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章：再叫我一声老大
梅开被哈士奇拽着跑到下午遇见灵缇犬的那条街，灵缇犬瘫在人行道上，蜷缩成蜈蚣般的一团，再也不复在烈日下奔跑那般威风了。
一群人站的远远的，冷眼注视它，指指点点。
「活该！」
「哼，偷狗贼这次算是做了件好事！」
「可惜只偷了一条狗，两条一起偷就好了！」
「刚才那针头是射在狗的腿上吧？真厉害，一家伙就把那么大一条狗放倒了。」
「可不是么，那么厉害的玩意儿，真该给狗主人身上来一下！嘿，小伙子，可别靠近那条狗，它没被针射中，还能活蹦乱跳呢！」
梅开停住脚步，诧异回头：「老大爷，您是说这狗不是中了偷狗贼的针，而是自己躺在地上的？」
老大爷厌恶地瞥了眼灵缇犬，「可不是么，它看见另外一条狗被偷狗贼放倒腿都软了，那偷狗贼喝了一声它就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叫都不敢叫一声。看着挺壮实的一只狗，谁知是个胆小鬼，我老家的土狗都比它有胆子！偷狗贼一看这狗这么窝囊，笑呵呵地搬起那条狗上了摩托就没了影，这狗就这么瘫在地上——你看它还哭，它还有脸哭？平时跑的那么欢畅，现在软的跟泥巴似的，真是条懦夫犬！」
梅开再看灵缇犬，那曾令它骄傲的、粗壮健美的四肢不断颤抖，像被踩了一脚蟑螂。它所炫耀的，感到自负的，并夺人所爱的激情和自由，此刻也像是死了般无影无踪。而那双恣意放纵、藐视一切被它称为是束缚的眼睛则满是战栗的恐惧，像倒映了黄泉的深潭，看不见一丁点的生机。
一条真正的败犬。
「汪！汪！汪——」哈士奇在梅开身边上蹦下跳，简直像疯了，「老大，放开我，我要去救雅雅！」
「不行！」梅开一口回绝，「人家是偷狗贼，手里拿着能射毒药的吹箭，我让你去给人家上菜么？你这哈士奇皮糙肉厚，扒干净了肉腌着，皮还能做件大衣，偷狗贼就等你！」
「我要救雅雅！」
「我要保护你！」梅开怒吼一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主人怎么办？你有替她想过么？你女朋友被偷狗贼抓了，你这条哈士奇想都不想脑子一热追上去，然后把自己送给偷狗贼为女朋友殉情，留你那没日没夜照顾你的主人一个人伤心，这样做对么？我答应你主人照顾你，就得对你负起责任，只要这绳子还在我手上牵着，你就别想去送死！」
哈士奇哭了：「老大，我知道我是条败犬，永远也不能让雅雅爱上我，可是我爱她，发了疯似的爱她……我不奢求她回来了，不奢求她当我女朋友了，我只想救她。我答应你，救回雅雅之后我就去找另外的狗，去努力忘了她，我发誓，我真的发誓。老大我求求你……我窝囊了那么久，现在雅雅需要我，我不想再窝囊了，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只这么一次好么，求你了……」
梅开狠狠地扭自己的脸。他活了十七年，经历大场面小场面数不胜数，但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窝囊。明明只要松开手上的绳子就行了，成全哈根达斯迫切救女友的愿望，也成全他自己心里真正想做的事，但可恶的责任感绑架了他，像无数铁链把他绑得像个粽子，又通过他死死捆住了哈根达斯。
真是不甘心啊。他想。哈根达斯的女朋友就要死了，还有什么比亲眼见到最爱的女孩去死却什么也不能做更绝望的呢？还有什么比明知那个女孩不爱自己，还要拼了命的去救她，去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更撕心裂肺的呢？爱情真是让人厌恶的东西，没来由的大无畏，却又心甘情愿地用两百斤的热血填进去，哪怕那个女孩从没爱过自己。
「啊，大哥哥！」下午逗哈根达斯玩的小孩被妈妈牵着从商场走出来，「你们也是刚看完电影么？」
梅开强笑一下：「不是……看的什么电影呢？」
「《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可好看啦！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没了法力，好可怜唷，妖王把它打得好惨。后来江流儿为了救小女孩差点被混沌杀了，齐天大圣发了脾气，哗的一下恢复法力，背上长出好长好红的披风，用金箍棒把妖怪们刷刷刷全打死了。你看我还抽到了齐天大圣的金箍棒！」
小孩蹦蹦跳跳地把木头做的金箍棒模型在梅开眼前舞了舞。
「齐天大圣怎么会没了法力呢？他不是一直都有的么？」
「他被五指山封印了啊！」小孩说着，忽然一指哈根达斯，「就像哈根达斯，它被狗绳牵着，所以跑不快。如果放开的话，它肯定比下午那两只狗狗还要厉害！」
梅开怔住了，哈根达斯也怔住了。他看向哈根达斯，哈根达斯也看向他。
「老大……」
梅开忽然想起《古惑仔》里陈浩南帮人代课，一个学生上课捣乱耍横，说我偶像是陈浩南，我以后要成陈浩南那样的男人。陈浩南说你说你偶像是陈浩南，你见过陈浩南没有？铜锣湾的扛把子，很威风吧，你知道他看着自己的大哥被砍死时无能为力么？你知道他亲眼看到他的女人死了他却救不了么？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么？
你知道么？
梅开深吸一口气，「老大爷，偷狗贼朝哪边去了？」
「朝天大夏的方向。你打算去追么？别追啦，追不上的，他们骑着摩托车，一路红灯闯过去，现在估计早和同伙会合了。我看过新闻，偷狗贼都是有组织的，他们分散行动，把偷来的狗装在小皮卡车上，杀了狗肉拉到别的地方去卖钱。那条狗啊，现在说不定已经躺砧板上咯。」
梅开解开哈根达斯的绳子，拍拍它的头：「会后悔么？」
哈根达斯看着梅开的眼睛，摇头。
「再叫我一声老大。」
「老大。」
「去吧！」
哈根达斯刷地窜出去，身体起伏如凶猛的波浪，背影勇武如冰原的狼。
一群人站的远远的，冷眼注视它，指指点点。
「活该！」
「哼，偷狗贼这次算是做了件好事！」
「可惜只偷了一条狗，两条一起偷就好了！」
「刚才那针头是射在狗的腿上吧？真厉害，一家伙就把那么大一条狗放倒了。」
「可不是么，那么厉害的玩意儿，真该给狗主人身上来一下！嘿，小伙子，可别靠近那条狗，它没被针射中，还能活蹦乱跳呢！」
梅开停住脚步，诧异回头：「老大爷，您是说这狗不是中了偷狗贼的针，而是自己躺在地上的？」
老大爷厌恶地瞥了眼灵缇犬，「可不是么，它看见另外一条狗被偷狗贼放倒腿都软了，那偷狗贼喝了一声它就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叫都不敢叫一声。看着挺壮实的一只狗，谁知是个胆小鬼，我老家的土狗都比它有胆子！偷狗贼一看这狗这么窝囊，笑呵呵地搬起那条狗上了摩托就没了影，这狗就这么瘫在地上——你看它还哭，它还有脸哭？平时跑的那么欢畅，现在软的跟泥巴似的，真是条懦夫犬！」
梅开再看灵缇犬，那曾令它骄傲的、粗壮健美的四肢不断颤抖，像被踩了一脚蟑螂。它所炫耀的，感到自负的，并夺人所爱的激情和自由，此刻也像是死了般无影无踪。而那双恣意放纵、藐视一切被它称为是束缚的眼睛则满是战栗的恐惧，像倒映了黄泉的深潭，看不见一丁点的生机。
一条真正的败犬。
「汪！汪！汪——」哈士奇在梅开身边上蹦下跳，简直像疯了，「老大，放开我，我要去救雅雅！」
「不行！」梅开一口回绝，「人家是偷狗贼，手里拿着能射毒药的吹箭，我让你去给人家上菜么？你这哈士奇皮糙肉厚，扒干净了肉腌着，皮还能做件大衣，偷狗贼就等你！」
「我要救雅雅！」
「我要保护你！」梅开怒吼一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主人怎么办？你有替她想过么？你女朋友被偷狗贼抓了，你这条哈士奇想都不想脑子一热追上去，然后把自己送给偷狗贼为女朋友殉情，留你那没日没夜照顾你的主人一个人伤心，这样做对么？我答应你主人照顾你，就得对你负起责任，只要这绳子还在我手上牵着，你就别想去送死！」
哈士奇哭了：「老大，我知道我是条败犬，永远也不能让雅雅爱上我，可是我爱她，发了疯似的爱她……我不奢求她回来了，不奢求她当我女朋友了，我只想救她。我答应你，救回雅雅之后我就去找另外的狗，去努力忘了她，我发誓，我真的发誓。老大我求求你……我窝囊了那么久，现在雅雅需要我，我不想再窝囊了，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只这么一次好么，求你了……」
梅开狠狠地扭自己的脸。他活了十七年，经历大场面小场面数不胜数，但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窝囊。明明只要松开手上的绳子就行了，成全哈根达斯迫切救女友的愿望，也成全他自己心里真正想做的事，但可恶的责任感绑架了他，像无数铁链把他绑得像个粽子，又通过他死死捆住了哈根达斯。
真是不甘心啊。他想。哈根达斯的女朋友就要死了，还有什么比亲眼见到最爱的女孩去死却什么也不能做更绝望的呢？还有什么比明知那个女孩不爱自己，还要拼了命的去救她，去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更撕心裂肺的呢？爱情真是让人厌恶的东西，没来由的大无畏，却又心甘情愿地用两百斤的热血填进去，哪怕那个女孩从没爱过自己。
「啊，大哥哥！」下午逗哈根达斯玩的小孩被妈妈牵着从商场走出来，「你们也是刚看完电影么？」
梅开强笑一下：「不是……看的什么电影呢？」
「《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可好看啦！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没了法力，好可怜唷，妖王把它打得好惨。后来江流儿为了救小女孩差点被混沌杀了，齐天大圣发了脾气，哗的一下恢复法力，背上长出好长好红的披风，用金箍棒把妖怪们刷刷刷全打死了。你看我还抽到了齐天大圣的金箍棒！」
小孩蹦蹦跳跳地把木头做的金箍棒模型在梅开眼前舞了舞。
「齐天大圣怎么会没了法力呢？他不是一直都有的么？」
「他被五指山封印了啊！」小孩说着，忽然一指哈根达斯，「就像哈根达斯，它被狗绳牵着，所以跑不快。如果放开的话，它肯定比下午那两只狗狗还要厉害！」
梅开怔住了，哈根达斯也怔住了。他看向哈根达斯，哈根达斯也看向他。
「老大……」
梅开忽然想起《古惑仔》里陈浩南帮人代课，一个学生上课捣乱耍横，说我偶像是陈浩南，我以后要成陈浩南那样的男人。陈浩南说你说你偶像是陈浩南，你见过陈浩南没有？铜锣湾的扛把子，很威风吧，你知道他看着自己的大哥被砍死时无能为力么？你知道他亲眼看到他的女人死了他却救不了么？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么？
你知道么？
梅开深吸一口气，「老大爷，偷狗贼朝哪边去了？」
「朝天大夏的方向。你打算去追么？别追啦，追不上的，他们骑着摩托车，一路红灯闯过去，现在估计早和同伙会合了。我看过新闻，偷狗贼都是有组织的，他们分散行动，把偷来的狗装在小皮卡车上，杀了狗肉拉到别的地方去卖钱。那条狗啊，现在说不定已经躺砧板上咯。」
梅开解开哈根达斯的绳子，拍拍它的头：「会后悔么？」
哈根达斯看着梅开的眼睛，摇头。
「再叫我一声老大。」
「老大。」
「去吧！」
哈根达斯刷地窜出去，身体起伏如凶猛的波浪，背影勇武如冰原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