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人 · 1
西游密记（79）
大家可能对故宫有些误会，总觉得那里很神秘，深宫大院嘛，宫廷秘闻嘛，什么传说啊、神啊、鬼啊、有很多故事啊，什么的。比如什么晚上宫女出来叫魂儿啊哭啊，九龙壁某天夜里少了一条龙隔天又回来了啊，晚上走路有太监给你指路啊什么的。捎带脚儿的，就觉得在那里出没的人，也沾上了神秘气息，出门自带三尺风那种。
其实，大部分那里的人，也就是一个工作，而已。这两年文物值钱了，水涨船高，专家学者跟着值钱了。前些年不值钱的时候，我们那些老员工跟看大门儿的也差不多，每天戴个套袖老花镜，自己带饭盒煤炉子热热吃，自己带水杯喝水，连保温杯都算是高级的，也就是一份吃喝等死的工作罢了。每个人在别人眼里，也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而已。当然外面一说起来，那都是海内外名闻遐迩响当当的人物。
平时呢，也就是干点儿清点啊、整理啊、修复啊、打扫啊什么的，枯燥无味的很。博物馆工作跟考古工作一样，都是听着高大上干着苦乱脏的活儿。
当然，我不是贬低他们，是说我自个儿。
当然，现在不至于了，与时俱进嘛。
当然了，每一个类似这样的机构，都会有些因缘附会以讹传讹的故事，习惯了就好了。不过有意思的是，中国似乎是最喜欢神秘的国度了，你比如罗浮宫，就不容易有神神秘秘的事儿，有也有限，不是咱们中国这样上天入地的这种。
早年间，在故宫还有些老先生，可以跟着听一些前朝故旧，陈年遗事，现如今，青黄不接七零八落，老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故宫里东西太多，虽然分门别类收在库房里，说起来管理很严格，但是要说实在话啊，东西实在太多了，哪里管的过来啊。况且以前咱们国家落后，没有引入先进的科技，那么多的东西，管理整理起来，难度太大。所以啊，很多东西，就那么一放，入个册，就没人管了。很多东西，拿到外面那是惊世骇俗，搁在我们那儿，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着灰呢。没辙啊，更宝贝的宝贝多的是，真不当回事儿。
所以呢，我就喜欢钻故纸堆，看看能不能淘出点宝贝来，淘宝嘛。
刚才的那位兄台说的水晶头盖骨，就是我在库房里发现的。
发现的时候，也没当回事儿，就是看到角落里架子上，有个亮晶晶反光的东西，看样子还不小，就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看，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还好现在条件好了，都是恒温冷光了，虽然光线不强，至少能看清楚东西，要搁以前，点着灯笼进去看东西，非吓死不可。
冷不丁看到这么大一个头盖骨，搁谁也得吓一跳。
说起来也是邪门儿，这样的东西应该被收在盒子里，要不然很容易损坏，也容易着灰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随随便便放在架子上？
另外，这个东西本身也比较诡异。头盖骨是西方的玩意儿，中国人不兴这个，历朝历代有没有听说谁爱做这个东西，在我有限的知识库里，也没有哪个博物馆收藏了哪个年代的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故宫里出现了这个？而且，水晶硬度不低，要琢磨成头盖骨，不管是一整块水晶打磨的，还是很多小块组装的，工作量绝对都不会小，谁闲着没事干这个啊，弄了干嘛啊？！
我一边儿在心里盘算着，一边儿狐疑着把它拿起来，想仔细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儿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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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密记（80）
头盖骨上，自然也有五个凹槽，要不然我也不会觉得像。我倒是没敢用自己的手指头去试，毕竟这里是故宫，所有东西都是文物，你未必了解它的来路，但你一定了解它的价值，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能随便乱动的。
我虽然也看出来那很像是五个手指头的印子，也动了试图把手指头按上去的念头，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没有去按一下——不知道按一下会出现什么变化。
那里是故宫，我手里的是文物，我不敢。
万一造成文物的损坏，那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一个文物，历经千百年，多少改朝换代，多少惊涛骇浪，多少物是人非，想要被完好保存下来，千难万难，千万个偶然，最后才有那么一个存在。如果被我一个小小的莽撞给毁了，那才是百死莫赎了。
当然，严格意义上说，我就那么直接把头盖骨拿起来都是违反规定的。
只不过，当时心底的狐疑和好奇心，超过了我对规矩的遵守，当然了，我对自己的手的稳定性还是有把握的，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个头盖骨，并不是好好的、整整齐齐放在那里，而是歪倒的。既然是歪倒的，你很自然的就想着伸手去把它扶正。
这个就更奇怪了，如果是本来就那么歪着，那要多少年没有人动过了？这么明晃晃一个东西，不被人注意是不可能的。据我所知，这个库房上次整理并没有多长时间，不会超过三年。如果是别人动过，为什么不好好摆正？把东西原样归位放置，是我们的职业素养也好，习惯也好，都是最起码的要求，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这么随手的事情。
我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对着一个骷髅头的眼睛注视过——当然那个不能叫眼睛，或者叫眼窝吧——直视的时候，那样的幽深，那样的空洞，那样的怪异，感觉真的很奇怪，仿佛是眼睛，又仿佛不是眼睛，里面仿佛有内容，又仿佛没有内容。当然了，我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奇怪，有几个人没事儿干看骷髅头啊，一般人也没机会啊。不过大家有没有在夜晚看过猫的眼睛？仿佛永远看不到底，永远无穷无尽，深不见底，深不可测。真看一会儿，仿佛你就掉进去了，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把你往里吸，仿佛你的魂魄，就慢慢悠悠的一点一点儿的进去了。差不多就那个感觉。
这个东西，原来是一个人。或者大富大贵，或者雄姿英发，或者权倾天下，或者美若天仙，曾经一颦一笑，一个眼神，就可以颠倒众生，也可能一个点头，就可以千万人头落地，到如今，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小小骷髅头，在我的手里玩味。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呵呵，惭愧惭愧，各位莫笑，我这个人啊，搞古物搞多了，经常发生一些神神道道的联想，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受。职业病。
我一边暗自思考，一边下意识的转动观察，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倒是本来头盖骨放着的地方，压着的一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几张纸。
研究文物这东西，最幸运的就是看到文字。
文字是最清楚最宝贵的研究资料。
没想到，真正有价值的，不是这个奇奇怪怪的头盖骨，而是底下那几张纸。
大家可能对故宫有些误会，总觉得那里很神秘，深宫大院嘛，宫廷秘闻嘛，什么传说啊、神啊、鬼啊、有很多故事啊，什么的。比如什么晚上宫女出来叫魂儿啊哭啊，九龙壁某天夜里少了一条龙隔天又回来了啊，晚上走路有太监给你指路啊什么的。捎带脚儿的，就觉得在那里出没的人，也沾上了神秘气息，出门自带三尺风那种。
其实，大部分那里的人，也就是一个工作，而已。这两年文物值钱了，水涨船高，专家学者跟着值钱了。前些年不值钱的时候，我们那些老员工跟看大门儿的也差不多，每天戴个套袖老花镜，自己带饭盒煤炉子热热吃，自己带水杯喝水，连保温杯都算是高级的，也就是一份吃喝等死的工作罢了。每个人在别人眼里，也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而已。当然外面一说起来，那都是海内外名闻遐迩响当当的人物。
平时呢，也就是干点儿清点啊、整理啊、修复啊、打扫啊什么的，枯燥无味的很。博物馆工作跟考古工作一样，都是听着高大上干着苦乱脏的活儿。
当然，我不是贬低他们，是说我自个儿。
当然，现在不至于了，与时俱进嘛。
当然了，每一个类似这样的机构，都会有些因缘附会以讹传讹的故事，习惯了就好了。不过有意思的是，中国似乎是最喜欢神秘的国度了，你比如罗浮宫，就不容易有神神秘秘的事儿，有也有限，不是咱们中国这样上天入地的这种。
早年间，在故宫还有些老先生，可以跟着听一些前朝故旧，陈年遗事，现如今，青黄不接七零八落，老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故宫里东西太多，虽然分门别类收在库房里，说起来管理很严格，但是要说实在话啊，东西实在太多了，哪里管的过来啊。况且以前咱们国家落后，没有引入先进的科技，那么多的东西，管理整理起来，难度太大。所以啊，很多东西，就那么一放，入个册，就没人管了。很多东西，拿到外面那是惊世骇俗，搁在我们那儿，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着灰呢。没辙啊，更宝贝的宝贝多的是，真不当回事儿。
所以呢，我就喜欢钻故纸堆，看看能不能淘出点宝贝来，淘宝嘛。
刚才的那位兄台说的水晶头盖骨，就是我在库房里发现的。
发现的时候，也没当回事儿，就是看到角落里架子上，有个亮晶晶反光的东西，看样子还不小，就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看，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还好现在条件好了，都是恒温冷光了，虽然光线不强，至少能看清楚东西，要搁以前，点着灯笼进去看东西，非吓死不可。
冷不丁看到这么大一个头盖骨，搁谁也得吓一跳。
说起来也是邪门儿，这样的东西应该被收在盒子里，要不然很容易损坏，也容易着灰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随随便便放在架子上？
另外，这个东西本身也比较诡异。头盖骨是西方的玩意儿，中国人不兴这个，历朝历代有没有听说谁爱做这个东西，在我有限的知识库里，也没有哪个博物馆收藏了哪个年代的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故宫里出现了这个？而且，水晶硬度不低，要琢磨成头盖骨，不管是一整块水晶打磨的，还是很多小块组装的，工作量绝对都不会小，谁闲着没事干这个啊，弄了干嘛啊？！
我一边儿在心里盘算着，一边儿狐疑着把它拿起来，想仔细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儿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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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密记（80）
头盖骨上，自然也有五个凹槽，要不然我也不会觉得像。我倒是没敢用自己的手指头去试，毕竟这里是故宫，所有东西都是文物，你未必了解它的来路，但你一定了解它的价值，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能随便乱动的。
我虽然也看出来那很像是五个手指头的印子，也动了试图把手指头按上去的念头，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没有去按一下——不知道按一下会出现什么变化。
那里是故宫，我手里的是文物，我不敢。
万一造成文物的损坏，那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一个文物，历经千百年，多少改朝换代，多少惊涛骇浪，多少物是人非，想要被完好保存下来，千难万难，千万个偶然，最后才有那么一个存在。如果被我一个小小的莽撞给毁了，那才是百死莫赎了。
当然，严格意义上说，我就那么直接把头盖骨拿起来都是违反规定的。
只不过，当时心底的狐疑和好奇心，超过了我对规矩的遵守，当然了，我对自己的手的稳定性还是有把握的，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个头盖骨，并不是好好的、整整齐齐放在那里，而是歪倒的。既然是歪倒的，你很自然的就想着伸手去把它扶正。
这个就更奇怪了，如果是本来就那么歪着，那要多少年没有人动过了？这么明晃晃一个东西，不被人注意是不可能的。据我所知，这个库房上次整理并没有多长时间，不会超过三年。如果是别人动过，为什么不好好摆正？把东西原样归位放置，是我们的职业素养也好，习惯也好，都是最起码的要求，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这么随手的事情。
我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对着一个骷髅头的眼睛注视过——当然那个不能叫眼睛，或者叫眼窝吧——直视的时候，那样的幽深，那样的空洞，那样的怪异，感觉真的很奇怪，仿佛是眼睛，又仿佛不是眼睛，里面仿佛有内容，又仿佛没有内容。当然了，我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奇怪，有几个人没事儿干看骷髅头啊，一般人也没机会啊。不过大家有没有在夜晚看过猫的眼睛？仿佛永远看不到底，永远无穷无尽，深不见底，深不可测。真看一会儿，仿佛你就掉进去了，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把你往里吸，仿佛你的魂魄，就慢慢悠悠的一点一点儿的进去了。差不多就那个感觉。
这个东西，原来是一个人。或者大富大贵，或者雄姿英发，或者权倾天下，或者美若天仙，曾经一颦一笑，一个眼神，就可以颠倒众生，也可能一个点头，就可以千万人头落地，到如今，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小小骷髅头，在我的手里玩味。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呵呵，惭愧惭愧，各位莫笑，我这个人啊，搞古物搞多了，经常发生一些神神道道的联想，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受。职业病。
我一边暗自思考，一边下意识的转动观察，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倒是本来头盖骨放着的地方，压着的一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几张纸。
研究文物这东西，最幸运的就是看到文字。
文字是最清楚最宝贵的研究资料。
没想到，真正有价值的，不是这个奇奇怪怪的头盖骨，而是底下那几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