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开诚
黑暗中响起一声爆裂声，宋玉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在黑暗中燃烧的油灯。
殷乐坐在床边，手撑着下巴，凝视着攒动的火苗。
在睁开眼的一瞬，他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恐惧。
他从床上撑起身子，而殷乐同时注意到了他。
“晚上好。”殷乐笑道，“我该叫你夫子，还是宋美人？或者……”
“宋谨之。”
油灯忽明忽暗，殷乐的脸也在昏黄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最终，殷乐像是不满此时的氛围，给油灯加了两根灯芯，总算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堂堂的。
她将油灯放下，然后笑眯眯地坐在床边，弯着眸子看着从床上坐起的宋玉。
“不如你猜猜，我是玉儿，还是阿乐？”
“回去吧。”宋玉和她对视许久，终于开口。
殷乐目光一沉：“如果我说不呢？”
“痴儿，你何必。”宋玉避开殷乐的目光，手下意识抚上额头，“你若是想求殷家一世安稳，这一次……”
“宋玉。”殷乐黑着脸，对宋玉直呼其名，“你是了解我的。既然如此，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我重活一世，所求的可不是那家长里短。我之所以来取意堂，是为了什么，夫子忘了吗？”
“你以为就凭你的本事，能在长安城的官僚集团中立足？”宋玉不禁冷笑，“我带着你，纯粹是为了拉拢殷家。现在既然我知道殷家是个软硬不吃的主，我留着你又有什么用？”
“夫子好口才。”殷乐掰着手指，轻嘘一声。
“让我猜猜，夫子接下来会不会为了保护我，把我贬得一无是处，使我丧失信心，然后把我赶回扬州。”
“不久，就会传出定国侯被调离长安的消息，那样我父亲就没有机会谋反，灭门惨案自然也降临不到我头上。”
“再之后，秦王也许会提前登基，太平盛世也会提早到来。”
“然后，你又死了。而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一辈子，什么也没得到。”她转过眸子，半明半暗之间，唯有殷乐的双眸在闪光、
“夫子，我若是回去，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殷乐躲过宋玉情急抓过来的手，一字一句阐述，“夫子当真以为，我会甘心缩在你的保护圈下，心惊胆战却又平静地过上一辈子？”
“从睁眼开始，我就在谋划了，谋划如何和我的父亲，那群朝堂上的男人们并肩站着，不再做一个卑微的，只能靠着家族和别人才能苟活的定国侯嫡女。”
“我的上辈子，过得够好了。”
“我前半生锦衣玉食，受人尊敬。后半生虽然苟延残喘，好歹最后大仇得报。若是我满意这样的生活，我现在也不用走出来了。”
“可夫子，定国侯是我的父亲，而不是我。抛开父亲的背景，我无权、无势，若是父亲不宠我了，我就是一枚棋子。父亲要我嫁，我就得嫁，要我死，我也得死。”
“未嫁靠父，出嫁靠夫。这样的生活，即使重来一次又能怎么样？”
“我不要这样，夫子。”殷乐说，“我想抛去那些不属于我的功名利禄，冲到那些自诩高高在上的官僚面前，凭着自己的能力获得敬仰。”
“你疯了？”殷乐的手腕被宋玉猛地抓住，他眉宇间的紧张已经不再掩饰，“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危险。长安城那么多家族，女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联姻的工具，你想跻身朝政，谁会给你机会？谁会听你的话？”
他一下子说了太多，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忍不住连连咳嗽。
殷乐抬起手，想帮他捋顺气息，却被宋玉眼疾手快挡开。
殷乐眉头微塌，无言起身，从一直温着的水壶里倒了杯热水出来，重新送到了宋玉唇边。
宋玉不断咳嗽着，直到就着水杯喝了两口水，才把咳嗽压了下去。
“夫子和我都清楚的。”殷乐两手撑着床沿，偏过头看向攒动的火苗，“未来会有那么一次机会，能让我顺理成章获得官爵。”
“夫子，你骗不过我的。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理想，也很认同。”
“如果你觉得我的理想不切实际，那么那个时候的你，就不该相中我。”
“我曾以为秦王是我的伯乐，如今想想，夫子才是。夫子既然选择了我，也就表示，我的想法是可行的，如今怎么出尔反尔？”
“我知道夫子在害怕，就像前世一样。”她轻声说，“害怕我义无反顾往火坑里跳，不择手段也要赢，最终弄个两败俱伤，身死魂消。”
“可夫子，如果你拒绝了我，我还有太子、齐王、甚至安山旭，上一世，你把我关在了后院，我都能从中挣脱出来，这一世，你根本拉不住我。”
殷乐的重生，从来就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过得舒坦。她心里清楚，前世的她什么都没做错。如果今生她毫无动作，殷家一样会倒台，即使宋玉暗中相助，也不可能再有昔日辉煌。
如此惨象，她不想看。她是父亲唯一的孩子，虽然是女儿身，可也不敢就此沉寂。
女儿身又如何？她通过了与老夫人的对赌，得到了秦王的认同，和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她已经走上正轨了，决不能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就被撵回原点。
“再说，夫子是不是忘了？”她转过脸来，眉语目笑，轻声道，“在我们遇见唐战前，夫子曾说过，若我完成了这次任务，夫子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让谨之你莫要阻拦我，不行吗？”她挑眉道。
殷乐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但语气却是分外坚决。自始至终，她定定地看着宋玉，只为了他一个答案。
宋玉忍不住苦笑，他的愿望，永远事与愿违。上上次是，上次是，这次，亦是。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提出来了，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说。
“多谢夫子成全，今后，还请夫子多多相助。”
“只不过，留下你，是有条件的。”宋玉转过眸子，认真看着殷乐。
殷乐坐在床边，手撑着下巴，凝视着攒动的火苗。
在睁开眼的一瞬，他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恐惧。
他从床上撑起身子，而殷乐同时注意到了他。
“晚上好。”殷乐笑道，“我该叫你夫子，还是宋美人？或者……”
“宋谨之。”
油灯忽明忽暗，殷乐的脸也在昏黄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最终，殷乐像是不满此时的氛围，给油灯加了两根灯芯，总算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堂堂的。
她将油灯放下，然后笑眯眯地坐在床边，弯着眸子看着从床上坐起的宋玉。
“不如你猜猜，我是玉儿，还是阿乐？”
“回去吧。”宋玉和她对视许久，终于开口。
殷乐目光一沉：“如果我说不呢？”
“痴儿，你何必。”宋玉避开殷乐的目光，手下意识抚上额头，“你若是想求殷家一世安稳，这一次……”
“宋玉。”殷乐黑着脸，对宋玉直呼其名，“你是了解我的。既然如此，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我重活一世，所求的可不是那家长里短。我之所以来取意堂，是为了什么，夫子忘了吗？”
“你以为就凭你的本事，能在长安城的官僚集团中立足？”宋玉不禁冷笑，“我带着你，纯粹是为了拉拢殷家。现在既然我知道殷家是个软硬不吃的主，我留着你又有什么用？”
“夫子好口才。”殷乐掰着手指，轻嘘一声。
“让我猜猜，夫子接下来会不会为了保护我，把我贬得一无是处，使我丧失信心，然后把我赶回扬州。”
“不久，就会传出定国侯被调离长安的消息，那样我父亲就没有机会谋反，灭门惨案自然也降临不到我头上。”
“再之后，秦王也许会提前登基，太平盛世也会提早到来。”
“然后，你又死了。而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一辈子，什么也没得到。”她转过眸子，半明半暗之间，唯有殷乐的双眸在闪光、
“夫子，我若是回去，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殷乐躲过宋玉情急抓过来的手，一字一句阐述，“夫子当真以为，我会甘心缩在你的保护圈下，心惊胆战却又平静地过上一辈子？”
“从睁眼开始，我就在谋划了，谋划如何和我的父亲，那群朝堂上的男人们并肩站着，不再做一个卑微的，只能靠着家族和别人才能苟活的定国侯嫡女。”
“我的上辈子，过得够好了。”
“我前半生锦衣玉食，受人尊敬。后半生虽然苟延残喘，好歹最后大仇得报。若是我满意这样的生活，我现在也不用走出来了。”
“可夫子，定国侯是我的父亲，而不是我。抛开父亲的背景，我无权、无势，若是父亲不宠我了，我就是一枚棋子。父亲要我嫁，我就得嫁，要我死，我也得死。”
“未嫁靠父，出嫁靠夫。这样的生活，即使重来一次又能怎么样？”
“我不要这样，夫子。”殷乐说，“我想抛去那些不属于我的功名利禄，冲到那些自诩高高在上的官僚面前，凭着自己的能力获得敬仰。”
“你疯了？”殷乐的手腕被宋玉猛地抓住，他眉宇间的紧张已经不再掩饰，“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危险。长安城那么多家族，女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联姻的工具，你想跻身朝政，谁会给你机会？谁会听你的话？”
他一下子说了太多，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忍不住连连咳嗽。
殷乐抬起手，想帮他捋顺气息，却被宋玉眼疾手快挡开。
殷乐眉头微塌，无言起身，从一直温着的水壶里倒了杯热水出来，重新送到了宋玉唇边。
宋玉不断咳嗽着，直到就着水杯喝了两口水，才把咳嗽压了下去。
“夫子和我都清楚的。”殷乐两手撑着床沿，偏过头看向攒动的火苗，“未来会有那么一次机会，能让我顺理成章获得官爵。”
“夫子，你骗不过我的。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理想，也很认同。”
“如果你觉得我的理想不切实际，那么那个时候的你，就不该相中我。”
“我曾以为秦王是我的伯乐，如今想想，夫子才是。夫子既然选择了我，也就表示，我的想法是可行的，如今怎么出尔反尔？”
“我知道夫子在害怕，就像前世一样。”她轻声说，“害怕我义无反顾往火坑里跳，不择手段也要赢，最终弄个两败俱伤，身死魂消。”
“可夫子，如果你拒绝了我，我还有太子、齐王、甚至安山旭，上一世，你把我关在了后院，我都能从中挣脱出来，这一世，你根本拉不住我。”
殷乐的重生，从来就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过得舒坦。她心里清楚，前世的她什么都没做错。如果今生她毫无动作，殷家一样会倒台，即使宋玉暗中相助，也不可能再有昔日辉煌。
如此惨象，她不想看。她是父亲唯一的孩子，虽然是女儿身，可也不敢就此沉寂。
女儿身又如何？她通过了与老夫人的对赌，得到了秦王的认同，和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她已经走上正轨了，决不能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就被撵回原点。
“再说，夫子是不是忘了？”她转过脸来，眉语目笑，轻声道，“在我们遇见唐战前，夫子曾说过，若我完成了这次任务，夫子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让谨之你莫要阻拦我，不行吗？”她挑眉道。
殷乐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但语气却是分外坚决。自始至终，她定定地看着宋玉，只为了他一个答案。
宋玉忍不住苦笑，他的愿望，永远事与愿违。上上次是，上次是，这次，亦是。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提出来了，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说。
“多谢夫子成全，今后，还请夫子多多相助。”
“只不过，留下你，是有条件的。”宋玉转过眸子，认真看着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