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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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宫变(三)

    wed sep 21 13:00:00 cst 2016

    火炮的轰隆声震耳欲聋,震颤的整个长安城的大地都在晃动。

    百姓都躲在家里,街上火把通明,反军和守城禁军缠斗的你死我活,刀剑砍杀和哀嚎嘶叫声混杂,此起彼伏,不歇不休。

    火光冲天,烧红了长安的天空。火势蔓延之处哭喊连天,逃窜的人垂死挣扎,妇孺被踩踏。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陆南宫站在城楼上,眉目眷恋的望着下头地狱般的景象。萧以凉站在他身后,眼见远处的潋王府被大火一点点吞噬,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召旗的领军抹一把脸上的热血,甩到地上:“丞相,这里就交给本将军了,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召旗大军在,这中原早晚是丞相的!”

    “多谢。”

    “嘿嘿,丞相当上了皇帝,可别忘了咱们两国的交易就行了!至于那个眉公主的遗物,早就派人送到您府上了!”

    “那宫外就交给将军了。”

    陆南宫淡淡瞥了一眼身后一排将领,下命:“所有陆家军,随我逼入皇宫。”

    “是!”

    等到陆家军全部撤去,傅忘川和鄙安也已经在城外的军营之内。

    所有士兵均已列队完毕,站在最前头的骆西窗上前:“见过鄙安塔主、傅公子。”

    大敌当前,谁也没去问面前这两人的身份,尤其是还有个穿着龙袍的人。

    骆西窗掏出原本应该在皇帝御书房的兵符,单膝跪地:“圣上有命,我城外全体禁军,听凭鄙安塔主、傅公子差遣!”

    ……

    没了陆南宫的约束,野蛮的召旗军烧杀掳掠,疯狂冲闯进每一家门店,打砸抢烧,甚至连妇孺都成了他们取乐的对象!

    残肢断臂,哀嚎连天,血流成河,仿佛修罗地狱。

    就在他们猖狂享受战果时,一批训练有素的皇朝精锐在悄悄将整个皇城包围,收拢。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大势已去。

    傅忘川骑在马上,手中晶莹剔透的长剑精准灵巧的刺入涌上来的召旗军心脏。

    保家卫国,本就是男儿本色。骆西窗跟在傅忘川身旁,挺他的指挥果断突破阵口,深入敌军腹地。

    “冲啊!保卫都城!”

    “保卫都城!”

    城墙上,召旗将军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人群中的傅忘川,怎么都想不到皇朝的帝王竟然会出现在乱军之中!

    “快抵挡!挡住他们!”他抓过一个士兵恶狠狠往地上一滞,歇斯底里的吼:“杀了他们!等陆南宫登基了,我们召旗就光荣了!快去!快去啊!”

    “将军!我们的人已经全都派出去了!”

    “那就死命挡住!一定……”

    一瞬间,有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城楼上、城墙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只见――

    激战的人群上方,一团黑雾自空中落下,又倏然散去。火光红艳的上空,那人仿佛从天而降的黑蝶,衣袂翻飞,妖冶天成。

    她十指轻摇,顿时便有红色光芒从体内飞出,将整个人笼罩在里头。

    光晕变换成一朵巨大的扶桑花,诡异而又妖冶的绽开,四面八方投入下方的召旗军中。

    刹那间,血雾升腾,残肢断臂高高抛起,破碎成肉糜“簌簌”而下!

    胜败登时清晰!

    “将军!将军!”

    召旗大将军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盯着下头惨败的局面:“怎么……怎么会这样?!”

    须臾间,半空中的人转身,轻飘飘落在城头,款款向他走来。

    指尖上托着一缕红色光晕,缓缓抬手,对他当头笼下……

    “啊――!”

    凄厉的惨叫顿时划破苍穹!

    于是所有人皆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浑身仿佛扒了皮的血红尸体从城墙上跌落,重重砸在地上,摔成支离破碎的肉糜。

    鄙安从城头一跃而下,旋身落在皇朝禁军面前,走过来。

    “傅忘川,我说过,有我会容易许多。”

    傅忘川收回琉璃剑,喉咙似乎干涩到难以说话:“安安……”

    这不仅是在场将士,也是傅忘川第一次见到鄙安塔主的身手。仿佛炼狱的罗刹,弹指间横扫千军的境界。

    震撼、诡谲、妖异。

    鄙安飞身而起,落在一匹无人马上,淡淡瞥了眼皇宫的方向:“还有一点点,就要结束了。”

    “……安安,交给我,好不好?”

    方才诡异的场景一直在傅忘川的脑子里回放,他看着鄙安,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不安。

    这样的鄙安,可怕到陌生。

    “其实,一点都没有珠瑾哥哥的血好看啊,咯咯咯……”

    空气腥浓的呛人,鄙安却突然笑起来,用力一勒缰绳,疾驰而去!

    灯火通明的朝圣殿,陆南宫伏在龙椅上,眉目依旧温润清浅。

    其实,当他发现偌大的皇宫除了宫女内监之外空无一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大势已去。

    而现在,外面的陆家军怕是已经被全数拿下了吧。

    殿外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迎接这里原本的主人。

    可等看清了眼前的人时,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两个潋王爷。

    萧以凉原本是坐在皇后的凤椅上的,此刻也不禁跑下来,呆呆望着眼前的两个流潋。

    “怎么……会这样?”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急急后退两步,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摇头:“不会的!那个逼到无路可退的人,不会是假的!你们谁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阴谋……”

    她忽然跪在地上,不可抑制的大哭。

    原来,她深爱的那个流潋,从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也不能伤害过她。那个逼的她无路可退最终投靠陆南宫的人,一直都不是流潋。

    是这个披着他皮囊的骗子!

    “谁才是真的?!告诉我……你们谁才是真的……”

    殿外又有人匆匆赶来。

    “臣救驾来迟,圣上恕罪!”骆西窗“噗通”跪地,铠甲上的血水顺着凹槽蜿蜒淌到地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萧以凉突然拔下头上簪子,冲到骆西窗面前,用力刺下……

    “西窗!”“骆将军!”

    左侧的流潋一个箭步冲过来,接住骆西窗下滑的身体。

    “西窗!你怎么样?”他抱着骆西窗,焦急的呼喊。“萧以凉,你疯了!”

    萧以凉松了手,惨笑:“原来,你是真的。流潋,我一直很想问,当年,我还没有进宫的时候,你为什么拦下我。既然于我无情,又来招惹我做甚么?!你们流家的人,果然个个铁石心……!”

    门外忽然有什么飞进来,准确打在她的肩上,于是没说完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鄙安和傅忘川姗姗来迟,连带着一起进来的,还有手里提着滴血长鞭的筠妃。

    “你太吵了。”

    那一石子,正是赵筠扔出的。冷冷看她一眼,道:“你那些心腹宠臣,现在已经在天牢里等着你了。”

    萧以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却一句话说不出。

    看到傅忘川的一刹那,陆南宫也不淡定了:“流苏,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在方才身份被识破的时候,流苏就已经撕去了‘潋王爷’的面具。而此时,随着傅忘川进来,又同时出现了两个皇帝。

    鄙安笑的两眼弯弯,颇为自豪:“用内力供养的画皮纸,果真不同凡响呢!”

    这头,傅忘川已经扯下了假脸,露出原本俊挺偏冷的脸。

    这下,算是所有人都到齐了!

    恢复身份的流苏挥手,立时就有御林军冲进来,持枪而立。

    “陆南宫勾结外寇,通敌叛国,拉拢权臣,谋宫篡位,罪无可恕,先革去丞相一职,押入天牢,稍后再审!罪后萧以凉,废除皇后之位,押入天牢!”

    “是!”

    经过鄙安身旁时,陆南宫停了下来,怔怔看了片刻,轻声:“我算到了骆西窗会背叛,算到了其它所有的可能性,却没算到你也是……扶桑,我只败给了你。”

    “什么意思?”

    陆南宫自嘲的笑笑,终是一句话没说,在御林军的看守下迈出朝圣殿。

    走的时候,脊背挺的笔直,分外落寞。

    流苏走过来,对二人行了个江湖人才用的抱拳礼。“鄙安塔主,傅公子,两位对流苏和百姓的恩情,流苏没齿难忘,日后若有需要,流苏倾尽皇朝之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傅忘川回礼:“圣上客气了。”

    “不过一场交易,用不着这样。”

    两人俱被鄙安的语气弄得一愣,连傅忘川也禁不住皱眉。她平时是胡闹了些,可如此不给人面子,说话带刺还是头一遭。

    “安安……”

    鄙安打断他,径直走到大殿的另一头。掏出一样东西,扬手就抛了过去。

    流潋正准备带骆西窗去上药,冷不丁一个硬邦邦的物什劈头砸来,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看,才发现是一块小巧的玉牌。

    愣了愣:“这是……皇后的。”

    鄙安瞥了眼靠在他肩头的骆西窗,道:“我虽然很喜欢悖逆世俗的爱情,但是却不曾因为它亏欠过任何一个人。潋王爷,你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流潋一怔,攥着那枚玉牌,沉默不语。

    骆西窗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塔主,多谢……”

    虽然不知道骆西窗这话什么意思,不过鄙安也没有理的欲望,打个呵欠,径直转身朝门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