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人 · 8
西游密记(125)
他们本来也看不懂那封信里画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呢,一直期待着,以为我这正主儿一来了,一切就迎刃而解,没想到。我来了以后,跟他们一样一头雾水,自然是大失所望。
这个大失所望,一方面是有所期待之后的失落,本来以为可以解决的事情完全解决不了,自然会失望。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本来以为可以向上级交代了,问题解决了,就可以皆大欢喜了,结果什么都没解决,那心理的失落就很正常了。
我也很郁闷,莫名其妙的被拖进了这件事儿,我自己都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就被当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其实我根本是两眼一抹黑,还不如他们知道的多。问题是人家不相信啊,而且我还没办法解释,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以为我藏着掖着什么,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想说。
这心里想法一变,嘴里的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就跟着变了。
当然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但是话里话外就开始不像开头那么热情了,我很无奈,也没办法解释,只好转移话题,问他们搜寻工作的进展。
他们告诉我,此处要去北朝鲜,只有三条路,都是山路,这个季节“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的结果,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等不到过境,就能把自己变成冰棍儿座山雕了。所以靠步行偷越国境只是理论上的存在,现实里基本上不可能。虽然如此,他们也在每个进山的路口都安排了人手守着,一旦发现有人进山,立刻报告。他们也派了人顺着三条路追了下去,以防人已经进了山。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发现。追进山的人已经回来了,因为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会不会大雪掩盖了脚印?”
“脚印可以掩盖,气味盖不住。有猎狗跟着呢,要不然没人敢这时候进山。”
“咳咳,你们考虑的很周到。”
“是,但是没有用啊,什么都没发现。本来以为你来了,就知道这图画的是什么,现在看来也解决不了。怎么办?”
“既然这样,我想自己去山里看看。”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个人去?”
“对。”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去,等于送死啊!我们都是一队人,带着雪橇猎狗,带足了吃的,才敢进山。”
“那怎么办?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大老远的,总不能来了啥也没干,就说了两句话,吃了顿饭,连山都不进,就回去交差吧?”
“这,说的也是。。。但是你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那好,你给我配条狗。”
“同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请你理解,责任我自己负,我可以给组织上写个说明,是我自己执意要求去的。不管怎么说,不去山里找一找,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唉,你这个同志啊!这样吧,虽然有三条路,但是其中一条路走的人比较多,因为好走一些。路上还有几个补给点,虽然很少人去,说是补给点,也就是个树棍子搭的窝棚,除了暴风雪时躲躲也没什么真正的用处,但是毕竟比别的路好一些。至于里面有没有猎人留下的东西,全靠运气。你走那条路,怎么样?”
“好,听你的。”
“好,还有,我们以3天为限,3天你不回来,我们就派人去找你。你一定要沿着路走,看清楚路标,每过一段,也留下路标。这样,我们找你的时候,就可以沿着你留的标记找,安全。”
“好。”
“晚上一定住在补给点。要不然,不是冻死,就是被动物给咬死。”
“好。”
“其实,虽然是3天,也走不了多远,不会超过我们的搜索队走过的距离。你是在做无用功。”
“我明白,不过,如果我不去一趟,以后如果发现了什么,而我居然什么都没有做,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希望你们理解。”
“好吧,理解。你去吧,我不拦你。”
“多谢理解。”
“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危险,或者想提前回来,就开枪。山里声音传的远,我们一旦听到枪声,就马上派人去接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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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密记(126)
屋里又一次陷入沉默,大家安静的等待他继续讲述。
结果他半天没说话,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你胆子真大,冰天雪地都敢一个人进山,不怕回不来啊?”
“怕啊,怎么可能不怕。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从他们的角度,还是我自己的角度,我都得去啊。”
“没那么严重吧。”
“有啊。如果我的恩人在山里遇险,而我没有去找,最后发现了他的尸体,你说我这辈子还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吗?”
“是。”
“如果我是人家专门留信嘱托的特殊人物,还是个革命军人,大老远跑到东北,因为怕死,都不进山找找,就跑回去了,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的部队?”
“是。”
“所以,于己于人,我都得进山一趟。”
“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什么意思?不想说了?请听下回分解?”
“不是。”
“那是?”
“我进山没多久,就发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
“嗯?”
“我严重低估了在雪地里走路的难度。我前行的速度,距离我的估计,差的太远。”
“原来你没有雪地行军的经验。”
“是。跟他们讨论的时候,我是较着劲儿的,但是我确实忽略了自己没有雪地行军和生存的经验。而他们,对革命军人也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以为我是有雪地行军经验的。”
“这可是个大疏忽啊。”
“嗯,是啊,等我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边走边计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估计想在天黑之前到达第一个补给站,是不可能了。但还是要尽量往前赶,要不然,按照我的水平,如果晚上露宿在雪地里或者树上,估计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我看也是。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肯定成功到达了补给站,也成功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要不然,现在我们哪能坐在这里,跟你谈笑风生呢?”
他脸上露出了苦笑:“你错了。”
“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既没有到达补给站,也没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呵呵你真会讲故事,我知道了,第二天是阴天,当然看不到太阳啦,哈哈。”
“不是。”
“啊?那是?”
“我看天色已晚,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当然着急,于是就加快了前进速度。而且我也慢慢学会了怎么在雪地上走路的方法,前进速度比开始快多了。”
“但是,新情况开始出现,风越来越大了,雪也越来越大,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暴风雪?”
“呵呵对,我遇到了暴风雪。”
“太危险了。”
“是,我心里明白,如果我不能在天黑之前,或者暴风雪把我淹没之前,到达补给站,我就死定了。而且,即使我到达补给站,以猎人们的水平,那个补给站能不能帮助我撑过这场暴风雪,也是完全没把握。”
“那。。。”
“这个世界上,事情总是会朝对你不利的方向发展。很快,天就黑了,比我以为我还要快,暴风雪也越来越大。”
“没过一会儿,天就黑的看不见路了,暴风雪也大到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我想,我差不多是完了。看来是免不了成为冰棍座山雕了。”
“雪地里走路,比一般的路累多了,何况是暴风雪。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只是机械的走着,走着。我的腿和脚,早就失去了知觉,我已经不知道它们还是腿脚,还是已经变成了冰柱,我只是下意识的挪动着它们。不知道多少次,我都想着,算了,放弃了吧,就这么一躺,就舒服了,就再也不用累了,反正也迷路了,我是走不出这场暴风雪了,不如就这么一躺就睡了吧。睡着了,就什么都好了。”
“我苦笑着想,这居然是我一生中遇到了第一场暴风雪,而我,大约就要死在我生命中的第一次暴风雪里了。”
他们本来也看不懂那封信里画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呢,一直期待着,以为我这正主儿一来了,一切就迎刃而解,没想到。我来了以后,跟他们一样一头雾水,自然是大失所望。
这个大失所望,一方面是有所期待之后的失落,本来以为可以解决的事情完全解决不了,自然会失望。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本来以为可以向上级交代了,问题解决了,就可以皆大欢喜了,结果什么都没解决,那心理的失落就很正常了。
我也很郁闷,莫名其妙的被拖进了这件事儿,我自己都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就被当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其实我根本是两眼一抹黑,还不如他们知道的多。问题是人家不相信啊,而且我还没办法解释,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以为我藏着掖着什么,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想说。
这心里想法一变,嘴里的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就跟着变了。
当然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但是话里话外就开始不像开头那么热情了,我很无奈,也没办法解释,只好转移话题,问他们搜寻工作的进展。
他们告诉我,此处要去北朝鲜,只有三条路,都是山路,这个季节“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的结果,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等不到过境,就能把自己变成冰棍儿座山雕了。所以靠步行偷越国境只是理论上的存在,现实里基本上不可能。虽然如此,他们也在每个进山的路口都安排了人手守着,一旦发现有人进山,立刻报告。他们也派了人顺着三条路追了下去,以防人已经进了山。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发现。追进山的人已经回来了,因为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会不会大雪掩盖了脚印?”
“脚印可以掩盖,气味盖不住。有猎狗跟着呢,要不然没人敢这时候进山。”
“咳咳,你们考虑的很周到。”
“是,但是没有用啊,什么都没发现。本来以为你来了,就知道这图画的是什么,现在看来也解决不了。怎么办?”
“既然这样,我想自己去山里看看。”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个人去?”
“对。”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去,等于送死啊!我们都是一队人,带着雪橇猎狗,带足了吃的,才敢进山。”
“那怎么办?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大老远的,总不能来了啥也没干,就说了两句话,吃了顿饭,连山都不进,就回去交差吧?”
“这,说的也是。。。但是你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那好,你给我配条狗。”
“同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请你理解,责任我自己负,我可以给组织上写个说明,是我自己执意要求去的。不管怎么说,不去山里找一找,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唉,你这个同志啊!这样吧,虽然有三条路,但是其中一条路走的人比较多,因为好走一些。路上还有几个补给点,虽然很少人去,说是补给点,也就是个树棍子搭的窝棚,除了暴风雪时躲躲也没什么真正的用处,但是毕竟比别的路好一些。至于里面有没有猎人留下的东西,全靠运气。你走那条路,怎么样?”
“好,听你的。”
“好,还有,我们以3天为限,3天你不回来,我们就派人去找你。你一定要沿着路走,看清楚路标,每过一段,也留下路标。这样,我们找你的时候,就可以沿着你留的标记找,安全。”
“好。”
“晚上一定住在补给点。要不然,不是冻死,就是被动物给咬死。”
“好。”
“其实,虽然是3天,也走不了多远,不会超过我们的搜索队走过的距离。你是在做无用功。”
“我明白,不过,如果我不去一趟,以后如果发现了什么,而我居然什么都没有做,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希望你们理解。”
“好吧,理解。你去吧,我不拦你。”
“多谢理解。”
“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危险,或者想提前回来,就开枪。山里声音传的远,我们一旦听到枪声,就马上派人去接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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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密记(126)
屋里又一次陷入沉默,大家安静的等待他继续讲述。
结果他半天没说话,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你胆子真大,冰天雪地都敢一个人进山,不怕回不来啊?”
“怕啊,怎么可能不怕。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从他们的角度,还是我自己的角度,我都得去啊。”
“没那么严重吧。”
“有啊。如果我的恩人在山里遇险,而我没有去找,最后发现了他的尸体,你说我这辈子还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吗?”
“是。”
“如果我是人家专门留信嘱托的特殊人物,还是个革命军人,大老远跑到东北,因为怕死,都不进山找找,就跑回去了,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的部队?”
“是。”
“所以,于己于人,我都得进山一趟。”
“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什么意思?不想说了?请听下回分解?”
“不是。”
“那是?”
“我进山没多久,就发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
“嗯?”
“我严重低估了在雪地里走路的难度。我前行的速度,距离我的估计,差的太远。”
“原来你没有雪地行军的经验。”
“是。跟他们讨论的时候,我是较着劲儿的,但是我确实忽略了自己没有雪地行军和生存的经验。而他们,对革命军人也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以为我是有雪地行军经验的。”
“这可是个大疏忽啊。”
“嗯,是啊,等我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边走边计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估计想在天黑之前到达第一个补给站,是不可能了。但还是要尽量往前赶,要不然,按照我的水平,如果晚上露宿在雪地里或者树上,估计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我看也是。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肯定成功到达了补给站,也成功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要不然,现在我们哪能坐在这里,跟你谈笑风生呢?”
他脸上露出了苦笑:“你错了。”
“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既没有到达补给站,也没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呵呵你真会讲故事,我知道了,第二天是阴天,当然看不到太阳啦,哈哈。”
“不是。”
“啊?那是?”
“我看天色已晚,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当然着急,于是就加快了前进速度。而且我也慢慢学会了怎么在雪地上走路的方法,前进速度比开始快多了。”
“但是,新情况开始出现,风越来越大了,雪也越来越大,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暴风雪?”
“呵呵对,我遇到了暴风雪。”
“太危险了。”
“是,我心里明白,如果我不能在天黑之前,或者暴风雪把我淹没之前,到达补给站,我就死定了。而且,即使我到达补给站,以猎人们的水平,那个补给站能不能帮助我撑过这场暴风雪,也是完全没把握。”
“那。。。”
“这个世界上,事情总是会朝对你不利的方向发展。很快,天就黑了,比我以为我还要快,暴风雪也越来越大。”
“没过一会儿,天就黑的看不见路了,暴风雪也大到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我想,我差不多是完了。看来是免不了成为冰棍座山雕了。”
“雪地里走路,比一般的路累多了,何况是暴风雪。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只是机械的走着,走着。我的腿和脚,早就失去了知觉,我已经不知道它们还是腿脚,还是已经变成了冰柱,我只是下意识的挪动着它们。不知道多少次,我都想着,算了,放弃了吧,就这么一躺,就舒服了,就再也不用累了,反正也迷路了,我是走不出这场暴风雪了,不如就这么一躺就睡了吧。睡着了,就什么都好了。”
“我苦笑着想,这居然是我一生中遇到了第一场暴风雪,而我,大约就要死在我生命中的第一次暴风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