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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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仞利天宫

    此时,空荡的前院突然多了很多人。仆役分列两边,应卢管家的命令皆是低眉垂首,站在太阳下恭候着。

    卢管家和赵五站在正厅洞开的大门旁,抻着脑袋望向院门。

    众人都在忐忑中等待。

    许久,掩住院门的影壁后突然传来洪亮的喊声:“老爷回府!”

    众人闻言立刻站定,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影壁,只见后面走出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锦衣华服,虽然身材略矮,但体形匀称,下巴上长着一撮顺柔的山羊胡在微风中飘摇。

    来人就是水云庄庄主云嘉。

    赵五迎上去,刚要向老爷请安,又有一个人从影壁后走了出来。他顿时一愣,不仅是他,前院除了卢管家以外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有些人,深藏不露,着污泥而难见其真;但有些人,光从外表就能看出超凡的气度。

    赵五愣愣地看着庄主身后,只见来人素白的袍子,长垂乌发在肩胛骨扎成一束,容华绝代,清冷中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虽为男子,却有很多绝代娉婷无法企及的神韵。他身背一口长剑,剑柄朱红,红得仿佛能滴血。在白袍镶边处,可见一串太极图案,他当是那位仞利天宫的道爷,只是这气度哪里像道士,分明就是天上下凡的仙人。

    赵五愣了许久,还是卢管家上前圆场道:“恭迎老爷、大师,奴才已命人在正厅备齐茶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因为先前已经见过这位道士的模样,是以他如此镇定。

    云嘉朝众人挥了挥手。“都散了吧,除我、万大师、卢管家、赵五以外,其余人等不得靠近正厅。”他语气平常,但话里外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众仆役颔首散了。

    四人步入正厅,一推门,云嘉见楠木的八仙桌上摆了些水果茶点,虽然很精致,但和水云庄非凡的气派相比就太磕碜了。

    云嘉不禁蹙眉,他吩咐下人要准备上好的素菜的,怎么一转眼就……“这是怎么回事!”他瞅着卢管家低声质问。

    卢管家脸上带笑,心里却在打鼓,他总不能说认错了人,领回个野和尚把筵席都糟蹋了吧。他一边忖思,一边斜眼望向屏风的位置。“我问你话呢!”云嘉怒道。

    “是何人惹老爷生气啊?”

    突然,屏风后传来柔和动听的声音。

    一听此声,云嘉和姓万的道士皆望向屏风,只见一女莲步而出,春萼含香左右伺候。她一袭金色烟衫,长及拽地,面若芙蓉,眼眸似水,虽然和道爷相比少了些仙灵气,但也是人间绝色的美妇人。

    一见此人,云嘉立刻紧张起来,连忙上前搀扶道:“沛儿,你不在屋里好好歇着,出来作甚?”云嘉轻抚着妇人隆起的腹部,她已经身怀六甲。此人就是水云庄的女主人——水沛儿。

    “方才听你责骂卢管家,我呀,是替人家来叫屈的。”水沛儿道,“是我让人撤了素斋,因为我知道,万大师最喜欢的是精致的糕点,对不对?”她笑盈盈地望向姓万的道士。

    “水姐姐……不,现在应该叫云夫人了,既然还记得贫道小时候贪嘴的毛病,实在叫人怀念。”姓万的道士竟然认识水沛儿,笑道。

    “好了,别让昭翎干站着,咱们坐下说。”云嘉扶着水沛儿在桌前落座,也招呼道士坐下。

    卢管家在一旁看着,既是心安,又是惊讶。心安的是一桩险事被他就此抹过,先前他特地嘱咐春萼将事情的原委禀告夫人,并希望夫人出面顶这雷,不,应该说是“救场”。果不其然,向来心善的夫人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就算老爷恼怒,又怎会怪自己怀孕的妻子呢?只是卢管家没想到,原来老爷夫人和这道士是相识的。

    “你也别叫我云夫人,怪生分的,还叫我水姐姐吧,我也叫你小昭翎。”水沛儿犹如见了亲人般,分外欢喜。

    万昭翎颔了颔首,笑道:“想当年,云师兄将水姐姐带下山,可是有不少师兄仰天顿足,笃誓要揍他一顿呢。”

    云嘉不觉莞尔,捋须道:“难怪当年下山的时候,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臭鸡蛋砸在我的脑袋上。”

    另外两人均是一乐,想起当年往事。

    事实上,十年前云嘉便是仞利天宫的俗家弟子,只是他资质浅薄,无法掌握入门的基本心法——紫微真炁,所以就跟师傅学了点堪舆之术,后来半年过去,他自知修道无望,便辞别师傅下山,然而临行的时候,他将神女堂的俏厨娘水沛儿“拐走”了。一晃十年过去,谁能想到当年天资愚钝的俗家弟子竟会成为南阳首富?

    三人热络地聊着当年轶事,这时,先前离去的春萼含香分别拎着一个凤纹溜边的食盒回到正厅。她们将食盒放在桌上,朝三人欠了欠身,然后退到一旁。

    “小昭翎,你还记得这个吗?”水沛儿神色调皮地掀开食盒,盒子里清一色都是白兔形状的糕点。“我记得你属兔,所以特别爱吃我做的兔子甜糕,知道你要来,我特意蒸了几笼,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吃个饱再回去。”

    万昭翎捻起一块,无限怀念地说道:“水姐姐的手艺,我在梦中都念叨着呢,只是您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太操劳的好。”

    “昭翎说得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休息才是。”云嘉道。

    水沛儿自知这是丈夫有意支开她,便道:“好好好,我不打扰二位说正事了。小昭翎,晚饭的时候你一定要和我说说这十年来仞利天宫的变化,好吗?”

    万昭翎点头应允。

    水沛儿起身,在春萼含香的护应下离开了正厅。

    “这么多年过去了,水姐姐一点没变,云师兄倒是显老了。”

    “哎,要操持这个家不容易呀。对了,我师尊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云嘉问道。

    “很好,如今天宗师伯已经贵为山林堂首座,还时常念叨你呢。”

    “怕是骂我这个吃不了修道清苦的不肖弟子吧。”

    “是……也不是,先前天宗师伯是埋怨你离门的事情,不过这些年,你在南阳广施义举,收拢孤民的事情陆续传到他老人家耳中,他也就不再骂你了。这次你修书前来,最为紧张的也是他老人家。”万昭翎说得实诚,没有半分渲染。

    听到这些大实话,念及当年在山上的日子,云嘉突然有些伤感。

    “云师兄,叙旧的话可以稍后再说,我们还是谈谈你庄上发生的事吧。”万昭翎正色道。

    听闻此言,云嘉忽地眉头紧锁,似乎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不然也不会千里求援仞利天宫。他抬了抬手,说道:“昭翎,跟我来,我带你看一些东西。”说着,便起身走出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