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宇遗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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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结伴而行

    穿过小巷,我们来到了一条较宽敞的大路,这里空无人烟,只停着几辆半废旧的轿车。我沉于安逸,却一想到我那身处险境的父亲,不得不清醒过来。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呢?”

    对方并没有很快就回答我,而是嗡里嗡气地回复了一个“哼”字。

    他是在瞧不起我吗,认为我是个小屁孩,所以不会有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还得找到我的父亲!”

    我并不冒失,撒娇的时候也很小心,但在我能表现自己的最大范围内,我的挣扎仍旧在他那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还是一言不发地利用着力量上的优势束缚着我,期间有几次,他都有意开口讲话,却不知为何将那些话又咽到肚子里。

    如此,反倒让我更着急。他既不愿意告诉我要带我去哪儿,又不让我去找父亲,还对自己的任何想法都有所保留。

    我心里害怕,甚至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而这种担心的缘由却来自于一些我自己都说不清的想法:或对此人的猜疑,或对命运的担忧。

    “你父亲他很好,你放心。”对方为这开场准备了许久。他因过于紧张,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不应该是他,而是她。此人竟是个女人!

    我还不能完全将我之前在脑海中刻画出的一个勇敢、力大的男人形象全部赶走,女劫匪却又再次解释道,“我刚才就站在黑暗中,本想着同你们那一路人接洽,然后和你们同行,却不想发生了那样的事。

    不过,我并不确定你要找的人是不是我看见的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我只是猜测,在弑神怪眼皮底下徘徊不去的你应该是在找什么人,正如你所说,你要找你的父亲,所以我猜测之前逃走的那两个男人中一定有你要找的人。”

    “等等,你说弑神怪,那是什么东西?”

    女人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让我难以纠结她讲的话是否有逻辑上的错误,只是这个陌生的名词,着实让我有了兴趣。

    “呃——”她停顿了一下,却刻意扰乱我的思绪,“有时间的话,我再和你解释,眼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没有找到你父亲的尸体,那么他就没有死,你也就不用担心。”

    她说这话的意思,倒不像是让我不要担心,而像是在说,你就安安心心地跟我走吧,就如那些拐卖小孩儿的人贩子整日给那些守在校门口等待父母来接的孩子所灌输的思想那样。

    可是,她为什么非要我呢,或者说她为什么非要我和她走呢?她究竟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很快,我竟打消掉了所有怀疑甚至误会她的念头,因为我看到了很多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正蜷缩在一个阴暗且隐蔽的角落,而女人的目的地便是此处。

    我对自己的猜忌感到惭愧。她只不过是把我当作其中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好心将我从困境中带走,却并没有打算从我身上索取什么。当然,我也没什么能给她的,就像我给不了那些守在车厢里等死的人所要的保护一样。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但其实,你说了,我也没时间记住。”

    女人将我放在地上,正如我之前要求的那样,只是我现在却不想逃跑。

    “您能描述一下,之前看到的两个男人大概是什么样子吗,或者有没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身体特征呢?”

    “样子吗?这个很难说,要是早之前你问我同样的问题,我或许还记得,可是现在,我如此气喘吁吁地站在你面前,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

    若非要说点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他们两个的身高上有明显的差异,一个中等身材,一个人高马壮,而且……而且他们都穿着颜色很暗的衣服,抱歉,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不知道对你有没有什么帮助。”

    听完女人的简单回忆,我略感欣慰。这完全归功于父亲穿的那件灰色的长衫以及他那不高不矮的身材。

    “我想,那个中等身材的人就应该是他。”

    没等我和女人继续交流其他细节,站在我身旁的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儿却突然插话道,“姐姐,他为什么和我们不太一样呢?”

    我的表情僵硬了下来,心里开始发虚。女人却一把将小女孩抱在怀里,笑道,“呵呵,他怎么会和你们不一样呢,他也是个小孩子呀。”

    “嗯,是吗?可我怎么感觉他说话的样子像个大人物啊。”

    可怜的小家伙连大人和大人物都还分不清楚,就开始对大人们问东问西。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五六岁的孩子也确实进入了不“随波逐流”且较有“主见”的时期。

    “不,安娜,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和你不同,你不能用错误的直觉衡量他。”

    在我心有余悸的时候,女人帮我解了围,虽然我并不知道让她如此迁就并且帮助我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接纳我与那些看似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之间的不同——是的,谁都能看出我和那些年少无知的孩子有多不一样——总之,她像圣母般地对我施予仁慈。

    “不,姐姐,我不是安娜,我是丽娜。”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清,她像是根本无法弄清楚一句话的重点是什么,只要一个词、一段话让她起了兴趣或者争辩的欲望,她便将其视为最值得一提的内容。

    “哦,是吗,你和你的同胞妹妹长得太像了,所以我有点分不清楚,对不起,丽娜。”

    女人刚把那女孩放下来,另一个长相和这小女孩极其相似的孩子却嘟着小嘴悻悻地叫道,“姐姐,她骗人,她就是安娜,我才是丽娜,我才是姐姐。”

    随后两个小女孩就因谁是安娜,谁是丽娜的问题争论不休,而这看似幼稚又近乎愚蠢的争执对这些屁事不懂的孩子来说就几乎是全世界。

    “好吧,我不管了,你们以后爱怎么争就怎么争吧。可你们谁要是把坏蛋们给吵过来,就会因此而连累我们大家,所以娜娜们,不要再为此争吵了。”

    两个小女孩立刻吓得不敢出声。她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同时还具有孩子们常有的遗忘,所以她们此刻正因自己犯下的大错而羞红了脸。

    我并不想将我的锋芒假意收敛,而且女人也并不因此而感到别扭,她像是非常了解我的身世,又像是与我相处多年的故人,举止投足间和我都有莫名的默契。

    “你介意我问一下你将如何安置我们吗?”

    “你是在意我将如何安置你吧。”女人微笑着,露出两个令人舒服的酒窝,“我不可能再从这些孩子中抽离出来,单独带你去找你的父亲,更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起去。可你也不能埋怨我带你来到这里,毕竟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丢下实在不是我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做法。

    所以,你必须得像他们一样,跟我去找一个较安全的地方,然后躲起来。或者你换个思路试想一下,就算我没带你来这里,你也得先找个地方躲上一晚,至少到天亮才能动身。而我们对你来说,也算是个伴。”

    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女人和我说话的态度有什么不同,直到孩子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俩,甚至以一种极怪异的眼光盯着我看时,我才意识到女人和我谈话的内容对他们来说有多么不可思议。

    的确,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能听懂什么——能听出来你在和谁讲话以及你们讲的大概是什么内容——可你要他分析一件事的对错或者是否有必要做的价值,他们会觉得那比让他们默写一首从没有背过的古诗还要困难。

    于是,我不得不妥协。一方面,我确实被女人说动,不想在这个近乎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夜里独自一人;另一方面,我又不想一直处于这种尴尬的局面,毕竟被七八双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多少不是个滋味。

    我小声建议女人最好是找一个有食物和水的地方,毕竟事态千变万化,谁也保证不了天一亮,我们就会比现在安全。

    更令我讶异的是对方竟然很自然地接纳了我的观点,仿佛我是一个能让她足够信任的人。她甚至都不怀疑我的身份以及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超越同龄人的智慧。她像是我的一位很亲密的朋友,了解关于我的一切并甘愿与我倾心交流。若不是我们身边还有一些不经世事的小屁孩,我真想从她那里知道她是如何看待我的。

    借着寻找食物的机会,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女人。其实,我不应该过早地将眼前这位曼妙的少女列入女人的行列,因为她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正值桃李年华。她的皮肤不够白皙,且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朴素的暗黄色,然而她面部的线条却十分柔和竟给人留有一种既舒服又娴静的美。

    “我叫天南星,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姐姐。”少女不经意地转身,让正看得出神的我吓得满脸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