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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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生半阴人

    我们家两代单传,我爸在姊妹中排名老幺,是他们那一辈唯一的男丁,据我妈说,她怀上我的时候我太爷爷已经93岁了,天天都盼着我出生,说我们家有后了,我妈怀的肯定是个男孩。

    结果我太爷爷没等到我出来就去世了,没有辜负他的期盼,我妈果然生了男孩儿。

    我出生时难产,用我妈的话来说,要不是当时医疗技术比较先进,用助产器硬是把我给吸了出来,这世界上就没我啥事了,我的后脑勺上现在还有一个大包,据说就是那时候给助产器吸的。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母子平安,一家人高兴地不得了,可我爷爷一见我,脸色立马就黑了,连声大骂我妈,说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绝户的短命鬼。

    我爷爷是附近有名的风水仙,用他的话来说,我属狗,狗有阴阳眼,可通鬼神,属狗的人本来阴气就重一些,又是八字纯阴,生来就是一副体弱多病,少子少嗣的衰命格,再加上是助产器吸出来的,头顶带山头(带包),很明显被吸出了半个魄,更是雪上加霜,能活到20岁就算祖坟里冒青烟了。

    我妈可不管什么神啊命啊的,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居然被自己老公公这么骂,在医院好生闹了一通,一出院就让我爸带着我们娘俩搬去了县城。

    到后来除了过年,基本上不再和我爷爷来往,直到现在我妈提起我爷爷也没几句好话。

    但我爷爷在我的印象中并不坏,虽然记忆里很少和他见面,但每一次见面都对我亲的不得了,抱着我到处转悠。

    据我爸讲,我爷爷的脾气暴躁的很,他和我的两个姑姑,包括我的几个表姐妹小的时候都没少挨揍,平时连笑脸都很少给一个,唯独见了我是另一幅面孔。

    我七岁那年,我爷爷去世了,作为家中独子,爸爸带着我们娘俩回老家治丧。那时我还小,完全不知道死了是咋回事,看见我爷爷穿上了清朝官员样式的寿衣(不是瞎掰,我们那里的习俗死人入殓穿的寿衣真的是这种款式。)躺在堂屋的正门口,就问我姑父我爷爷穿上这衣服,是不是要去当大官啊?我姑父说我爷爷准备跟我捉迷藏呢,等下你就找不到他了。

    果然没一会儿我爷爷就被装进了棺材里,外面灵棚一搭好,几个人便把棺材扛进了灵棚。

    老家规矩,老人走后要在灵棚前设戏台,连唱一夜,意思是让老人再看最后一场戏,当时农村娱乐项目少,无论是红事还是白事,碰到唱戏的全村老少爷们都会过来看,有的人还会提前来占位置。

    孝子孝孙披麻戴孝在灵棚里守灵,一群女人围着棺材席地而坐,一边的烧纸钱一边哭,我当时觉得挺好玩的,挺个屁股不停在棺材前面扭来扭去,惹得看唱戏的人都不看了,转过头来看我扭屁股。

    结果把我妈惹得火冒三丈,走过来朝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顿抽,我被我妈抽的嗷嗷直哭,也算是为我爷爷哭了一次。

    哭累了之后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妈便把我一个人放回了堂屋里间让我睡觉,她是长孙媳妇按规矩是不能离开灵棚的,就赶紧赶回去了。

    其实我睡得也不是太死,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渐渐地,四周开始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隐约间,我听到外面街上有一个“踏……踏……踏”的脚步声正缓缓地走过来。

    我们老家两进的院落,从街上进大门之后先是一个很大的院子,然后是二门,过了二门才是堂屋,我躺在堂屋的里间,按理说街上放炮仗我都不见的能听得清,更别说是脚步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害怕了起来,背后一阵阵的发冷。

    我听到那个脚步声走到了大门前,伸手一推,大门“吱呀”一声便开了,然后继续向前走,穿过院子,到了二门前,二门“吱呀”一声也开了。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困意全无,抱着被子蜷缩到了墙角。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走过二进院子,到了堂屋前,我听到堂屋的门被轻轻一推,也开了,然后那个脚步声就走进了堂屋,走到了我的里间门口。

    我被吓得小腿肚子直哆嗦,我知道,它要进来了。

    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我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里间门前想把门挡住,但的里间门还是“吱呀”一声缓缓的开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的床上,一家人围在床边满脸惊恐的看着我,我妈也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爸说,我妈把我放回屋子里睡觉后没多久,他回院子里上厕所,顺带回屋想看看我睡得踏实不踏实,结果发现我躺在床上已经完全没气了。

    他赶紧抱着我去医院抢救,随后我爷爷的棺材也开始往外渗血!

    一家人直接炸了锅,我在医院抢救了一整夜,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还是昏迷不醒。

    第二天早上起开我爷爷的棺材,发现我爷爷的身体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清朝官员式的寿衣完全被血染成了红色,浑身上下都是深深地血爪印。

    家里人全都慌了,我爸赶紧去市里把我的一个伯伯请了过来。

    我的这个伯伯姓安,和我家不是啥血缘上的亲戚,好像跟我爷爷之间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关系。

    他长得黑黑瘦瘦的,当时他四十多岁,面向很老,看起来跟个六十岁的小老头一样,据说在市里一个机关单位上班。

    当时我还在昏迷,我爸说,安伯伯来了之后脸色特别难看,他先是提着一串十万头的炮仗,从堂屋里间到院子里完完全全的放了一遍,然后拿艾叶在堂屋熏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他在我爷爷左手腕上绑了一根红绳,安排我爷爷再次净身入殓,重新把我爷爷的棺材放到了堂屋门口,对着我爷爷的棺材上了四柱香,磕了三个响头,连说了三声“老爷子不容易啊!”。然后交代我爸我爷爷的棺材不能马上下葬,必须要堂屋里放过头七。

    随后他就到了医院,在我的左手腕上也绑了一根红绳,蹲在病房里和我家人一起守了我七天。

    直到第八天的上午我晕晕乎乎的醒过来之后,他才和我爸我妈回了家里。

    在我我爷爷灵前,他让我爸妈也磕了三个响头,谢过老人大恩,最后才安排我爷爷下葬。

    我醒过来之后开始渐渐地恢复了,我爸我妈感激涕零的要谢我安伯伯。

    安伯伯说:“谢我啥?要谢就多谢谢老爷子,要不是老爷子,小亮(也就是我)十条命都不够搭。”

    我妈问为啥,安伯伯就把原由讲了一遍。

    原来当天晚上来拿我的不是什么孤魂野鬼,而是勾魂的阴差,这些阴差原本是来勾我爷爷的,来了以后发现我身上阴气奇重,命数已尽,就顺带也要把我勾走,带着我魂已经到了门口时,被我爷爷给堵住了。

    我本来就是一个短命像,爷爷活着的时候是风水仙,一般的孤魂野鬼根本不放在眼里,也是因为他在我身上下的有咒,才让我平平安安的活到了七岁,没有给那些孤魂野鬼索了命。

    但毕竟人死咒灭,再加上这次碰上的是正经八百阴差,即使是我爷爷活着的时候也不是对手,更何况他已经过身了,也是阴差要勾的鬼魂,因此我爷爷为了保下我和阴差差点拼了个魂飞魄散,最终也就保住了我一夜而已,阴差并没有走,它们和我的魂魄仍旧留在我们家的堂屋里,到了第二天晚上,我还是小命难留。

    不过幸好第二天他过来了。

    他放的一连串炮仗,就是为了削弱阴差的法力,到了晚上他和那些阴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又来了点硬的,总算是把阴差给请走了。

    但被炮仗一炸,我的魂魄变得弱得很,根本回不了本体,而且老安也拿不准别的孤魂野鬼会不会乘虚而入,便在我爷爷的手腕上绑上了红棉绳,把我爷爷重新入殓后没有下葬,而是再次放进堂屋。

    堂屋是一家的气脉所在,子孙之气都聚集在这里,爷爷可以借子孙香火聚养下魂魄,同时也可以当我的保护神,保住我不被孤魂野鬼给害了。

    绑在我和我爷爷手腕上的红棉绳是一根棉线截断的,红棉绳又称血绳,是可以通阴阳的法器,绑在血亲的手腕上可以魂魄互连,所谓的血脉相连便是这么个说法。

    而绑在我和我爷爷手上的那个更是浸了公鸡血的,公鸡清晨鸣啼而破晓,冥界的阴秽之物最怕公鸡,因此阳气很重,可以助我还阳。

    他在医院守了我七天,也是怕我的躯体无魂,医院妄死者多,阴气重,容易被冤鬼上身。

    我爷爷的魂魄一直在堂屋里守了我七天,头七一过,便不能再继续待在阳间了,我的魂魄这时也畜养的不再那么虚弱了,便通过手腕上的红棉绳,把我的魂魄送回了本体。

    “小安是救回来了,只是苦了老爷子啊。”

    安伯伯讲完叹了口气。

    “老爷子手腕上绑着沾了公鸡血的红棉绳,魂魄便和小安连在一起了,只要小安在阳间一日,老爷子便一日不能转世,只有哪天小安的大限也到了,爷孙俩到奈何桥前,鬼差用鬼头刀斩断这份牵绊,老爷子才能再次转世投胎,而且他这次得罪阴差,阴德也损了,以后你们初一十五,多给老爷子烧点香烛纸钱吧。”

    我爸我妈当然连连点头称是,后来经常把这一段添油加醋的给我讲。

    而我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对此十分不以为然。

    什么奈何桥,什么鬼头刀,还说的有板有眼的,好像他老安去实地参观过似得。

    我父母亲感恩戴德的招待了老安好几天,老安走之前又在我家堂屋门上挂了一串风铃,说是安魂用的,在我十八岁之前不要取下来,等我十八岁高中毕业了,也别上什么大学了,直接去市里找他,他给我安排工作。

    经过这件事我妈对我爷爷的感观改变了不少,老安走后她怕我出事,把小时候我爷爷送我的长命锁也翻了出来让我戴上(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死活不让我摘,连洗澡都得戴着。

    搞得我快升初中的时候,还天天跟个傻子一样脖子上戴着一副长命锁晃来晃去的。

    小县城本来就不大,这点破事几乎成了县城家喻户晓的笑柄,几乎全县的人都知道,我们学校有我这么一个十二三岁了还戴长命锁的“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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