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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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种尾巴

    田三山的脸在火光中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她说:“任何人都不能坏了寂庙山的规矩,但如果不是‘人’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恰好我身为神婆,通过工作的原因认识本地鼠家的灰大爷,我就求它老人家帮忙让你们暂时成为‘鼠辈’,这样一来就可以自由出入寂庙山了。”

    “所以是你让这些老鼠去把我俩抓过来的?”我问。

    “想进灰大爷的洞府自然要用它的手下,我也只能听从,只是没想到这些老鼠下手还挺狠的。”就算光线昏暗,田三山也能看到我和肖邦满脸的血污。

    “与这些白毛大老鼠为伍,你这个神婆只怕也不是善类,说不定你们祖孙俩也是耗子变的,你说的那些关于寂庙山的规矩也不见得作数!”

    我转头看肖邦,希望他能印证我的话,没想到他却一脸惊恐地说:“可别这么说!手艺人向来尊重传统习俗,这么大的国家,谁能知道哪个地方没有怪得出奇的事儿?况且现在还是在老鼠洞里,客随主便,说话千万注意点儿!”

    “那你什么意思?”

    “人家既然收了钱肯帮忙,那咱们为啥不接受?省得贸然前进结果抓瞎。”

    我受了伤,血液停止流向右臂,血气集中在胸口,一听到肖邦说的话,我的无名火腾地就起来了,“你说的倒轻巧!就因为这么瞎折腾,我一条手臂都废了,人家杨过断臂还有小龙女陪着,我就得和老鼠在一起呆着?”

    肖邦赶紧安抚我:“你看你急什么?手的事儿咱们可以自行解决,毕竟祗尘典在你手里,有关道字诀的一切问题都在里面,一定有办法可以处理反噬的,可是对于寂庙山咱们是两眼一抹黑啊,听我的,先把那个什么灰大爷入学仪式办了……”

    肖邦在说完话之后,对我做了一个“唐”的口型,我一下回过味儿来,唐糖还在他们手里,要是不听他们的指示,也就别想救救唐糖了,我只能用沉默来应对。

    田三山鼓掌说:“还是岁数大的懂事!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我和肖邦跟着田老太太穿过高可及腰的鼠群,她手持着一个蜡烛走在前面,在狭窄的洞窟中七拐八拐,走到了另一处空间较大的地方,只有一半是可以落脚的地面,其余的部分是稍低一些的水池,平静的水面在黑暗的环境中呈现黑色,宛如一池墨水。

    “灰大爷住这池子里?”我问田三山。

    她瞪了我一眼说:“仙家怎么可能随便沾这种秽物?这是给你们办仪式用的血池,因为你们只是临时当灰大爷的人,所以不用它老人家亲自出马,我来帮你们做就行!”

    田三山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牛耳刀,在她那张老脸上映出一道白光,我和肖邦向后退了一步,刚才那些话难道都是说给老鼠听的,结果还是要亲自图财害命?

    “怕个屁啊!”田三山反手把刀柄递了过来,“用这个在你们左耳上划个口子,把血滴到池子里。”

    我松了一口气,这老太太是在太狠了,就为了完成仪式放个血,竟然拿这么大的刀,我伸手把牛耳刀推了回去,说:“不用了,让耗子拖了一路,别说左耳,我俩现在全身都是口子。”

    我摸着左耳,耳垂上正好有一处伤口,用手指掐住了,走到池边,用力挤出几滴血,掉在黑色的水面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我有些庆幸这里还好够暗,要不然真要是看到了这个池子的真面目,说不定映入眼帘的就是整个水池的血。

    等到肖邦也龇着牙挤完了血,我对田三山说:“这下行了吧,我俩这回就算是‘无名鼠辈’了?”

    田三山阴邪地笑了笑,再次把牛耳刀递送过来。

    我能确定自己的脸色已经煞白了,用还能动的左手向后扒拉着肖邦,“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像是给你送礼的吗?当然是再划一个口子,这次不是耳朵,是手腕!”

    肖邦为难地说:“老大姐,人可不是这么玩的啊,划手腕和割脉自尽有啥区别啊?”

    “想去寂庙山,就老老实实听我的!”田三山用另一只手举起两个长条的东西,接着说:“划完了口子,把这条老鼠尾巴按在手腕上,仪式就算完成了。”

    我寻思反正今天也伤得半死不活的了,也不差这一出伤,随后接过牛耳刀,一把塞到肖邦手里,“我就一只手能用,不方便划口子,你来帮我。”

    “可是……这不会死人吗?”

    “别被影视剧给骗了,你只要不顺着血管的方向下刀就没事,横向的小口子只会出一点血,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凝固了。”

    肖邦挑起大拇哥,“不愧是有个在医院工作的老子,真是老鼠儿子会打洞……”他忽然意识到在老鼠洞说这个不太合适,于是闭上嘴,颤抖着用刀在我左手腕上抹了一下。

    鲜红的血液缓慢地流了出来,肖邦把一条老鼠尾巴按在上面,那条尾巴一接触到血液仿佛具有了生命,牢牢地粘在我的皮肤上来回地扭动,这场面实在有些恶心,我连忙把手背在身后,竭力控制自己不去在意那条尾巴。

    肖邦看我并无大碍,就放心地给自己也“种”上了一条尾巴。

    “这就算是行了,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们一句,这条尾巴可以保持三天,在这期间,只要尾巴还在你们身上长着,你们就还算灰大爷的人,进出寂庙山也没有问题,可是即便你们是以老鼠的身份进山,在寂庙山停留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否则时间一过,赶尸人的怨气还是会找上你们的。”

    “就能保持三天,在寂庙山还只能呆一天?那我们连养一下身上的伤的时间都没有?”我差点哭出来,自从跟手艺人搭上了关系,我这天天和上战场没什么分别。

    肖邦拍拍我的肩膀说:“只要赶尸人的鬼魂不找咱们的麻烦,找到紫薇匣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不会太麻烦的……”

    我表示肖邦的话完全不能相信,这么些天以来,凡是他打包票说没什么事的情况都好不到哪儿去,也罢,破罐破摔了。我赶紧问田三山更重要的事:“和我们一起的那个女孩呢?”

    “男人身上土的气息重,可是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她不能入灰大爷麾下,我把她送到稍远一些的朋友那里去了,她也能够得到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寂庙山的身份,明天一早就能赶回来,绝对不会有问题的!”田三山拍着瘪下去的胸脯保证。

    “那现在怎么办?”我和肖邦无奈地对视了一下。

    “回去接着好好睡觉就行了,我这老太婆自然有方法出去,可是你们两位就得从哪儿来打哪儿出。”田三山打了个响指,一阵四腿短足的扑腾声顿时传了过来。

    我和肖邦一边绝望地抱怨着,一边再次被老鼠精们拖倒,从洞口原路拽出,一直狂奔到田三山家后院才停止,老鼠精们把我俩留在地上四散离去,眨眼间就消停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唐糖的房间,铁门依旧大开着,屋里没有她回来的迹象。田三山虽然不是什么正经老太太,但是她最起码看上去是在帮我们,她大概也不会对唐糖太过分,只是希望这个大小姐少吃点苦头吧。

    我和肖邦像行尸走肉一样爬回到炕上,连血都顾不上擦,一挨枕头就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脑袋像喝了大酒一样痛得要命。

    我在炕上爬起来,发现刘水音正在身边呼呼大睡,这个听话的好孙子昨晚肯定没少跟着田三山忙活,我压制住自己想踹他一脚的欲望,叫起肖邦一起急切地跑到后院,想看看唐糖回没回来。

    刚从厨房的小门出来,我就看到唐糖正站在院里发呆,身上看起来很干净,脸上也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看来她昨天的情况要比我俩强得多。我正要对她打招呼,忽然看见了唐糖的牛仔短裤的后面有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