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圣
字体: 16 + -

第3章 黄雀

    老叟看也不看这些江湖莽汉一眼,一把按住木晴的手臂,倏尔追击渡苦远去。

    虽然这些被天子叶迷了眼睛的莽汉大多数都是些头脑发热的粗人,但总也有头脑稍清醒的。也不可能渡苦三言两语就都信了,两者身上都大有可能。但此时两人都眼看要离开视线范围之内,心中的那股贪念逐渐压过了恐惧,蠢蠢欲动。

    天子叶传闻“五大夫”一脉相连,而那五大夫又与那上秦秘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那是什么际遇?一步登天啊。关于秘术长生的秘密,回魂返生的天大诱惑。

    哪怕这是一个绝境,一万个人遇上都要死一万个,但万一自己就是那一万零一呢。每个人心中都保留有这样侥幸的念头,即便渺茫,要拿命去换一个不足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有人舍生忘死地争夺,抢渡。

    这一见木晴与渡苦双双远去,眼前只留下一刀,那种侥幸的念头瞬间便又被放大了无数倍,万一自己闯过了一刀这一关呢?万一呢..........

    “冲啊,我们人多,他就一个人,能挡得住我们全部人不成?”

    这样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寂静的场面顿时石破天惊,几十人疯狂涌将上前,那狂热得近乎疯癫的情绪就如一群饿了三四天的野狼。

    小厮嘴角微微勾起一道残忍的弧线,那口朴实无华的三尺短刃在他胸口中嗡鸣发响,似发出一阵嗜血的亢奋。

    “呲。”

    一道银色的匹练极为绚烂,仿佛一道单色的霓虹划过夜空。突然冲在最前端那人猛地一诧异,艰难地想要回头,却骇然发现,一丈开外那身体怎么如此熟悉,那身材,服装,武器,咦?那不是隔壁老王家媳妇的肚兜么?我昨晚才顺了一条,还有人和我一个嗜好?

    自己的身体竟离自己这么远,那脖颈处光滑地仿佛一块切开的豆腐,未等他看清楚自己,无边的黑暗已经淹没过来.....

    小厮那残忍的微笑始终没有恢复,干瘦的身影如一只扑入羊群的饿虎,这喧嚣之中依稀传来几声相同的声色。

    突然他倏尔远退,手中短刃顺势在地上轻轻一犁,划出一道深达及尺的沟壑,短刃呲得一声倒插在枯黄的沟壑边缘。

    人群中这才接连几个沉闷落地的声音响起,场面随之再度诡异地鬼蜮一般。一刀,三人,甚至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

    恐惧终于逐渐从贪念中挣扎地爬了出来,眼前这人是谁?木狐手中最锋利的刀锋,杀人无数的小厮刀衍啊?自己真的会是那万一吗?还是那一万,这一刻,对于死亡的恐惧再度占据了上风,所有人中了定身咒一般踟蹰不敢前。

    那意思还不明白吗?以壑为界,越者死。

    “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奴才也敢拦我?”

    就在众人被恐惧逐渐蚕丝时,从那摇曳的竹林当中穿出三个男子来,他们背着一口剑鞘,一身锦绣,上面刻着五道横条痕,三长两短。

    “披剑山弟子?”

    那衣服上的五道痕可不是徒为装饰而画,三长两短,三长:湛卢,纯钧,巨阙;两短:胜邪,鱼肠,俱都是上古名剑,披剑山剑道超群,取得就是剑道的锐意进取。同时还有一个另外一层意思,便是见过他们出剑的对手,三长两短。

    “什么双刀一剑,都是自个吹捧出来的罢。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今天我倒要看看小厮刀衍有多少能耐?”

    那三人为首一位跨到刀衍跟前,口气打得可以,斜着眼乜了小厮一眼,冷然道:“出刀吧。我若先动,你没机会动你的刀。”

    众人一听,心中莫名一喜,终于来了个硬点子,披剑山这种大门出来的高徒,想必定不是弱手,心中那欲望挣扎起抬起了头。

    可那小厮却好像睡着了一般,根本不做任何回应,依旧那么低着头,只言片语不发。

    “你敢看不起我?”那弟子顿时一怒。

    那剑匣登时弹开,一柄麒麟吞口剑锋凌厉,一剑刺来,冷冽了月光,剑锋抖着像一条毒蛇露出绿滋滋的毒牙,直取刀衍胸膛。

    在那剑尖刺入小厮的一瞬,他动了,倒插的短刃嗡的一声响动,跳到了他掌心中,银白色的刀刃自下而上似缓实急,狠狠一划。

    “师弟小心,贼子尔敢......”

    毒蛇长剑顿时发出惨兮兮的叮铃声,紧随着一个在场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那披剑山弟子面庞中心慢慢显出一道细细的红线。噗呲一声布帛撕裂声,那身躯竟被刀衍这一刀连人带剑劈成了两半。

    刀衍闪电出手,又收刀停住,那语气冷漠真像个屠夫:“我是看不见你。”

    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根本就看不见你。

    “斯。”

    “师弟.....”

    ..................

    “大师,你这般欲盖弥彰,又是这般着急离去。实在让我想不通啊。”

    此时渡苦和尚又在泾河边被木晴迎头赶上,那和尚好似天生就是这么一副棺材脸,无喜无悲地看着木晴,叹气道:“木施主,既然已然觉得天子叶不在贫僧身上。为何还要苦苦纠缠不休啊?这会儿功夫,渡尘师弟身法超然,不定已经回到山中,即便你拿下了我,也无济于事。不过平白与我袈裟山多了一场因果。”

    木晴却不搭话,自顾自说道:“乾州乃是天下各方中枢之地,此去东里过松竹再到袈裟山足有千里,却是最短的距离。”

    渡苦眉头微皱,却不懂木晴在打什么机锋。

    “按理说一个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得手的人,既然无人知晓他的存在,大可以直穿乾州往袈裟山而去。但据目前回馈的消息看,渡尘大师却反其道而行,只在宁州稍露踪迹,却反而往北走文庆,再绕路商丘,这一点我始终无法想通。”

    木晴摇了摇头,摊开手,那手心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贝壳正随着风声微微幽明。

    “千里贝?”渡苦盯着那贝壳,稍稍震动。

    “而且最让我想不通,若是渡尘大师已经得手,为何要这么不小心,哦,多此一举地露出痕迹。大师曾记得,我说大师无意中多说了一句,让我不禁怀疑,这虚虚实实中,天子叶是不是依旧在大师身上。八面金刚渡悔大师,一叶金刚渡尘大师,都是那你们真真假假中故意放出来的烟雾。”

    渡苦脸色终于坍塌,苦笑不已,叹道:“施主怎么会这样觉得。“

    木晴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再发。

    良久,渡苦叹了一口气,苦道:”果然是木狐公子,只是贫僧自知天慧不及公子,言多必失,自始至终也不敢多说,却不知还是多说了什么?还请公子指教。”

    “大师这是承认了吗?”木晴似笑非笑,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渡苦一涩,良久:“兵不厌诈,贫僧还是输了一筹,输在沉不住气啊。”

    木晴一直在强调,他多说了什么,已经路出马脚。这种语言的陷阱出现一次,本不会扰乱渡苦的心境,只是木晴三番四次强调,又抽丝剥茧地指出渡尘的破绽。这么一来一回,渡苦心中本就有鬼,让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确实说了什么露出破绽。

    可他哪里多说了什么,阿弥陀佛能算的话,他倒是说了许多。可这厮由头到尾说的都是阿弥陀佛,只是心中藏了事,始终不那么坦然。

    “不。”木晴正色道:“大师最大的破绽是说的话太少了。渡尘大师得手的消息都是从我口中说出,你始终未曾说过。不过在下性子向来多疑,越是太理所当然的事在下越是不敢相信。不然便也没有今日的木晴,只有死去的狐狸杂种了。”

    他微微暗淡的眼神,让人动容。

    诚然,若是渡苦心中无鬼,他便应该尽可能地与木晴说话,拖延时间,给渡尘和尚争取时间。但是他话都未说几句便匆匆动手,这里头未必没有掩人耳目的目的。但是遇到木晴这么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却难免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了。

    渡苦合十道:“公子身世,贫僧略有耳闻。世人皆苦,皮囊骷髅,总不能尽遂人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这天子叶,敝寺确有不得已的理由,不知可否与公子结个善缘?”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木晴涩涩道:“如今回响来了。”

    他躬身行了一礼,歉然道:“事关至亲,大师还请原谅则个。”

    “哎。”渡苦叹了一口气:“得罪了。”

    他依旧从容不迫,却又回到那副不生不死的模样。

    木晴皱了皱眉。

    果然那四周寂静处响起了冷冽的声音。

    “大师,何必与他分说。这孽种已经死到临头,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假以颜色。”

    从那月色皎洁的阴影中施施然走出三个身影来。

    木晴愣了愣,肃然道:“大伯,三叔,毛阁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