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苦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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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8章

    第二天,待争执带来的躁动之气散了一些之后,渊习故再次召集众副官前来营帐。他毕竟有着“大统领”这一层身份,而在军队中纪律至上,部下必须绝对服从长官的命令,副官们也许会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赶去营帐。

    这段集结的时间被拉得很长,甚至有些人拖拉到了时限内的最后一秒才走入营帐,不似往常那般积极了。这意味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心情。

    众人即便都听从了召集命令,心也不在营帐之中。

    偌大的营帐,仿佛被冰封了。过往那种激烈讨论的状况不复存在,气氛怪异到了极点。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多说什么,也许是副官们对渊习故没什么可说的了。

    渊习故偷偷自嘲自讽,无声幽叹。见无人说话,他只好开口打破沉寂:“敌人大军临门,我们若是守不住分坦域,最坏的结果会变成我族的三角防御大阵被破,届时全族人将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依旧无人应和。渊习故昨晚的态度让众副官寒了心。众人提不起精神去想防守分坦域一事了。昨天,副官们回去后,甚至有几个人在自己的营帐中大发怒火,将下属们都骂了一遍,可谁都知道那是指桑骂槐,而且那言语不堪入耳,极其难听。也许现在每一个副官都在想着,自己这么拼命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守卫渊习故的地位、权力和荣誉吗?

    副官中,心事最为繁重的当属七布了。他有些后悔了。昨天,他怒后失去冷静,竟是将那么多不该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捅出来,结果导致现在众将心神涣散。对于接下来将面临的苦战而言,这会是非常不利的因素。

    渊习故又道:“暗杀林语舞的行动失败,固守又不是办法,我们唯有另辟蹊径。”

    这时,人们又联想到执行暗杀任务的十名战士。那十人一定死了吧!可渊习故在他们出发前许下的承诺呢?都是狗屁吗?他就是这样巧言利用部下的吗?将士们安心将命交给他,只为换得亲人安康,他却完全不理会将士们的感受。人们不经意间会想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弗宿一样呢?

    渊习故没有猜到众人的心思,看着脸色越发阴沉的他们继续说道:“我昨夜苦思,终于还是想出了一个方法。我们之所以会面临如今的困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与另外两角的大统领失去了联系,不然三角可以相互照应,定然可解眼前之危。要解决问题,还是得从这个方面入手。在座的各位都身兼要职,同时修为也远超一般战士,我想让你们出手去理清通往另外两角的路径。”

    营帐中依旧一片寂静,几乎没人毛遂自荐。他们都见到了弗宿他们的下场,那么此次去疏通联络路径时很可能变成另一个弗宿。

    渊习故突然抬起手,假装揉了揉鼻尖上不舒服的地方,动作十分自然,谁也没有看出他只是为了用手遮挡一下嘴角上充满无奈的幅度。

    到底还是没有人愿意吗?

    渊习故几乎要在长时间的安静中死心。众副官大都装作没有听到渊习故的话,静静躲在人群的一角,看都不看渊习故一眼。

    然而……

    正是这个时候,七布站了出来。

    “我愿意领兵前去打通联络路径。”七布道。他没有想到局面会变得这么糟糕,懊悔不已,所能做地补救措施唯有接受渊习故言明的任务了。

    他传递给渊习故一个眼神,那代表着一声道歉。

    渊习故立即微微晃了晃头,那代表他没有在意。

    两人再怎么生对方的气,也无法让那花费几百年才建立起来的羁绊断裂。

    “敌军中,负责切断联络路径的人是林轩。他的威名,不用我多说了吧!此行必定凶险,就像弗宿去闯守卫森严的大陆军队营地那样凶险。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吗?”渊习故询问了一下,将各种危险说了出来,想让七布知难而退。一想起与七布的兄弟之情,他心中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不想七布去冒险。

    七布却坚持地说道:“若是每个人都在关键的事情前动摇,那还不如自杀直截了当。反正继续动摇下去,也会害死自己。”七布的话不光是为了回应渊习故,同时也是让其他副官听的,只可惜效果不好。副官们咧了咧嘴,便没有其他反应。

    渊习故拗不过七布地坚持,终究还是首肯。

    行动时间就定在会议结束之后,越快行动自然就越好。

    计划既已定下,副官们被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营帐,七布本来也是要跟随众人一起离开的,然而渊习故却突然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七布停下脚步,等到其他副官都离开了,才道:“我一定会去打通联络通道,并叫来援兵。”

    渊习故木讷地点了头,道:“一定要平安回来……那么多年过去了,最初便跟着我的人中,只剩下你了。”

    “嗯,一定!”七布道。他轻轻动了动肩膀,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渊习故的手。他缓缓走远,同时留下一句话。“我考虑过你地决定,也希望你想一下我地提议。笛影他……如果我这次行动成功的话,一切还好说,但失败了的话,你就真的陷入绝境了,而我们都清楚面对林轩这种敌人时,失败的几率高得可怕。”

    “怕”字声音落下的时候,七布刚好离开营帐。渊习故即便想要说什么,也无法传达到七布的耳朵中。七布本就不准备听渊习故地回应。

    接下来的时间中,渊习故又陷入了难熬地等待之中。他再一次地体会到等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

    就仿佛等待弗宿回来一样,渊习故竟是有着这种错觉。好似七布也会像弗宿一样一去不回。渊习故在这种想法出现的瞬间,就立即晃了晃头,可那种隐隐地担忧始终挥之不去。

    下一个黎明,将是揭晓答案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从时间上来说,七布若是没有回来,就不可能再回来了,若是回来了,那便等于好消息到来了。

    渊习故静坐在营帐中,一直等到深夜,同时悄悄算着七布离开了多少时间。他很清楚几个时辰后的黎明将是揭晓答案的时刻,不由得感到焦急。

    他突然觉得这一份感触似曾相识。在看向弗宿之前领命时的位置后,他想起来了。等待弗宿的消息时,自己也有着类似的心情。

    时间是一种让人伤感的东西。抛去众人所熟知的世界观后,就会发现,它地流逝会让很多人感到悲伤。在做着喜好的事时,它会飞快流逝,在做恶心讨厌的事时,它流逝得很慢。它随着人的感觉变长或变短,所以才让人感到悲伤。事实也的确如此。

    等待这种不讨人喜欢的事情,在出现后,时间总是想要它多停留一会儿。

    渊习故先等来的不是七布,反倒是林语舞。

    在人类视线最为模糊夜晚,林语舞率领大军发动第三次进攻。

    林语舞和她的部下一如既往的英勇善战,一如既往的气势如虹,也一如既往地想着依靠这次进攻完全夺下分坦域。

    渊习故他们自知处在绝境之中,只能殊死抵抗。渊习故说得很对,只剩下“继续战斗”这一条路可走了。

    又一场惨烈的攻防战爆发了。

    异族将士们为了活下去,只能拼命抵抗。他们压榨着体内的潜力,硬是将十层的修为发挥到十二层,再借助在分坦域中建造的防御设施,以及渊习故的漂亮地指挥,又躲过了一劫,再一次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时间。

    副官们皆走到战线的前沿,参与了乱战,全身浴血。在战斗结束的瞬间,他们又立即去查看部队的伤亡情况。统计出数据时,每一个副官的神色都变了。

    渊习故听到副官们地汇报时,脸上也出现了与副官们相同的表情。

    此战,异族一方损失了近乎一半的战士,已仅仅剩下万余战士,而且精锐所在的那支分队遭受重创。也许林语舞发起的这一轮进攻根本就不是为了攻下分坦域,而是剿灭异族精锐所在的分队,以方便最大程度地减小大陆方面地损失,所以渊习故他们才能又一次成功地守住分坦域。

    林语舞撤兵后不久,黎明也到来了,是该揭晓某个答案的时刻了。

    渊习故收起对于损失的伤感,望向七布返回的必经之路。

    是新的伤感到来,还是终结之前的伤感呢?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皮,似乎是为了确定弗宿死去的那个瞬间。渊习故虽然没有流露任何表情,但内心是否有所波动,谁也不知道。他那木着的脸,也许掩盖了一些东西吧。

    然而在黎明即将完全现身之时,他突然转身离开视野很好的高地,转身走入看不到外界状况的营帐之中,仿佛是不想那么快知晓答案,仿佛在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当一个人不确定答案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很大几率上表明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之时,便会选择逃避。

    “大统领!”一个士兵打破营帐中的沉寂。即便渊习故来到见不到黎明的营帐,也无法逃避答案到来。那士兵将答案带来了。

    “先告诉我有几件事要禀报。”渊习故问到。

    那士兵一怔,不理解大统领是想干什么,只好如实回答。“有两件事。”他生怕解释得不详细,又接着说了一句。“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是吗?那先将好消息说来听一听。”渊习故现在很希望听到好消息。

    士兵如实回答:“七布小统领回来了,只不过受了重伤。”

    “什么!”渊习故激动得站起来,既像为七布之归而喜,又像为七布之伤而忧,有些失态,但也顾不上这些了。他又急忙追问:“他在哪里?”

    士兵道:“在医务班接受治疗,据说心脏都差点被击碎了。”

    渊习故又忧又喜,突又想起士兵说还有一个坏消息,便问:“坏消息是什么?”

    “除了七布小统领,其他将士全部阵亡,而且林轩依然牢牢控制着我们与另外两角的联络路径。”士兵道。

    “是吗?”渊习故淡淡道。在听到七布带伤而回的消息时,他就已经猜到坏消息时什么,也便没有太惊讶。

    无论是谁,在得知噩耗时,最先关心总是自己的亲朋。渊习故也一样。在得知七布回来之后,他无心去想其他将士死去一事了。

    然而,渊习故在这个瞬间却忽略了一件事。进入营帐禀报消息的士兵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的行为被理解为漠视将士的生死。

    士兵很快退下了。渊习故始终没有注意到那个士兵进出营帐前后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渊习故火速赶往医疗班专用的营帐群中,只见忙碌的医疗班成员,以及带伤的将士们像丛林一样密集。在众多叫痛声中,他辨不出七布的声音在何方。

    他又走到营帐群之外,先总体地看了看营帐的布局。那一排排俨然的营帐也是有着秩序和规则可言的,普通士兵只能在最外围接受治疗,向七布这种小统领级别的人一定在最中央的营帐中。医术高的人会负责治疗地位高的人,毕竟修为和地位越高,价值就越高。

    渊习故很快确认了七布所在的营帐,很自然地走了过去。一时间,忙碌的医疗班成员们,竟是没有发现大统领到来,因为平时大统领除非受伤,不然不会来到这里。

    他抵达七布的病床之前,谁也没有发现大统领来了。

    七布还是清醒的,只不过全身都绑着白色的纱布。一看便知其伤势绝对不轻,甚至到了危及生命的地步。能捡回一条命,算是侥幸了。

    “大统领……”七布发现渊习故到来,以虚弱的声音道。医疗班的成员们因为这句话,发现渊习故来了。他们立即行礼。

    渊习故淡淡点头,很快便将无关人员打发走。他面前,又只剩下七布一个人了。

    “对不起……我没能——”七布道。声音地颤抖根本掩饰不住。

    渊习故一心留意七布身上的伤,只淡淡回了他一句:“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七布想要起身,但无奈于身受重伤。身体还没被撑起一半,就倒下了。

    渊习故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半坐起来,不等七布出言反对,手已抵在他后背。浑厚的能量透过渊习故的手心传入七布的体内,治疗着七布的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