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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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摄心取脑

    冰库中。

    万昭翎细致地打量眼前的四具男尸。

    他们年龄不一,两个很年轻,一个四十来岁,还有一个白发苍苍,至少五六十了,但他们的死法都是惊人的一致:胸口上豁开了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不仅如此,他们的额头上有一圈外翻的皮肉,被人用针线勉强缝合住了。

    走进冰墙,万昭翎低头看那四人胸口上的破洞。这些洞不似被利器所伤,更像是在一瞬间被人连皮带肉撕扯出来的。他目光游走,突然停在了一个年轻死者的身上,曲指一捻,从死者破洞里拾出一根稻草。

    “云师兄,这些尸体可否被人处理过?”万昭翎问。

    “有。”云嘉答道,“先前请南阳城的仵作来看过,勘验完毕后就处理了一下,不然这些人的死相……”云嘉欲言又止,显然他们的死相太过骇人。

    “让我猜猜,这些人死的时候,心脏被挖走了,连颅骨也被人打开过,是不是?”

    “正是,而且,”云嘉顿了顿,“他们的心窝里被塞满了稻草,脑子也被换成了……”

    “换成了什么?”

    “猪、猪脑。”

    万昭翎从冰墙里退了出来,点着下巴,沉思片刻。“人头猪脑,一肚子草包?真是极尽侮辱之能事呀。云师兄,还是把事情的原委和我细致道来吧。”

    云嘉叹了口气,看了看赵五,赵五会过意来,作为水云庄的护院,他最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道:“我们庄除了油菜生意,少与外人接触,这些年来最多就发生几起酗酒斗殴的事件,可是去年深秋的一场大雨后,庄上去北阴收账的帐房再也没有回来。我们以为他是被大水冲走了,直到两个月后,一个农户去庄子东边的山上采药发现了他的残骸。当时,他已经被野狗啃得不成样子,我们难以判断他的死因,只能将尸首交家属,收敛下葬。我们把这当成了一场意外,猜他是突逢大雨,在山里迷了路,然后被野兽吃掉了。谁知,那之后还不到一个月,又出人命了。这回死的是一个农户,晚上跟媳妇说去朋友家喝酒,结果一夜未归,那媳妇只以为他喝醉了在朋友家借宿,第二天去寻,谁知那家人说他昨夜根本没来。尸体是在出事的第三天才找到的,被人扔进河里,一直飘到防波堤才被发现。当时我和一众手下去查验尸体,只见那个人胸口豁开一个大洞,里面填满了湿漉漉的稻草,脑壳不翼而飞,从切口判断应该是利刃所割,但是我行伍多年,从未见过哪种兵器可以切出如此整齐的口子。最可怕的是,那个人的脑子已经没了,脑壳里只剩下零星的脑花。家里养牲畜的一眼就认出来,人的脑子没那么小,那残渣是猪脑子的!这件事吓坏了庄里的村民,我们从南阳城请来仵作勘验,结果那小老儿就得了个他杀的结论,然后让我们赶快入城报官。”

    “你们报官了吗?”万昭翎问。

    “大师有所不知,我们水云庄在南阳地位特殊,如今南阳百业俱废,郡内一应事务都由边关守军把持着,那帮军爷我们能不请则不请,因为他们一来不刮层油是决计不会离去的。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庄上便跟守军达成约定,庄内一切事务我们自行处理,包括闹出人命这种事。”卢管家在旁解释道。

    “好了,和外面的牵扯不提也罢,赵五,你继续说。”云嘉止住对方的话头,似乎很烦听到边关守军的事情。

    赵五继续道:“后来,我们没有报官,当时还未入冬,保存尸体太难,所以检查完毕后,第二个人也入殓了。直到半个月后,第三具尸体出现,而且还是庄里的家丁,我们才怀疑是有人连环作案。当时我们起出了帐房的尸体,果不其然,他破碎不堪的颅骨上也有同样的切割痕迹。这下整个水云庄都慌了,因为我们这儿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当时,我们根本没往妖祟的方面想,后来,就是那个躺在木板上的老头子,一副道士的打扮来我们这儿,说什么此地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妖气,定是有鬼怪作祟,联想起死去的三个人,我们当时就信了,重金请他做法,谁知这老东西外强中干,大晚上说去捉妖,结果也赔上了一条命。”

    万昭翎闻言望向那位老者,此人骨相却为修道人不假,不过估摸也就是个三流货色。

    “这位老者所言不虚,倘若仅凭古怪的伤口,难以判断杀人者就是妖魔,也可以是武功了得的武林高手,但是杀人者挖心取脑,就无疑是妖魔所为了。”

    赵五和卢管家不明就里,云嘉也是似懂非懂的。

    “云师兄在山上的时候,可曾学过除魔之术?”万昭翎问。

    云嘉尴尬地笑道:“只学了些风水堪舆的手段,就这儿还是勉勉强强,半桶水而已。”

    万昭翎解释道:“人之魂魄,魂主神志,魄主肉体,魂强则灵台清明,魄强则肉体壮健。魂魄犹如能量游走于奇经八脉,其中魄发于心经,魂生于印堂,简而言之,心与脑最受魂魄滋养,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而对于妖魔而言,亦是最美味的食物。”

    “你是说,挖走的心和脑子,全都被那个邪祟给……”云嘉瞠目结舌,直觉得从头凉到脚。

    万昭翎没有答话,重新走进冰墙,若有所思地看着床板上的四具尸体。半年时间,先后六人遇害,根据赵五的讲述,起码可以判断杀人者在最开始有意隐藏尸体,可是到后来为何会愈发的明目张胆呢?而且就算有邪祟盘踞此地,挖人心脑为食,又是处于什么原因在死者体内塞入稻草,把人脑换成猪脑?

    越是思考,越是不得其解,万昭翎皱着眉头,突然,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淡淡的香气,是从两具年轻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他没有太在乎,只是暗暗留意了。

    “云师兄,可否与你单独说几句话?”万昭翎走出冰墙,问道。

    赵五和卢管家会过意来,当下向二人颔了颔首,退出冰库。

    被月光石照得淡蓝的冻气中,云嘉望着卓立的万昭翎,笑道:“昭翎,有什么事还要退避左右说不可?”

    万昭翎叹了一气,说道:“云师兄,你可知自己办了一件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