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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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纯属意外

    sun feb 15 18:49:03 cst 2015

    司道爷一惯很懒,懒到懒得为婴儿起名费神。

    因为婴儿从陆家庄捡来,自然就姓了陆,至于名字则是捡着婴儿的那个深秋,天气睛好,无风无霜,便落了个无霜的名字。

    后来,总算司道爷看看捡来男婴的黑大脑袋,也觉着无霜这名字太娘们味了些,一万个不情愿地动了下脑子,终改名为无双。

    从此后,婴儿便有了个正式的名字叫陆无双。

    司道爷绝对不愿吃亏,于是日日里背着一个背篓,利用这捡来的婴儿大肆宣扬他的爱心。再加上有几回运气不错,他胡乱画出的符箓,似乎冒出一星半点的灵光,竟骗得东西二坝的几个大户惊呼为活神仙,心甘情愿地为他在鸡公山的半腰,盖上了一间小小的道观。

    司道爷有了落脚之地,更感叹二地民风淳朴,其实他心中真实的想法是民风愚昧,适用于行骗,也就坚定了信心在此长住了下来。

    起先的几年里,司道爷度过了几年黄金岁月,仗着偶尔发出一星半点灵光的符箓,装神弄鬼东西二坝,混得风生水起,人模狗样。

    陆无双正是得益于这几年间司道爷的无限风光,喝着东西二坝无数妇人的奶水,吃着百家饭一天天长大了。

    但就在陆无双六七岁左右的时候,司道爷的处境却急转直下,原先还能冒个一星半点灵光的符箓却再也没有了一丝丝反应。

    从襁褓中就被司道爷带着混迹行骗的陆无双,此时已初通世事,他冷眼旁观后倒是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饿了一段时间的肚皮后,陆无双忍不住对司道爷进行了规劝,“死老道,你不能再灌那些黄汤了,你看看,你的这对爪子已抖的比小爷撒完尿,甩二下的小鸟还要欢快了。你再看看你的这些鬼画符,它还是符吗?我看它们就是被你剁成了十七八截的蚯蚓才是。”

    司道爷捧着一只不知从哪里整来的特大号的海碗,醉醺醺斜着二只昏花的老眼。“嘻嘻,呃,蚯蚓,还十七八断,想像力不错,呃,小兔崽子,你,你,你有前途啊。”

    陆无双努力收回踹出半截的小脚丫,咬咬牙继续劝道:“死老道,你看啊,你不是整天地跟小爷啰嗦着要存想于念,以气为力,精思于道,使咒语融于象数理念,用晦涩之音颂之,内气外用,调天地之运为己用,成法自然吗?但看你现在的德行啊,小爷我觉得这通通都是屁话。”

    “放屁,你个小兔崽子,你敢指责道爷的教诲是屁话,你你你,真正是气死本大道爷了。”司道爷下巴上几十根稀稀落落的胡子竟一起竖立了起来,他晃着宿醉未醒的脑袋暴怒地吼叫道。

    “叫什么叫?死老道,嗓门大,不代表你就掌握了真理,一口气都喘成这样了,还念咒?我看你还是念念西坝镇那个风骚的豆腐刘大娘比较合适,不过小爷替你担心啊,再要被拆穿二回骗局,只怕你个死老道连刘大娘的床也上不去了。”陆无双露出一脸浮滑的奸笑。

    司道爷却是愣得半晌,不住晃着脑袋,瞅着眼前这个不住晃来晃去,只有六七岁一脸浮滑奸笑的孩子,司道爷忍不住打了二个酒嗝。

    “呃、呃,你他娘的小兔崽子不是人,毛没长出一根,怎么知道这些事了?这些事是你该知道的吗?”说话间司道爷醉意曚昽,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由得“腾腾”冒出一股怒气。

    因为感觉到了怒气,司道爷猛一扬手,要加强一下自己的愤怒,但大海碗中尚存的半碗烈酒立刻兜头洒下,慌的司道爷怆惶张开大嘴,四处乱接,好半晌后,司道爷盯着眼下湿了一片的泥土,猛然暴出一声怒吼。

    “小兔崽子,劳资教你识文断字,炼功锻体,作符习法,你他娘的表现就像个二百五,浑没得半点正样,原来满脑子的心思都用在歪途上了,看劳资怎么把你个小兔崽子揍的满屁股桃花朵朵开!”

    第一次的规劝不欢而散,以陆无双连滚带爬出逃为惨淡收场。

    三天后,司道爷脚踝骨狠狠吃了东镇牛大屠的一扫帚疙瘩,因为司道爷承诺作法中的现像一点没有出现,被牛大屠认定为诈骗,一顿扫帚疙瘩将司道爷和陆无双打出三条多街。

    陆无双蹲在道观的门槛上,二手不停揉搓着额头上一排的肉瘤,怨恨地盯着司道爷。

    司道爷却是笑眯眯地用一根树刺,拉着一根粗线不紧不慢缝着他的道袍,他那唯一的一件道袍,在挣脱牛大屠强烈的拉扯中又被扯破了几条大口子。

    “呵呵,意外,纯属意外。对了,还有野蛮,太野蛮了。”司道爷自顾自点着头,乐呵呵地总结道。

    但陆无双一双小眼睛,依然不依不饶地狠狠瞪着司道爷。

    司道爷渐渐不耐烦了,“小兔崽子,瞅什么瞅的?都是你自己不学好,道爷又不是没教过你逃跑的法门,是你自个不争气,好好一门清风徐来的绝顶身法,到你脚下就成了乌龟蹬腿了。怎么?还不服气,你没看到劳资逃得有多快!”

    吼到这里,司道爷老脸极为难得红的一红,“当然,若不是道爷我年纪大了,你以为就凭牛大屠那草包,他闭着眼睛砸过来的一扫帚疙瘩,能打中劳资的脚踝吗?”

    陆无双再是忍无可忍,从门槛上一蹦而起,单手叉腰,又一手戟指着司道爷。“打住,打住,死老道,小爷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感情前二天,暴毙在山脚下的熊瞎子是被你吹死的吧?”

    司道爷甩了一下脑袋,还是乐呵呵的,刚想说话。

    但陆无双一双小手却同时往前一伸,又使劲往下一压。“死老道,不许否认!小爷暂且先不说你那门劳什子的逃跑法门,你先听听你自个叫嚣的一会儿劳资,一会儿道爷的,你老小子浑身上下,抠巴抠巴,看看哪里能搜出一星半点,你自夸的修道人气质?小爷跟着你这样的老混蛋混日子感觉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小兔崽子,你这又是什么屁话,真正要气死道爷了。”司道爷愤怒了,一抖手却忘了还在缝补的道袍,“呲啦”一声,破烂的道袍又被他自己扯出一条尺许的豁口。

    看着平空添出的豁口,司道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嗷”地一声惨叫。“小兔崽子,道爷跟你拚了,道爷这么些年就白教你了,现在跟着劳资念一万遍: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你烦不烦啊?老家伙,你要是圣人,天下无小人矣。骗子,骗子,骗子。”陆无双昂着大脑袋也愤怒地反叫道。

    司道爷顿时二眼发黑,叫器的声音一下没了底气,他弯下腰摸了摸脚踝骨,蹒跚地缩进了道观后面的那间小黑屋。

    看着司道爷蹒跚的脚步,陆无双眼里闪过满满的歉意,低声喃喃自语道:“好吧,就算是为了哄你这个老混蛋开心吧,小爷从今天起,就把你那劳什子的清风徐来对付着练一练吧。”

    二只装满铁沙子的麻布绑腿分扎在左右双腿,瘦的皮包着骨的胸口还歪歪斜斜穿着一件同样塞满铁砂子的麻布背心,二只干瘦的胳膊极力平伸着,二只小手中各握着一块铁疙瘩。

    陆无双跌跌撞撞在鸡公山的小道上艰难地移动着。

    “小爷存想,小爷精思,小爷是一只小小小鸟,小爷想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唉呀,好疼啊,死老道,自个躲在屋里灌着黄汤,却给小爷准备下这套刑具,早晚要让你好看。”

    半个月以后,司道爷小屋的木门支哑一声打开了,浑身酒味双眼发赤的司老道摇摇晃晃摇了出来。

    “小兔崽子,”他站在道观前的一块大青石上扯着嗓子叫道。

    陆无双正在山间挣扎,听到司道爷的叫声努力向回磨蹭。

    “靠,老混蛋终于钻出他那间黑屋子了,看来一定是黄汤又灌完了。唉,又要去行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