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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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负心多是读书人

    085 负心多是读书人

    白平子是什么人物,刚才的情景一看就能猜出几分真相,虽然很气愤于杨珩的轻薄无礼,不过也生出几分色狼与色狼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尤其小姐明显不想闹大,这种事情闹开了吃亏的到底是女方,所以也就配合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却忍不住贼眉鼠眼地偷偷打量白茯苓的脸色。

    白茯苓被他看得心虚又火大,恨恨瞪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

    白平子连忙转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几个人还未走到巷口,之前跟踪他们的那个年轻人追了上来,欠身道:“白小姐,马车与马匹就在巷口,主人吩咐先送小姐回去……”

    白茯苓是个很实际的人,就算火气再大,也不至于昏了头坚持不领情自己走回去,她“哼”一声带着白芍、白果走到巷口,果然见接她来的马车就停在那里,还有两个仆从牵了四匹马在一旁等着。

    白茯苓也不客气,直接上了车对白平子道:“先去按摩馆!”她没忘记今天出门的目的,现在虽然晚了一点,不过她还是坚持今天事今天毕,实在不行,绣坊的行程只能留到明日。

    白家开在京城的按摩馆在十步巷附近,靠着城东王公贵族的高档住宅区,距离最繁华的升平大街也不过一刻钟不到的路程,位置并不显眼,但从门庭到内里的摆设布置都透出股清贵闲适的味道。

    从一开始,按摩馆的定位就是专门服务京中权贵富户,靠的是口碑,所以门前根本无人招揽生意,客人上门又或是请按摩师到府中服务,都必须提前预约,也幸好当初找了与木佩兰交情不浅的安泰公主作合伙人,所以店里规矩再大,也无人敢轻易闹场。

    按摩馆的管事名叫古山龙,当年曾经是秋风阁中管理内务的重要人员,也懂点功夫,与白前一样擅长应酬交际。

    按摩馆的客人随便一个都是有钱有势,当惯了人上人的,能够平安经营这么多年,建立了极佳的客户关系,还不曾出过什么难以收拾的恶**故,这位古管事也是个极了不得的人物。

    古山龙看上去全然不像个生意人,穿了一身儒袍,留着五缕长须,几年前还考了个秀才功名,全然一身儒商气度,这也是他在那些身份高贵的客人中能混得开的原因之一。

    他今早得到消息说大小姐下午会到按摩馆来看看,结果等到下午过去一大半还不见人,他心里担忧,不住在厅上摸着胡须踱方步,几个按摩师父反正什么都看不见也就罢了,按摩馆里伺候的小厮被他这么走来走去晃得眼都晕了。

    申时过半,白茯苓一行才姗姗来迟,古山龙大喜过望,亲自将人迎到花厅上去奉茶,说起别后这十年间在京中的日子更是感慨不已。

    他们这些留守京城的,都是白丑与木佩兰十分信得过的下属又或是有过命交情的好友,听闻白氏夫妇一家到了京城都想着前去拜见,是白家不愿太招人眼目,特地吩咐过稍后会逐一邀约见面,这才安抚住他们。

    白茯苓与他们分别太久,样貌变化极大又易了容,古山龙压根认不出来,幸好白平子这些年曾数次到京城办事,彼此熟悉。大家正聊得高兴,忽然见一个按摩馆的小厮在厅门前探头探脑,踌躇着想进门又不太敢进门。

    古山龙见了眉头一皱,道:“没规没距的?有事就说,没看见我在招待客人?”

    那小厮挪着步子进门,吞吞吐吐道:“少爷……不、不!是黄公子在外求见……”他神情闪闪缩缩一副随时准备转身逃跑的德行,白茯苓看着觉得很是奇怪,古山龙又不是老虎,这小厮至于怕成这样吗?

    砰!古山龙用力把茶杯往几上一放,怒发冲冠对那小厮喝道:“不见!我这等星斗小民高攀不起状元公,我古某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你叫他滚得远远地,我古山龙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小厮被他一喝,吓得马上掉头飞奔去传话,半点不敢停留。

    厅上本来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白平子是知道内情的,起身劝道:“古伯伯,何必为那种人生气,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得。”

    古山龙长叹一声对白茯苓道:“大小姐把人交托到我手上,可我竟教养出这么个忘恩负义的胚子,是我有负大小姐所托!”

    白茯苓眨眨眼睛道:“你们谁来告诉我,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平子苦笑道:“大小姐还记得黄细辛那小子吗?”

    白茯苓用力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哦!那个很聪明、过目不忘的小子!”

    古山龙气呼呼道:“就是他,当年他本来是父母双亡的小乞丐,小姐觉得他是读书的材料,把他买下来,还请白术两口子好生培养他,我见他聪明伶俐着实是可造之材,于是认了他作义子,把他带在身边,专门请了先生教他读书,想着将来让他继承按摩馆替白家效力。这小子年纪渐长,书读多了野心也越来越大,我想着也无妨,就供他考取功名,将来也是白家的一大助力,没想到……没想到……”

    他越说越气,一口气提不上来,抚着胸口说不下去了。

    白平子接着道:“黄细辛真的出息了,今年秋闱竟然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古管事本来十分高兴要向小姐报喜的,谁知这小子回来便开始劝古管事将这按摩馆交还白家,再不要做‘低三下四’的商贾,古管事骂也骂过了,几乎气得要动手打他一顿,他见势色不对便离家而去。”

    这些事,从来没人会主动对白茯苓提及,怕她伤心。

    其实白茯苓也知道,她救的人并非个个都会感念白家的恩德,也有一些一旦过上好日子,就恨不得与白家一刀两断的,其中以读书考功名投身仕途的人居多。

    说到底,不过是嫌弃白家是地位低下的商贾,觉得自己曾被这样的人家照顾过,甚至卖身于白家为奴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唯恐被人知道自己曾有过这么一段“不光彩”的过往。

    但她其实觉得没什么所谓,更不觉得伤心。反正她帮助他们也不是为了他们的回报,更不是出于什么悲天悯人的伟大胸怀,如果不是有地藏王菩萨的任务量放在那里,她管这些人去死啊!

    她救的这些人只要不去作奸犯科为祸世人最后连累到她就好,其他的,随他们去了。

    可是看古山龙气成这样,她觉得还是要安抚他一下,于是笑道:“古伯伯你无须生气,人各有志,你不妨换个角度想,黄细辛完全可以不认你这个义父,自己去当他的状元公,可是他却冒着被你打骂的危险,三番四次回来劝说你别再从商,跟他去享福,证明这人并不是真的忘恩负义,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你这个义父的。”

    古山龙缓过一口气,吹胡子瞪眼睛道:“大小姐你心地太好,看谁都是好人!你以为这混账东西真的还顾念我这个义父?!哼哼!不过是我经营这按摩馆多年,认识的达官贵人太多,他们多数都知道这孽畜跟我的关系,他要敢考上状元就与我决裂,光一条不孝不义的罪名,就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白茯苓嘿嘿干笑两声,心道:我哪里是什么好心了,我不是想劝你别生气嘛……

    古山龙咬牙切齿总结道:“总而言之,我与这孽畜恩断义绝,哼!若是按照当年的规矩,他存着这个心,早拉到刑堂去三刀六洞了!”

    “那个……古伯伯,你现在是正当商人了,那个什么刀什么洞的,就算了吧!你要不喜欢,以后不理那小子就是了!”白茯苓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自家老爹这些兄弟心里的暴力倾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除。

    好生劝说了古山龙半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茯苓本就没打算回忠国公府用晚膳,古山龙热情相邀,他们便一起到旁边升平大街的高升酒楼上要了个雅间畅怀吃喝一番,这是白茯苓进京后吃得最热闹开心的一顿。

    饭后下楼,发现杨珩那辆马车就停在酒楼旁等他们,白茯苓大摇大摆地上了车,吩咐将他们送回十步巷去。

    既然杨珩已经派人跟踪他们,想必也知道白平子他们就住在十步巷内,也不必再遮掩什么。那车夫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地听从指挥一直把他们送到老宅前,赏钱都没接就驾着马车跑了,白平子正想问那些马怎么办,巷子阴影里已经闪出两个人,向他们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牵马离开。

    白茯苓冷冷看着这些人的背影,低声骂了句“装神弄鬼”就带着白平子等进了宅子。

    沿着地道回到忠国公府的房间,先吩咐杨梅去向父母报了平安,自己则梳洗一番,恢复本来容貌,舒舒服服就上床睡了。

    她的日常用品都被送到了府里,今晚比昨夜又更自在舒适得多,不过一阵她就沉入了梦乡。

    梦里两张脸不停在她眼前乱晃,一时是杨珩笑得坏坏的模样,一时是海浮石无奈又带点傻愣愣的表情,不知为何,到后来两张脸似乎又合成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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