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御风尊者(四)
袁求冲进孙虎的客房，发现他刚打猎回来。
“你怎么这么毛毛燥燥的？进来也不敲门。”孙虎没有回头，知道肯定是袁求。
“这么多年不都这样吗，还是兄长有什么秘密？不方便我知道。”袁求笑吟吟地说。
“我有什么秘密？即使有你也知道的。我今天早起去了趟白马寺，那菩提钟声，梵音入耳，让人心境清明，全身舒畅。”孙虎如痴如醉地说。
“那这猎物？”
“哦，是这样的，我本来是去打猎，行到半路忽闻梵音声声，顿觉有千万种魔力吸引，不自觉循声寻找，才发现有个白马寺。碑文记载，汉明帝永平求法，派人出使西域，在大月氏请来天竺高僧，有了‘白马驮经’的典故，始建白马寺，译出《四十二章经》，从此‘寺’用来代指佛堂。你说佛法传八、九十年了，怎么就没有一位皈依佛教的中土僧人呢？我好想成为第一个。”孙虎表现得无比神往。
“兄长记性真好，几乎过目不忘。但你说‘成为僧人’，那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春秋时期有方仙道，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宣扬天道自然无为，人道顺应天道，后来在齐燕贵族间盛行，讲究求仙问道，追求长生不老，再后来西汉崇尚黄老之术，到我东汉发展为黄老道学。历史上君权受到一定限制时，往往会刺激经济文化的繁荣，造就‘文景之治’这样的盛世。”
“那跟你的‘成为僧人’有什么关系。”
“我发现这个佛教跟黄老道一样，都有宣扬教化、解民疾苦、寻求心静的意味，只是想成为宣扬教化的一份子而已，没深入想，是在白马寺突然醍醐灌顶，想通一些事，对了，我还作了一首诗歌《梵铃系心》。”
袁求取过那首诗来念：
瘦马长毛客影单，古道落叶秋风寒；
群星寂寥云遮月，碧落黄泉土与尘。
夜半忽传梵铃声，声声抚慰我心门；
穷觅天音来是谁，百转千回未见人。
茫然失归彼又至，救赎原来在自身；
有心处处是悟场，是金半锅煮乾坤。
“兄长，现在不已经是初冬了吗？怎么‘秋风寒’？”
“冬寒就不叫寒了。”
“那‘夜半’怎么回事？”
孙虎被他说到‘夜半’，顿然有些异样：“这个啊，前面不也写了‘秋风寒’吗，这里写夜半更恰当嘛。诶，你不懂诗，拿来还我。”
“这首诗明明墨迹干了很久，兄长却说早上写的。”袁求心里打鼓。
中午吃饭时，瘫软的舅舅终于起来了。
“啊呀，这野味真是不错啊，你这位兄长真是不错啊，能一大早打到这美味。”舅舅吃了袁求带回来的野味大加赞赏。
“那是您饿了。”
“对了，听说这孙虎江湖人称‘孙飞虎’，那轻功一定很好了？”
“还可以吧，这不是打猎的人帮他起的吗？打猎的人能都多少轻功，当然觉得厉害，比您可差远了。来，吃这兔肉。”
“呦呦，我这大外甥都给舅舅夹菜了，这可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啊。”
“这不每天吃您的，住您的，用您的，好好孝敬孝敬你吗？”
方天赐这个廷尉第一高手，显然不信，眼睛盯着袁求不放。
“舅舅，您还真把我当大姑娘看啊？”袁求说。
“哈哈哈，那个，大外甥，孙虎昨天晚上在干嘛？”
“昨天我们都在一起啊。”
“我怎么听下人说，昨晚有段时间他不在房内。”
“对啊，我们兄弟俩昨天逛夜市去了，洛阳的真是不一样，我跟您说……”袁求细细描述昨天子虚乌有逛夜市的场景。
当天夜里，袁求拉着孙虎聊这聊那，一整夜没离开，但当晚洛阳城还是发生了失窃案，方天赐对孙虎的疑虑倒是消除了点。
就这样，方天赐派人监视了孙虎十天，实在找不到任何破绽。
第十一天，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院子一闪而出。
又一富户被孙虎盗了，他背了一袋东西出去。
“兄弟，总算让我碰到你了。”一个黑影挡住去路。
“你是谁？”孙虎拔剑相向。
“你忘记了？上次在首富那里。”
孙虎听声音，看身形，确实是上次被他甩掉的那个。
“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上次你抢了我的宝物，当然是要回来。”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本事？本事有的是。”
两人二话不说，立即开打，两团黑影纠缠在一起。
那人向孙虎证明了他不是吹牛，剑法独到，精妙绝伦，刚猛有力，如果碰到墙和树，可能是墙倒树折，使孙虎不敢力拼。孙虎从来没跟这么厉害的人交过手，不觉全身冒汗，好在他灵敏见长，每每能够化险为夷。对方剑法纵横捭阖，直来直去，简洁明了，每一招都杀气腾腾，且臂力惊人，让孙虎不敢轻易格挡，只有闪避为主。
十几个回合下来，孙虎渐落下风，剑法开始散乱无章。不得不承认，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扬名天下的“御风尊者”恐怕遇到更强的高手了。
“哈哈，终于分出胜负了。”对方兴高采烈。
“分出胜负，还早着呢。”孙虎化身数人，将对方围在中间，同时施展精妙迅捷的剑法对他前后左右上中下展开攻击，这种攻击即使三头六臂也步法抵挡。对方也不是三头六臂的人，他格挡了上门的攻击后，往空中飞去。
“呼，好险，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至于要我命吗！”对方着实被吓了一跳，“你这什么剑法，能教教我吗？”
“我自创的雪山剑法万剑归宗。”
“你自创剑法，真是悟性极高，可惜力量还差点，威力打了折扣。”对方戳中了孙虎的致命伤，“但是，你这样剑法轻灵，敏捷迅速的打法，也算自成一派，发挥了自己的特长。”
“好，让你见识威力大的。”孙虎不服气，将宝剑在手中旋转，挽起层层叠浪般的剑花，顺手拋飞，“呼呼呼”地在空中飞舞，整个房间笼罩在剑影之下，随处是剑气攻击的地方，霸道至极。
对方无法阻挡，左右和背部中招，举剑叫停。
“我服了，这两招都很厉害，尤其这一招简直无法化解，也是你自创的？”对方受伤后，不住喘息，为抵挡孙虎这招几乎耗尽了他体力。
“不，这是圣灵剑法。”孙虎看在他负伤上，就直接告诉他。
“圣灵剑法，这就是传说中的圣灵剑法，你认识剑仙金圣老人？传说只要有他三成功力，就是一流高手了，只要有他五成功力，就可纵横江湖了，只要有他八成功力，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你大概有他三成功力，请原谅我这么直接。你能帮我引荐他老人家吗？”这人居然毫不介意伤痛，向孙虎施礼，非常热切地表示意愿。
“在这里，盗贼在这里！”墙下一众家丁追上来了，张弓搭箭。
“财宝给你。”孙虎将偷来的财宝扔给他，转身飞走。
“哎，哎，我不是要财宝，求你引荐他老人家。”他还在向孙虎的背影哀求，知道比不上孙虎独步天下的轻功。
“既然你不要财宝，就还我们吧。”墙下的家丁喊。
“呸，为富不仁，臭狗屎，烂鸟蛋，我就是扔了也不给你们。”他向下面破口大骂。
“射箭，射箭。”
这人在箭到前腾飞而去。
洛阳城天天有富户报失窃，上面的压力与日剧增，廷尉府要求方天赐限期侦破。而方天赐坚信“排除所有线索，剩下的那个无论如何不合理，就是真相”，于是派大量人手盯着任何可疑线索，孙虎这里重新被瞄上，又有了“尾巴”。
但孙虎艺高人胆大，对这“尾巴”毫不在意，他觉得这样反而减少了嫌疑，于是继续作案。越查越多，越查越猖獗，这让方天赐很癫狂，任他把黑夜当白天，也昼伏夜出，他所知的两个黑衣人一点线索都没有，从黑暗中出现，在黑暗中消失。小偷来去就花这么点时间，他却要熬整宿，可把他折磨坏了。
两个“同道中人”终于又碰到了，因为他们出手是按富有程度排名的。孙虎背了袋财宝，后面又来了被财宝的黑衣人，不用说，老朋友了。
“喂，你也在这里拿？”黑衣人过来问。
“是啊。”孙虎还是不怎么想搭理他，知道他想见师公金圣，而且拼剑术不是他的对手让他羞愧。
“这户人家造的孽肯定很多，被两次洗劫。”
“为富不仁，偷多少次都是应该。”
两个小偷居然一边跑，一边聊上了，对自己的轻功得有多自负啊。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首富那次，要不是你吸引他们，我可能被方天赐抓了，那么多高手在。”
“我也没想救你，只是想来个打草惊蛇，找到藏宝位置，之前的飞镖是不是你投的？”
“是啊，我也是想打草惊蛇的，没料到这死胖子，不肯上当，情急之下去确认才被你盯上。这也算咱们合作了一把。”
“你也算替我掩护了，我被看住的时候，你还在偷，让我摆脱了嫌疑。”
“现在他们知道不止一伙了，你说你被看住了？这么说哪些鹰犬认识你？”
“太认识了。”
“真是艺高胆大，佩服，不怕搜你房间？”
“我基本都散光了，剩下的几件也藏在特别的地方。”
“哈哈，好汉，我也基本散光了，也留下点。”
“这么说还真是同道中人了，我刚开始也是看不过去，觉得世道不公，没想到越偷越过瘾。不过，洛阳也不能久留了。”
“这本来也是危险的事，兄弟也是少做为好。之后兄弟想去做点什么？”
“没事干，练练功吧。”
“我还遇到过像你这么高的轻功，天下也没人能超过你了，近日传说出现一位轻功极高人称‘御风尊者’的人物不会就是你吧？”
“惭愧，正是在下。”
“果然是，我这人一向说话很直，兄弟莫怪，你的轻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不用再提高了，至于剑术嘛，我看你自己练也是提高不了多少了，除非剑仙前辈再教你。我就是这么直接，兄弟莫怪。”
“其实剑仙前辈也说过，每个人有自己的天分，我剑术的天分靠自己练确实也就这么点了。”
“好，兄弟你气量大，那我劝你还是多认识些江湖上的朋友，这样才能碰到教你的高手。我最近加入了一直寻宝队伍，有江湖上的各色人物，就有个叫燕赤侠的绝顶高手，要是他提点你几招，比你练数年都有效果，而且寻宝非常刺激，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没怎么出过门，是很想见见世面。”
“兄弟你要有心，可以在月圆之夜的亥时，来城西十里的黄帝庙找我。”
两人分别。
袁求休养了两月多，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吧？”孙虎问。
“兄长，又快过年了，明年你就是十九岁，我就是十七岁了，我们也该闯荡江湖了，不如你和我一起加入廷尉衙门，一起惩凶除恶如何？”
“很多时候，廷尉衙门做不到惩凶除恶，我还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孙虎说完，仰头看天，天都做不到惩凶除恶，何况廷尉衙门。
“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都没分开过，兄长，我实在我不想和你分开啊！你这么多次救命之恩，我都还没报答呢。”袁求说着双眼泛红。
“诶，既然是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孙虎拍拍他的肩膀，在最痛不欲生的时候是袁求拯救了他，袁求才是他的港湾，才是他恩人。
“兄长，那我们就吃顿好的宴席吧，畅快聊聊，不醉不归吧。”
“好！”
洛阳最大的酒楼，两人包了最大的场子，痛苦畅饮。两兄弟长大了，终于要分开了，这对互相改变了彼此人生的好兄弟，终于要分道扬镳了。
“兄长，还记得当年我在教官怎么整你吗？”
“能不记得吗，你小子，真是坏透了，那么多鬼点子，非要玩死我不可。”
“谁叫你不服我这个大少爷呢，我一定要整到你服为止，可惜到后来你都没服，反而我服了你。”
“哈哈。”
“要不是兄长你把我黑熊手下救出，我早没命在这里了。”
“我当时也没想到救的是你小子。”
“要早知道是我，是不是不救了。”
“很难说，人还是要救的吧。”
“大哥就是这么心善。我从鬼门关里回来，忽然明白人应该怎么活，不能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人应该做点事情，将来好怀念嘛。”
“对啊，从此你转性了。”
“然后我们一起打猎，一起报名，一起刷选，一起学武。大哥，我一直想问，当年你跟我比是不是让着我啊？”
“是你武功好，怎么会让着你。”
“我不信，你肯定是让着我，第一次输给我，第二次跟我打平，后来却跟比我强很多木四打平。”
“哈哈，说实话，我那时只为了争一口，凭什么我就是淘汰的料，为了告慰父亲，我也要好好打。”
“结果我们成功了，从此进入了地狱，开始魔鬼般的训练，那个苦啊，现在想来却很有趣，练力量、练负重、练速度、练敏捷、练耐力，还穿轻铠、重铠，举重剑。”
“是啊，再艰难的事，回过头来，那都不是事。”
“对，对，是这种感觉，这么些年功夫确实长进飞速，师父用五年的时间，提高到别人十五年、甚至二十年都做不到程度。我又有问题，师兄你的轻功怎么变这么好？”
“小时候在雪山上生存，加上后来的不断打猎和师父的训练。”
“就算是这样，才不可能高到这种程度啊。”
“或许算是天赋吧，我手长脚长，适合练轻功。我还羡慕你剑术这么好，臂力这好呢。”
“那倒是，但这些年下来，兄长的臂力增长的比我快，咱们臂力已经差不多了，兄长的轻功却已经是我的好几倍，还有‘孙飞虎’的江湖名号，我好羡慕啊。”
“诶，那不过是猎人取的名号，哪里是江湖名号？我相信兄弟你一定会成天下第一破案高手的。”
“嗯，兄长说得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兄长的轻功天下第一，我也知道兄长最近晚上都去做什么。”袁求说完“扑通”趴在桌上，似乎酒后呓语。
孙虎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这么了解自己，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喂，你喝多了，我们走吧。”
“酒，酒。”袁求抢过酒一饮而尽。
……
“你怎么这么毛毛燥燥的？进来也不敲门。”孙虎没有回头，知道肯定是袁求。
“这么多年不都这样吗，还是兄长有什么秘密？不方便我知道。”袁求笑吟吟地说。
“我有什么秘密？即使有你也知道的。我今天早起去了趟白马寺，那菩提钟声，梵音入耳，让人心境清明，全身舒畅。”孙虎如痴如醉地说。
“那这猎物？”
“哦，是这样的，我本来是去打猎，行到半路忽闻梵音声声，顿觉有千万种魔力吸引，不自觉循声寻找，才发现有个白马寺。碑文记载，汉明帝永平求法，派人出使西域，在大月氏请来天竺高僧，有了‘白马驮经’的典故，始建白马寺，译出《四十二章经》，从此‘寺’用来代指佛堂。你说佛法传八、九十年了，怎么就没有一位皈依佛教的中土僧人呢？我好想成为第一个。”孙虎表现得无比神往。
“兄长记性真好，几乎过目不忘。但你说‘成为僧人’，那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春秋时期有方仙道，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宣扬天道自然无为，人道顺应天道，后来在齐燕贵族间盛行，讲究求仙问道，追求长生不老，再后来西汉崇尚黄老之术，到我东汉发展为黄老道学。历史上君权受到一定限制时，往往会刺激经济文化的繁荣，造就‘文景之治’这样的盛世。”
“那跟你的‘成为僧人’有什么关系。”
“我发现这个佛教跟黄老道一样，都有宣扬教化、解民疾苦、寻求心静的意味，只是想成为宣扬教化的一份子而已，没深入想，是在白马寺突然醍醐灌顶，想通一些事，对了，我还作了一首诗歌《梵铃系心》。”
袁求取过那首诗来念：
瘦马长毛客影单，古道落叶秋风寒；
群星寂寥云遮月，碧落黄泉土与尘。
夜半忽传梵铃声，声声抚慰我心门；
穷觅天音来是谁，百转千回未见人。
茫然失归彼又至，救赎原来在自身；
有心处处是悟场，是金半锅煮乾坤。
“兄长，现在不已经是初冬了吗？怎么‘秋风寒’？”
“冬寒就不叫寒了。”
“那‘夜半’怎么回事？”
孙虎被他说到‘夜半’，顿然有些异样：“这个啊，前面不也写了‘秋风寒’吗，这里写夜半更恰当嘛。诶，你不懂诗，拿来还我。”
“这首诗明明墨迹干了很久，兄长却说早上写的。”袁求心里打鼓。
中午吃饭时，瘫软的舅舅终于起来了。
“啊呀，这野味真是不错啊，你这位兄长真是不错啊，能一大早打到这美味。”舅舅吃了袁求带回来的野味大加赞赏。
“那是您饿了。”
“对了，听说这孙虎江湖人称‘孙飞虎’，那轻功一定很好了？”
“还可以吧，这不是打猎的人帮他起的吗？打猎的人能都多少轻功，当然觉得厉害，比您可差远了。来，吃这兔肉。”
“呦呦，我这大外甥都给舅舅夹菜了，这可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啊。”
“这不每天吃您的，住您的，用您的，好好孝敬孝敬你吗？”
方天赐这个廷尉第一高手，显然不信，眼睛盯着袁求不放。
“舅舅，您还真把我当大姑娘看啊？”袁求说。
“哈哈哈，那个，大外甥，孙虎昨天晚上在干嘛？”
“昨天我们都在一起啊。”
“我怎么听下人说，昨晚有段时间他不在房内。”
“对啊，我们兄弟俩昨天逛夜市去了，洛阳的真是不一样，我跟您说……”袁求细细描述昨天子虚乌有逛夜市的场景。
当天夜里，袁求拉着孙虎聊这聊那，一整夜没离开，但当晚洛阳城还是发生了失窃案，方天赐对孙虎的疑虑倒是消除了点。
就这样，方天赐派人监视了孙虎十天，实在找不到任何破绽。
第十一天，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院子一闪而出。
又一富户被孙虎盗了，他背了一袋东西出去。
“兄弟，总算让我碰到你了。”一个黑影挡住去路。
“你是谁？”孙虎拔剑相向。
“你忘记了？上次在首富那里。”
孙虎听声音，看身形，确实是上次被他甩掉的那个。
“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上次你抢了我的宝物，当然是要回来。”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本事？本事有的是。”
两人二话不说，立即开打，两团黑影纠缠在一起。
那人向孙虎证明了他不是吹牛，剑法独到，精妙绝伦，刚猛有力，如果碰到墙和树，可能是墙倒树折，使孙虎不敢力拼。孙虎从来没跟这么厉害的人交过手，不觉全身冒汗，好在他灵敏见长，每每能够化险为夷。对方剑法纵横捭阖，直来直去，简洁明了，每一招都杀气腾腾，且臂力惊人，让孙虎不敢轻易格挡，只有闪避为主。
十几个回合下来，孙虎渐落下风，剑法开始散乱无章。不得不承认，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扬名天下的“御风尊者”恐怕遇到更强的高手了。
“哈哈，终于分出胜负了。”对方兴高采烈。
“分出胜负，还早着呢。”孙虎化身数人，将对方围在中间，同时施展精妙迅捷的剑法对他前后左右上中下展开攻击，这种攻击即使三头六臂也步法抵挡。对方也不是三头六臂的人，他格挡了上门的攻击后，往空中飞去。
“呼，好险，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至于要我命吗！”对方着实被吓了一跳，“你这什么剑法，能教教我吗？”
“我自创的雪山剑法万剑归宗。”
“你自创剑法，真是悟性极高，可惜力量还差点，威力打了折扣。”对方戳中了孙虎的致命伤，“但是，你这样剑法轻灵，敏捷迅速的打法，也算自成一派，发挥了自己的特长。”
“好，让你见识威力大的。”孙虎不服气，将宝剑在手中旋转，挽起层层叠浪般的剑花，顺手拋飞，“呼呼呼”地在空中飞舞，整个房间笼罩在剑影之下，随处是剑气攻击的地方，霸道至极。
对方无法阻挡，左右和背部中招，举剑叫停。
“我服了，这两招都很厉害，尤其这一招简直无法化解，也是你自创的？”对方受伤后，不住喘息，为抵挡孙虎这招几乎耗尽了他体力。
“不，这是圣灵剑法。”孙虎看在他负伤上，就直接告诉他。
“圣灵剑法，这就是传说中的圣灵剑法，你认识剑仙金圣老人？传说只要有他三成功力，就是一流高手了，只要有他五成功力，就可纵横江湖了，只要有他八成功力，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你大概有他三成功力，请原谅我这么直接。你能帮我引荐他老人家吗？”这人居然毫不介意伤痛，向孙虎施礼，非常热切地表示意愿。
“在这里，盗贼在这里！”墙下一众家丁追上来了，张弓搭箭。
“财宝给你。”孙虎将偷来的财宝扔给他，转身飞走。
“哎，哎，我不是要财宝，求你引荐他老人家。”他还在向孙虎的背影哀求，知道比不上孙虎独步天下的轻功。
“既然你不要财宝，就还我们吧。”墙下的家丁喊。
“呸，为富不仁，臭狗屎，烂鸟蛋，我就是扔了也不给你们。”他向下面破口大骂。
“射箭，射箭。”
这人在箭到前腾飞而去。
洛阳城天天有富户报失窃，上面的压力与日剧增，廷尉府要求方天赐限期侦破。而方天赐坚信“排除所有线索，剩下的那个无论如何不合理，就是真相”，于是派大量人手盯着任何可疑线索，孙虎这里重新被瞄上，又有了“尾巴”。
但孙虎艺高人胆大，对这“尾巴”毫不在意，他觉得这样反而减少了嫌疑，于是继续作案。越查越多，越查越猖獗，这让方天赐很癫狂，任他把黑夜当白天，也昼伏夜出，他所知的两个黑衣人一点线索都没有，从黑暗中出现，在黑暗中消失。小偷来去就花这么点时间，他却要熬整宿，可把他折磨坏了。
两个“同道中人”终于又碰到了，因为他们出手是按富有程度排名的。孙虎背了袋财宝，后面又来了被财宝的黑衣人，不用说，老朋友了。
“喂，你也在这里拿？”黑衣人过来问。
“是啊。”孙虎还是不怎么想搭理他，知道他想见师公金圣，而且拼剑术不是他的对手让他羞愧。
“这户人家造的孽肯定很多，被两次洗劫。”
“为富不仁，偷多少次都是应该。”
两个小偷居然一边跑，一边聊上了，对自己的轻功得有多自负啊。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首富那次，要不是你吸引他们，我可能被方天赐抓了，那么多高手在。”
“我也没想救你，只是想来个打草惊蛇，找到藏宝位置，之前的飞镖是不是你投的？”
“是啊，我也是想打草惊蛇的，没料到这死胖子，不肯上当，情急之下去确认才被你盯上。这也算咱们合作了一把。”
“你也算替我掩护了，我被看住的时候，你还在偷，让我摆脱了嫌疑。”
“现在他们知道不止一伙了，你说你被看住了？这么说哪些鹰犬认识你？”
“太认识了。”
“真是艺高胆大，佩服，不怕搜你房间？”
“我基本都散光了，剩下的几件也藏在特别的地方。”
“哈哈，好汉，我也基本散光了，也留下点。”
“这么说还真是同道中人了，我刚开始也是看不过去，觉得世道不公，没想到越偷越过瘾。不过，洛阳也不能久留了。”
“这本来也是危险的事，兄弟也是少做为好。之后兄弟想去做点什么？”
“没事干，练练功吧。”
“我还遇到过像你这么高的轻功，天下也没人能超过你了，近日传说出现一位轻功极高人称‘御风尊者’的人物不会就是你吧？”
“惭愧，正是在下。”
“果然是，我这人一向说话很直，兄弟莫怪，你的轻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不用再提高了，至于剑术嘛，我看你自己练也是提高不了多少了，除非剑仙前辈再教你。我就是这么直接，兄弟莫怪。”
“其实剑仙前辈也说过，每个人有自己的天分，我剑术的天分靠自己练确实也就这么点了。”
“好，兄弟你气量大，那我劝你还是多认识些江湖上的朋友，这样才能碰到教你的高手。我最近加入了一直寻宝队伍，有江湖上的各色人物，就有个叫燕赤侠的绝顶高手，要是他提点你几招，比你练数年都有效果，而且寻宝非常刺激，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没怎么出过门，是很想见见世面。”
“兄弟你要有心，可以在月圆之夜的亥时，来城西十里的黄帝庙找我。”
两人分别。
袁求休养了两月多，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吧？”孙虎问。
“兄长，又快过年了，明年你就是十九岁，我就是十七岁了，我们也该闯荡江湖了，不如你和我一起加入廷尉衙门，一起惩凶除恶如何？”
“很多时候，廷尉衙门做不到惩凶除恶，我还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孙虎说完，仰头看天，天都做不到惩凶除恶，何况廷尉衙门。
“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都没分开过，兄长，我实在我不想和你分开啊！你这么多次救命之恩，我都还没报答呢。”袁求说着双眼泛红。
“诶，既然是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孙虎拍拍他的肩膀，在最痛不欲生的时候是袁求拯救了他，袁求才是他的港湾，才是他恩人。
“兄长，那我们就吃顿好的宴席吧，畅快聊聊，不醉不归吧。”
“好！”
洛阳最大的酒楼，两人包了最大的场子，痛苦畅饮。两兄弟长大了，终于要分开了，这对互相改变了彼此人生的好兄弟，终于要分道扬镳了。
“兄长，还记得当年我在教官怎么整你吗？”
“能不记得吗，你小子，真是坏透了，那么多鬼点子，非要玩死我不可。”
“谁叫你不服我这个大少爷呢，我一定要整到你服为止，可惜到后来你都没服，反而我服了你。”
“哈哈。”
“要不是兄长你把我黑熊手下救出，我早没命在这里了。”
“我当时也没想到救的是你小子。”
“要早知道是我，是不是不救了。”
“很难说，人还是要救的吧。”
“大哥就是这么心善。我从鬼门关里回来，忽然明白人应该怎么活，不能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人应该做点事情，将来好怀念嘛。”
“对啊，从此你转性了。”
“然后我们一起打猎，一起报名，一起刷选，一起学武。大哥，我一直想问，当年你跟我比是不是让着我啊？”
“是你武功好，怎么会让着你。”
“我不信，你肯定是让着我，第一次输给我，第二次跟我打平，后来却跟比我强很多木四打平。”
“哈哈，说实话，我那时只为了争一口，凭什么我就是淘汰的料，为了告慰父亲，我也要好好打。”
“结果我们成功了，从此进入了地狱，开始魔鬼般的训练，那个苦啊，现在想来却很有趣，练力量、练负重、练速度、练敏捷、练耐力，还穿轻铠、重铠，举重剑。”
“是啊，再艰难的事，回过头来，那都不是事。”
“对，对，是这种感觉，这么些年功夫确实长进飞速，师父用五年的时间，提高到别人十五年、甚至二十年都做不到程度。我又有问题，师兄你的轻功怎么变这么好？”
“小时候在雪山上生存，加上后来的不断打猎和师父的训练。”
“就算是这样，才不可能高到这种程度啊。”
“或许算是天赋吧，我手长脚长，适合练轻功。我还羡慕你剑术这么好，臂力这好呢。”
“那倒是，但这些年下来，兄长的臂力增长的比我快，咱们臂力已经差不多了，兄长的轻功却已经是我的好几倍，还有‘孙飞虎’的江湖名号，我好羡慕啊。”
“诶，那不过是猎人取的名号，哪里是江湖名号？我相信兄弟你一定会成天下第一破案高手的。”
“嗯，兄长说得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兄长的轻功天下第一，我也知道兄长最近晚上都去做什么。”袁求说完“扑通”趴在桌上，似乎酒后呓语。
孙虎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这么了解自己，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喂，你喝多了，我们走吧。”
“酒，酒。”袁求抢过酒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