良也不傻,看到当庄的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连着输了两把,便草草的离开了。

    钱常友见他出来了,也就跟着来,走出不远,便对许良道:“小朋友,这么好的好事,不在里面多玩两把,这么早出来干嘛?”

    许良实话实说,道:“那里面的人怪怪的,久留不善。”

    钱常友笑了笑,道:“那你赢了多少?”

    许良把钱给他道:“我想着只要路上有钱就够了,所以后面故意输了些。”

    钱常友上下掂了掂,的确没多少,咂了咂嘴道:“也行吧,我们早点离开这里,尽快赶到江陵。”其实他想早日到达江陵却有私心,那边就脱离了夜枭的势力,自己低调一些,便可以去赌坊逛逛,好歹也不会只赚这么一点钱。

    许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应道:“好。”

    二人离开黔州,路上停停走走四五日便到了江陵。江陵府临江而设,风光独好,城中行人往来络绎不绝。钱常友一入江陵便一头扎进赌坊,离开时交代许良在城中等他,并给了他一些钱财。

    自成都府一路而来,许良还未在路上逗留过,现在反正要在城中等钱常友,闲着没事,便四下逛起街来。

    事实上许良不过是个村里孩子,虽读过一些书,但毕竟未亲眼见识过,俗话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许良此时走在街上,看着街边小贩卖的各种玩意,无一不觉得新鲜好奇,正当他拿着一个小物事把玩的时候,忽见一群男子急急忙忙的往一处跑去,许良看得好奇,也跟着人群过去,一路上不停有人加入,没过多久来到一座高楼前。

    高楼大门悬了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最春楼”三个大字,门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将这一条路堵得水泄不通,许良四处瞅瞅,全是男人,每个人脸上都写买了急迫渴望,伸长了脖子,就像鸭子一样。许良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等了一会子,见没事发生便要离开。

    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许良抬头,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一脸狎笑,道:“小朋友,年纪轻轻,就有这种觉悟真是不简单,同道中人呀!”

    许良眉头一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问道:“大伯,你说什么?什么觉悟?”

    那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气,好像陶醉在一幅美景之中,幽幽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许良觉得这人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不愿再说,便开始往外挤,但此时许良处在人群之中,前前后后都是人,举步维艰,好不容易往外挪了几步,忽然见到人群一阵激动,都往大门处挤,一瞬间都把许良挤回原地。

    许良不明白人群为何忽然激动,抬头往楼上一望,只见楼上倚栏坐着一位女子,一袭大红衣绸,漆黑的长发披在肩背,就如高山之水一样,女子面上罩着一抹轻纱,只露出一双大眼睛,这双眼睛好似有灵性,像含着一泓秋水,又像载着眷眷柔情,她一手托腮,广袖落下,露出白玉似的手腕。

    许良觉得口有点干,头也有点晕,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这群人会挤在这了,因为是个男的都会,但是他现在可不敢再看那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子的眼睛会勾走男人的魂。

    正在这时,许良忽然看见有一团东西向自己飞来,便伸手一把抓住,人群刚才还在喧哗,一瞬间却安静下去,许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才站在自己边上的中年男子正一脸艳羡的望着自己,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

    许良一脸茫然,道:“老伯,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中年男子道:“小兄弟,你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哟,你接住上官姑娘的花球,便可以和她共度良宵。”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女子。

    许良也顺着望去,只见那女子也在看着自己,她虽然戴着面罩,但是两只眼睛却分明露着笑意。许良慌忙把头别回来,对中年男子道:“老伯,既然你想要这个球,我给你就是了。”说完,就将手中的花球让给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如获至宝,又不知可不可以,便望了一眼楼上的女子,只见那女子慢悠悠的点了点头,他才欢天喜地的拿着球挤进人群往“最春楼”里进去了。

    人群见没戏了,纷纷摇头叹气的离开了,许良松了口气,也打算走,却见到路上一个老妇人对自己招手,许良走了过去,听那妇人道:“年轻人,你不去才是对的,这些人都被那个狐狸精迷昏了头了!”

    许良茫然道:“狐狸精?”

    老妇人道:“你还不知道啊,这个狐狸精辗转各大妓院,她每到一处就用抛花球的法子选人,被她选中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

    许良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妇人到处瞅瞅,小声道:“听人家说,这狐狸精和黑 道上有来往,他杀了这么多人,都没人敢管她,可恨的是这些个男人,明知道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女,还要争着抢着去见她,说什么能见她一面,虽死不悔……”

    许良一时哑然,难怪刚才的老伯要说什么觉悟,原来竟是死的觉悟。但是念头一转,自己将花球给他,岂不是害了他,忙道:“这么说,我把花球给那个老伯,是害了他呀!”

    老妇人一摆手道:“这些个臭男人就这德行,见到狐狸精连亲娘都不认了,他爱去就去。”

    “不行不行”许良思来想去道“是我把花球给他的,我要去拉他出来。”

    话说完,许良才一转身就被那老妇人拉住,老妇人道:“年轻人,那是他自己要去,你去拉他也没用,你不要那么死板。”

    许良认真道:“不管他听不听,我都要去。”说完,头也不回便往最春楼里去了。

    最春楼里充满了淫声狎语,浓妆艳抹的女子,麻痹浑噩的男人,各种脂粉味直冲口鼻,一片乌烟瘴气之景,许良感到有些厌恶,不愿多停留,连忙上楼找人,却被几个大汉拦在门外,许良道:“我要进去找人!”

    大汉一哂,道:“来这的人谁不是找人的?”

    许良百口难辨,又进去不得,只有在门外大喊:“老伯,你快出来,那个女的会杀死你的!”

    门外的大汉哪里会让他乱说,片刻功夫就把他撵了出去,却不料,前脚将他轰出去,他后脚又跟着进来,如此三四次,大汉也不愿搭理他,任由许良在门外乱叫,但是始终没有回应,也没认出来。

    过了一会,房门打开,那女子慢慢的走出来,腰肢摆动,眼神勾魂,许良不去看她,道:“那个老伯呢?”

    女子轻声一笑,一瞬间就出现在许良面前,离他不过咫尺的距离,许良低下头,他只觉得面前一阵淡淡清香,甚至可以听到女子呼吸的声音,女子在许良耳边幽幽道:“当然是把他杀了。”

    吐气如兰,语调淡然,许良咬紧牙齿,只觉得全身发热,一想到女子离他这么近,就不敢动弹半分,女子接着道:“不要忘了,是你把花球给他的。”

    许良全身抽搐,道:“既然接到花球的是我,你为什么还同意我给他。”

    女子笑道:“规则随时都在变啊,杀你和杀他不都一样,全都是臭男人。”

    许良吓得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喃喃道:“你是个疯子,我要去报官抓你!”

    女子瞥他一眼,美眸中闪过一丝不屑,淡淡道:“你去呀,我看谁敢抓我。”

    许良脑子里翁的一声,忽然想到了周岂龙,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胡乱杀人,却没有人管他们,为什么他们可以目无王法。一个是宰相之子,一个与黑 道沾边,难道就因为这些,就可以肆无忌惮草菅人命?许良笑了起来,笑得好苦,道:“是啊,我算什么,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平民,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仇都报不了……”

    他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去,看也不看那女子,女子微微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一时间愣在那里,等许良已离开多时了才反应过来,对身边大汉道:“你们杵在这干嘛,去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