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6长辈谈话与期待
卢玲在几天后再去书店，顺利地拿到那封信。比记忆中厚的信封，装满沉淀的回忆。
她先打开自己那叠，仔细查看彼时的愿望实现几分：成为英语老师，做到了；和学生成为朋友，做到了；不拿成绩衡量一切，做到了......
她在心里为前面的部分全部打上对勾，读到有关钟之意的部分，对勾几乎不见踪影。他从事了喜欢的环保事业，做到了；他们在各个城市间游走，没做到；他们有很多珍贵的回忆，那是以前；他们很少吵架，他们已经分手；他们一直在一起，做不到了，他们的未来已经结束......
卢玲想起写下愿望时的认真，憧憬与希望填不满心怀，只剩遗憾与不舍。她尽力平静着不受控制的心跳，打开了钟之意的那张纸。
看得出，上面每一笔都是他倾注最大心血写成的，横平竖直，考试时都没见他这么工整地写字。
他说：“我真的很感激五岁时遇见她，也更感激十六岁时和她重逢。我那时那么喜欢她，却不曾做到一个合格的男友。我可以对所有人保持风度，唯独对她吼，甚至扔下她独自离去。我有一阵极度后悔，我为什么不懂宠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和她谈？
然后我又得到一次机会，我牢牢地抓住它也抓紧了她。我做到了不只喜欢，而且把她当成公主宠。
她想完成的愿望我万分支持，她想去的地方我陪她远去，她想开的脑洞我帮她谋划实现的可能性......
我们同步快乐，平等地心疼，我们一定不能再任性地吵闹放弃彼此......
可是啊，我有时觉得在仰望，她总在我还迷蒙时定好下一步目标，留下距离的鸿沟。她会对我一笑，转身留下一个任我追逐的背影，我甚至害怕有一天会追不上她......
于是我在她身后披荆斩棘，努力跨越那道鸿沟，只希望在尽头可以携手......
如果可以，我希望毕业就是尽头，我会在那里单膝跪地向她求婚，从此再不放手......”
卢玲将那张纸挪到眼泪滴落的范围外，宁愿相信完整的纸张会让现实变得完好。她嘟囔着：“装什么文艺？矫情死了！刚毕业工作都没稳定，结什么婚？可怕的老钟，那么小年纪想那么多，也不怕早早秃了。”
卢玲哭着自言自语，吓得店员小心翼翼地问是否需要帮助。
卢玲擦擦眼泪摇摇头，离开了书店。
如果就这样错过了......
卢玲在家茫然地望着窗外，忽而听见手机响，是钟母。
她猜到老人家会打电话问候她，她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她的期待。
她按下接听键。
“小玲啊，阿姨想找你谈谈，现在或者明天有时间吗？”
“嗯，都有。”
“那一小时后在商场一楼的奶茶店见。”
“好。”
钟母一定是不希望他们分开的，去世的叔叔泉下有知也会觉得遗憾吧？卢玲想，她要如何拒绝期待他们未来的长辈？她在窗边想了很多，仍然没有实际的解决方案。
半小时，她出门了。
要看见长辈失望的面容，注定会有愧疚感。
卢玲等在奶茶店没多久，钟母来了。卢玲起身迎接，问钟母喝什么。
“原味奶茶吧，要常温。”
卢玲去帮她要奶茶，自己要杯加冰果茶，坐在钟母对面等待。她的眼神不自觉往忙碌的店员那飘，不想将慌乱展现给钟母。
钟母说：“小玲，阿姨就直说吧，阿姨不希望你们分手。这也是你去世叔叔的遗愿。”她把钟父搬出来了。
卢玲放在腿上的手攥紧、放开，在努力思考措辞。
“阿姨知道你有责任心，但放开那边也不代表你就是自私，这是你本来就计划好的。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在那个岗位时尽心尽力就好，你放弃一辈子的大事选择他们的未来，也不代表他们一定能按照你的期望走。再说你还可以远程关注嘛，离开他们又不是抛弃他们，他们还会有新老师带着，你也不可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店员叫卢玲去取奶茶。钟母的话在耳边环绕回响，终是让卢玲有所动摇。她也是抱着逃走的念头离开她的对面，又故意和店员聊了几句才回去。
奶茶放在桌上，先帮钟母插上吸管再顾自己。
钟母接过杯子说：“要不阿姨到哪找你这样的儿媳妇？可别让阿姨失望啊。”
卢玲的手随果茶的温度变得冰凉，僵硬的手指没有松开布满水汽的杯身，只听钟母又说：“小玲啊，阿姨告诉你件事，钟之意都把求婚戒指准备好了，他本来打算过几天向你求婚的。”
卢玲震惊地看着钟母，钟之意写的“毕业就求婚”，其实也算做到了。原来他不是心血来潮写的那些，是一早定下计划再一步步付诸行动。而她竟然逼迫他放弃那些，让他深埋在心里什么都说不出口。
现在的选择，辜负得更多，辜负得更重，她好像太狠心了。
可那边的事情没办完，她要怎么办？
卢玲又一次陷入困局，对钟之意的不舍一股脑袭来，在钟母对面一度沉默。
钟母看她为难的样子，觉得用意表现得差不多了，面上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给你压力，只是从你们的未来帮你们考虑。我作为母亲自然不希望儿子难过，钟之意虽然嘴上不说，但最近经常发呆，我交代他点事半天才反应过来，除了高一有一阵这样魂不守舍再没这样过。”
卢玲心想：他高一这样大概也是因为她。
钟母继续说：“丫头，阿姨拜托你再好好想想，阿姨先谢谢你了，你不要让阿姨失望啊！要不阿姨给你鞠个躬吧？”她起身作势要鞠躬。
卢玲把她拦下，说她会好好想想。她们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待奶茶见底才各自回家。
钟之意中午陪母亲吃午饭，见她没做饭，问她干嘛去了。
“找卢玲那丫头。”
钟之意的脸色严肃几分，“你和她说什么了？”
“终身大事自然希望她好好考虑。你都打算求婚了，莫名其妙分手算怎么回事？”
“你告诉她我要求婚？”钟之意的嗓门不自觉提高，“我不是说过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吗？”
钟母捂住心口，“儿子你干嘛吼我？吓得我心跳都不正常了。让你自己解决都把人解决没了，还自己解决！”
钟之意缓和语气道：“妈，我说过不想干涉她的未来，我们都是独立个体，她该自己选择。”
“对，她独立选择，你整天对着戒指发呆。真看不懂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你想娶她还要放她自由，怎么跟傻了似的？”
“......可是那是她的愿望啊......”
“分手叫愿望？毁自己一辈子幸福叫愿望？”
“妈......”
钟母打断他，“你管她的愿望，那我的愿望呢？你爸的愿望呢？你放她回去也行，明天开始给我相亲去，遇到合适的就结婚，你能做到吗？”
钟之意沉默。
母亲又念叨：“那边有那么好吗，年纪轻轻就要在那待一辈子？旅旅游还不行，还为了留下分手，太草率了吧？”
钟之意在对母亲阐述原因时说的是卢玲想在那边一直待下去，他自己不喜欢那边，没说因为母亲在这边，他去不了。他不想让母亲觉得她拖累他们。
他以前委婉地提过那边很好，问母亲想不想搬去那边生活。
母亲说：“有什么好的，百八十里没一个认识人，说的话都不一定听得懂。我一把老骨头就想在家待着，和同事邻居一起买个菜、跳个舞，不比待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强多了？”
钟之意有点懂得老年人留恋家乡的感情，怕问多了母亲发觉他想去，自那以后再没提过。
而现在，他忍不住说：“就像你不想过去一样，她也不想回来而已。所以我和她注定是两个地方的人。”
“我不想过去怎么了？我的熟人全在这边，要是去那边，逢年过节路途怪远。”忽而恍然大悟，“你不是因为我在这边才说不想过去的吧？”
“没，我不喜欢那边，小城市也没这里发达。”
“钟之意，你给我说实话！”
“妈，真不是。”
“看着我说！”
“不是啊！”
“臭小子，现在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跟谁学的？”母亲暴跳如雷，“你这是孝顺还是不孝啊？你们年轻人爱在哪闯在哪闯，往我老骨头上贴什么？她不回来你也不去，到手的媳妇和未来孙子都泡汤了！”她气得直拽钟之意耳朵。
“妈妈妈，别拽了，疼！”
“再疼也没有生你的时候疼！告诉你，她要是不回来，你就像跟屁虫似的跟去，大不了再把店转了，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给我添堵！”
“妈，我不能扔下你自己去。”
“呵，可算说实话了，你小子的心思我能不知道？”母亲撒手嘟囔道：“你这么孝顺，可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妈，别生气了，总得慢慢来。你都让她再想想了，等她决定再说吧。咱出去吃饭？”钟之意去扶母亲。
“气都气饱了！”钟母不领情地甩开。
她先打开自己那叠，仔细查看彼时的愿望实现几分：成为英语老师，做到了；和学生成为朋友，做到了；不拿成绩衡量一切，做到了......
她在心里为前面的部分全部打上对勾，读到有关钟之意的部分，对勾几乎不见踪影。他从事了喜欢的环保事业，做到了；他们在各个城市间游走，没做到；他们有很多珍贵的回忆，那是以前；他们很少吵架，他们已经分手；他们一直在一起，做不到了，他们的未来已经结束......
卢玲想起写下愿望时的认真，憧憬与希望填不满心怀，只剩遗憾与不舍。她尽力平静着不受控制的心跳，打开了钟之意的那张纸。
看得出，上面每一笔都是他倾注最大心血写成的，横平竖直，考试时都没见他这么工整地写字。
他说：“我真的很感激五岁时遇见她，也更感激十六岁时和她重逢。我那时那么喜欢她，却不曾做到一个合格的男友。我可以对所有人保持风度，唯独对她吼，甚至扔下她独自离去。我有一阵极度后悔，我为什么不懂宠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和她谈？
然后我又得到一次机会，我牢牢地抓住它也抓紧了她。我做到了不只喜欢，而且把她当成公主宠。
她想完成的愿望我万分支持，她想去的地方我陪她远去，她想开的脑洞我帮她谋划实现的可能性......
我们同步快乐，平等地心疼，我们一定不能再任性地吵闹放弃彼此......
可是啊，我有时觉得在仰望，她总在我还迷蒙时定好下一步目标，留下距离的鸿沟。她会对我一笑，转身留下一个任我追逐的背影，我甚至害怕有一天会追不上她......
于是我在她身后披荆斩棘，努力跨越那道鸿沟，只希望在尽头可以携手......
如果可以，我希望毕业就是尽头，我会在那里单膝跪地向她求婚，从此再不放手......”
卢玲将那张纸挪到眼泪滴落的范围外，宁愿相信完整的纸张会让现实变得完好。她嘟囔着：“装什么文艺？矫情死了！刚毕业工作都没稳定，结什么婚？可怕的老钟，那么小年纪想那么多，也不怕早早秃了。”
卢玲哭着自言自语，吓得店员小心翼翼地问是否需要帮助。
卢玲擦擦眼泪摇摇头，离开了书店。
如果就这样错过了......
卢玲在家茫然地望着窗外，忽而听见手机响，是钟母。
她猜到老人家会打电话问候她，她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她的期待。
她按下接听键。
“小玲啊，阿姨想找你谈谈，现在或者明天有时间吗？”
“嗯，都有。”
“那一小时后在商场一楼的奶茶店见。”
“好。”
钟母一定是不希望他们分开的，去世的叔叔泉下有知也会觉得遗憾吧？卢玲想，她要如何拒绝期待他们未来的长辈？她在窗边想了很多，仍然没有实际的解决方案。
半小时，她出门了。
要看见长辈失望的面容，注定会有愧疚感。
卢玲等在奶茶店没多久，钟母来了。卢玲起身迎接，问钟母喝什么。
“原味奶茶吧，要常温。”
卢玲去帮她要奶茶，自己要杯加冰果茶，坐在钟母对面等待。她的眼神不自觉往忙碌的店员那飘，不想将慌乱展现给钟母。
钟母说：“小玲，阿姨就直说吧，阿姨不希望你们分手。这也是你去世叔叔的遗愿。”她把钟父搬出来了。
卢玲放在腿上的手攥紧、放开，在努力思考措辞。
“阿姨知道你有责任心，但放开那边也不代表你就是自私，这是你本来就计划好的。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在那个岗位时尽心尽力就好，你放弃一辈子的大事选择他们的未来，也不代表他们一定能按照你的期望走。再说你还可以远程关注嘛，离开他们又不是抛弃他们，他们还会有新老师带着，你也不可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店员叫卢玲去取奶茶。钟母的话在耳边环绕回响，终是让卢玲有所动摇。她也是抱着逃走的念头离开她的对面，又故意和店员聊了几句才回去。
奶茶放在桌上，先帮钟母插上吸管再顾自己。
钟母接过杯子说：“要不阿姨到哪找你这样的儿媳妇？可别让阿姨失望啊。”
卢玲的手随果茶的温度变得冰凉，僵硬的手指没有松开布满水汽的杯身，只听钟母又说：“小玲啊，阿姨告诉你件事，钟之意都把求婚戒指准备好了，他本来打算过几天向你求婚的。”
卢玲震惊地看着钟母，钟之意写的“毕业就求婚”，其实也算做到了。原来他不是心血来潮写的那些，是一早定下计划再一步步付诸行动。而她竟然逼迫他放弃那些，让他深埋在心里什么都说不出口。
现在的选择，辜负得更多，辜负得更重，她好像太狠心了。
可那边的事情没办完，她要怎么办？
卢玲又一次陷入困局，对钟之意的不舍一股脑袭来，在钟母对面一度沉默。
钟母看她为难的样子，觉得用意表现得差不多了，面上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给你压力，只是从你们的未来帮你们考虑。我作为母亲自然不希望儿子难过，钟之意虽然嘴上不说，但最近经常发呆，我交代他点事半天才反应过来，除了高一有一阵这样魂不守舍再没这样过。”
卢玲心想：他高一这样大概也是因为她。
钟母继续说：“丫头，阿姨拜托你再好好想想，阿姨先谢谢你了，你不要让阿姨失望啊！要不阿姨给你鞠个躬吧？”她起身作势要鞠躬。
卢玲把她拦下，说她会好好想想。她们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待奶茶见底才各自回家。
钟之意中午陪母亲吃午饭，见她没做饭，问她干嘛去了。
“找卢玲那丫头。”
钟之意的脸色严肃几分，“你和她说什么了？”
“终身大事自然希望她好好考虑。你都打算求婚了，莫名其妙分手算怎么回事？”
“你告诉她我要求婚？”钟之意的嗓门不自觉提高，“我不是说过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吗？”
钟母捂住心口，“儿子你干嘛吼我？吓得我心跳都不正常了。让你自己解决都把人解决没了，还自己解决！”
钟之意缓和语气道：“妈，我说过不想干涉她的未来，我们都是独立个体，她该自己选择。”
“对，她独立选择，你整天对着戒指发呆。真看不懂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你想娶她还要放她自由，怎么跟傻了似的？”
“......可是那是她的愿望啊......”
“分手叫愿望？毁自己一辈子幸福叫愿望？”
“妈......”
钟母打断他，“你管她的愿望，那我的愿望呢？你爸的愿望呢？你放她回去也行，明天开始给我相亲去，遇到合适的就结婚，你能做到吗？”
钟之意沉默。
母亲又念叨：“那边有那么好吗，年纪轻轻就要在那待一辈子？旅旅游还不行，还为了留下分手，太草率了吧？”
钟之意在对母亲阐述原因时说的是卢玲想在那边一直待下去，他自己不喜欢那边，没说因为母亲在这边，他去不了。他不想让母亲觉得她拖累他们。
他以前委婉地提过那边很好，问母亲想不想搬去那边生活。
母亲说：“有什么好的，百八十里没一个认识人，说的话都不一定听得懂。我一把老骨头就想在家待着，和同事邻居一起买个菜、跳个舞，不比待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强多了？”
钟之意有点懂得老年人留恋家乡的感情，怕问多了母亲发觉他想去，自那以后再没提过。
而现在，他忍不住说：“就像你不想过去一样，她也不想回来而已。所以我和她注定是两个地方的人。”
“我不想过去怎么了？我的熟人全在这边，要是去那边，逢年过节路途怪远。”忽而恍然大悟，“你不是因为我在这边才说不想过去的吧？”
“没，我不喜欢那边，小城市也没这里发达。”
“钟之意，你给我说实话！”
“妈，真不是。”
“看着我说！”
“不是啊！”
“臭小子，现在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跟谁学的？”母亲暴跳如雷，“你这是孝顺还是不孝啊？你们年轻人爱在哪闯在哪闯，往我老骨头上贴什么？她不回来你也不去，到手的媳妇和未来孙子都泡汤了！”她气得直拽钟之意耳朵。
“妈妈妈，别拽了，疼！”
“再疼也没有生你的时候疼！告诉你，她要是不回来，你就像跟屁虫似的跟去，大不了再把店转了，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给我添堵！”
“妈，我不能扔下你自己去。”
“呵，可算说实话了，你小子的心思我能不知道？”母亲撒手嘟囔道：“你这么孝顺，可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妈，别生气了，总得慢慢来。你都让她再想想了，等她决定再说吧。咱出去吃饭？”钟之意去扶母亲。
“气都气饱了！”钟母不领情地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