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玉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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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说到做不到

    四月是京都长阳牡丹花遍开的时节,行人走在街上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小花童,笑着询问他们要不要买花。

    这会儿正有一个小花童垂着头在路边站着,竹条编成的竹篮子盛满了牡丹花枝,放在他的脚边。

    他的对面,是如意街那老大夫的华鹊医馆。

    小花童垂着头,眼珠子还轱辘轱辘转着,左脚尖时不时不老实地碰一碰右脚尖。

    不多时,那华鹊医馆中跑出来了个梳着花苞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了一身浅杏色绣桃花的上衣,搭水红色挑线襦裙,头顶的两个花苞髻上斜插着樱桃红的短簪,愈发衬得那张小包子脸圆润喜庆。

    随着跑动,绣鞋鞋尖上的珍贵珍珠不停地跳动。

    她匆匆穿过了街道,到了小花童的面前站定。

    小花童问道:“可是成了?”

    沈芸珂笑着点了点头。

    小花童伸了伸手:“说好的十个铜板,事前只给了三个,还缺七个,一个都不能少了。”

    沈芸珂将自己身上的钱袋拿了出来,数出了七个铜板放到了小花童的手心,又多拿了一块银子放了进去:“可否将你篮中牡丹卖一枝给我?”

    小花童愣了愣,他这牡丹花全卖光了也不过能得四五十个铜板,一块银子未免太多了。

    他将那花篮提了起来,推到了沈芸珂身上:“全给你了。”

    说完便紧握着那铜板与银子跑走了。

    沈芸珂脸上的笑意未歇,提起了小花篮便回了华鹊医馆。

    蹬蹬蹬上了医馆的二楼进了老大夫的雅间,沈芸珂笑着将花送给了老大夫:“老先生,这花给您。”

    老大夫瞧着笑得比花还要娇艳的小姑娘,倍感喜欢,笑着接过了花。

    邱氏正在短榻上坐着,动作不似平日里的自在,有些拘谨。

    沈懿脸上全是汗,很没风度地蹲在邱氏身边,紧张兮兮地抬起头来问老大夫:“我夫人的身子真的适合生养了?”

    一想起方才的事情,沈懿略有些心悸。

    方才出了白石胡同没几步,便有个冒冒失失的小花童撞上了邱氏的身子。

    只是轻轻一撞,因而邱氏并不打算追究。

    不过那小花童却吓得浑身都在颤,言之凿凿说他看得出来邱氏怀着身子,说自己冒犯了未出世的小公子或者小姐,垂头在那边等着责罚。

    小花童正是沈芸珂一早儿就派蚕月出去找好的。

    乍然被人认成了孕妇,邱氏看了眼自己仍旧纤细的腰身,脸色有些不好。

    沈懿却记着早膳的时候邱氏的胃口似乎不太大,因而便带着邱氏到了如意街的华鹊医馆,却不想这一诊,倒真的被诊出了邱氏有孕。

    老大夫将花篮放在了博古架上,道:“老夫自然可以确认,夫人这身子已经调养好了,眼下怀了孩子,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大碍。”

    邱氏眼中有几分愁绪:“我竟忘记留意着自己的身子,要是无意中伤了我的孩儿那可如何是好?”

    沈芸珂笑着凑上前,盯着邱氏的肚子左瞧右瞧:“娘亲,不会有事的。”

    她见过的孕妇肚子大多鼓鼓囊囊的,娘亲也是奇怪,怀胎三月腰身仍旧纤细无比。

    不过珩哥儿出世的时候,可是个大胖小子。

    沈懿紧紧攥着邱氏的手。

    他当年被邱氏生沈芸玥时受的两天两夜的苦吓坏了,想着今生有着一双女儿便足矣,不忍心再让邱氏受那生育之苦,没想到还是让邱氏再度有了身孕,因而现在他英俊的脸上全是悔恨、自责与忧虑。

    老大夫瞧着一向从容不迫的侍郎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样子,颇觉有趣地说道:“夫人肚中的胎儿已有三个月,胎像平稳,侍郎大人与夫人皆可不必担心。”

    从老大夫那里拿了安胎药,沈懿扶着邱氏上了马车,然后也不管身后沈芸珂,直接进了马车坐到邱氏的身旁,一脸关切。

    沈芸珂倒也未觉冷落,自己费了点力气爬上了马车。

    沈懿握着邱氏的手:“夫人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想喝的?现在是冷了?还是热了?身子可有那里不舒适的?”

    邱氏抽出手,一巴掌拍在了沈懿的脑门上:“我这又不是第一次怀了孩子了,你怎么还是像当初我怀了阿棠一样啰嗦。”

    沈懿叹了一口气:“哪次都是你怀了孩子,又不是我怀孩子,我自然会紧张些,再生这一个,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可好?”

    沈芸珂趴在马车车窗边上,从帘帐下探出去了小脑袋,透过了十字画海棠的窗棂往外看,唇儿弯弯眸子晶亮,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她的爹爹也就这种时候说到做不到。

    这次是云珩弟弟,等到了云珩弟弟一岁半,便是云琅弟弟出世的时候了。

    想起了两个弟弟,沈芸珂的心下忽然有些愧疚。

    上一世懂事之前,她对待自己两个弟弟的态度,也就比对沈芸玥好上了一丁点儿,因而与这两个弟弟的关系也不太好。

    不过是人总会有犯错的时候,重新来过一次,她有改正的机会,去做个疼爱弟弟的姐姐。

    想到这里,沈芸珂的嘴唇再度勾起了笑。

    车夫受到了沈懿的吩咐,行驶得极慢,到了如意街街头转弯的时候,沈芸珂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嘀咕出声:“安国公?”

    这安国公岑礼书便是岑宝琮的生父,也就是沈芸珂上一世的公公。

    他刚从一处茶寮中走出来。

    此人生得仪表堂堂,一身青竹色的长袍愈发显得其身姿挺拔。

    上一世沈芸珂还未嫁进安国公府,安国公便已经因病去世,是以沈芸珂对这位公公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只是沈芸珂看着安国公这张与岑宝琮有些相似的脸,仍然有些唏嘘。

    算起来现在岑宝琮也就九岁,总角之龄都未到,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安国公府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子。

    这一世她若是避开了沈芸瑶给她设的那个局,应该就会与岑宝琮再无关联。

    切莫再有什么关联了。

    安国公在看见了沈家的马车的时候步子顿住,目光朝着这边投了过来。

    沈懿听到了沈芸珂的嘀咕,掀开了窗上的帘帐,看见了安国公,叫停了马车,独自一人跳下了车去。

    沈懿与安国公寒暄了几句之后,再度回到了马车上。

    掀开车帘的时候安国公正往车上看,见沈芸珂也在看他,迅速挪开了目光。

    邱氏叹了口气说道:“这安国公也是个痴情种,原配夫人没了,至今未再娶一房正室夫人。”

    沈芸珂抿了抿唇。

    安国公虽然正室之位空着,可是身边却有几位通房侍妾,像是有个叫做“初安”的通房丫鬟就颇得宠。

    这样的人在她眼里,无论如何也担不起“痴情”二字。

    马车缓慢地驶回了沈宅。

    申时过半的时候,去送覃渊回府的邱平疆才醉醺醺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另外一个醉醺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