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棵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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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9也许未来要仰望

    时间紧紧压迫即将奔赴考场的学子,就连学渣也在这场战役中被炮火与硝烟侵袭。一直作为英语渣的钱英,在连续背三个月单词不见分数提高后在办公室哭了出来,边哭边说自己就是做不进英语题,在回教室的路上还在沮丧。



    卢玲看他一路离开办公室直叹气,“所以我学了三年才勉强赶上。”她自觉不地道地拍下了钱英的背影,突兀的快门声都没有引来主角的注意。



    她在照片后面写下一长段话:在人生路上第一次以卵击石的拼搏,才知道想补回多年落下的东西有多难。但是也因此懂得,坚持与积累这些老生常谈的词汇,将会作为我今后人生的准则。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有太晚,只有当下。继续拼搏,无畏结果,问心无愧。



    卢玲将照片塞给钱英。



    “我这么惨你还拍我,有没有良心?”他已经不哭了,想想刚才在老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觉得是成年后最大的耻辱。



    “背面。”



    “对啊,好在你没拍到我当时的样子。”



    “......我是说照片背面。”



    “都以卵击石了,还拼个毛?”



    卢玲不满地抢照片,“语文也看不懂了是不?还我!不给你了!”



    “别别别,免得留下我哭鼻子的把柄。”



    “......”



    两人扯住一张照片,钟之意在旁咳嗽。



    “怎么?有意见?”卢玲瞄他一眼。



    “不是,怕你们扯坏了。”



    卢玲松手。



    被老师叫去谈话的越来越多,虽然老师的态度足够温和,冷静地帮学生分析成绩,但是哭的人还是越来越多。大家都在长期努力中以为成绩会有质的飞跃,却看不到期望的结果。委屈是除疲劳外最浓厚的情绪,与无力、后悔、怀疑交织缠绕,威力倍增。



    章月这次也没考好,据她所说是一些知识开始遗忘,一些由于马虎丢分,整体比她的自我感觉良好少了二十来分,一下掉到班里三十名。她非常失落,成绩出来后伏在桌上一直哭。



    卢玲看见时已经有几个女生围着她。卢玲过来先来个喀嚓声,被迫抬头的章月说她没良心,不止要把每个伤心欲绝的人拍下来,还过这么久才注意她。



    “小月月别这样,咱好好分析下原因,实在不行找老师聊聊。”卢玲从她身前给她塞纸巾。她在旁边也不算在劝她,絮絮叨叨地说她最开始学英语有多绝望,一边在照片上写下一段话。



    章月一边擤鼻涕一边说:“整天做题、整天做题,快崩溃了。睁眼是题,闭眼是题,甚至做梦都是题。我都觉得吃饭时间是对我的救赎。我吃完饭就在盼着下顿饭,想跳过学习这件事直接奔到高三结束。”



    卢玲还在旁边用实话打击她,“那要是以后全是困难全跳过,你一下就到了八十岁,然后腿脚又困难了......”后面的话卢玲没说,看着她笑。



    “阿玲你个没良心!”



    卢玲清楚她们都不是需要说“都会好的”来安慰的人,她把照片递给她,上面写着:哭吧不是罪。哭只是一种宣泄情绪的方式,坚强不代表不哭,而是哭过后能再次拿起笔杆子拼命的勇气。所以尽情地哭,把不甘、委屈、怯懦都哭出来,然后就能甩开包袱、迎接新的勇气了!



    卢玲说:“再不痛快我陪你跑圈。”



    章月白卢玲一眼,“看你一路那么辛苦的份上,我也算心理平衡了。”她宣泄得差不多,不计较卢玲抬杠的事。



    “......马上就笑我惨了。”



    章月哼一声,“都一样,你既然要当老师讲你咸鱼翻身的故事,就做好平衡学生心理的准备。”



    “......”卢玲只能接受。



    章月哭完了,开始仔细寻找每道题的错因——计算错误是常事,应该专注一点、再认真一点;要把错题整理出来复习,不能记个大概也不完整计算就算会了;还应该积累词汇,单词见过几次还不认识......每科都有问题,要克服才能前进。



    章月把那张照片收起来。卢玲玩笑说:“看高三结束你能攒几张。”被章月打跑了。



    卢玲算是十班里少有的没有过分紧张的人,不止如此,她还拥有对于大部分失利之人进行鼓舞的资本。她在英语学习初期不断经历挫败,老师都把她作为例子鼓励全班,开头第一句话往往是:“你们看卢玲高一那点英语分......”



    看来她的名人效应都蔓延到高三老师那去了。不过那欲扬先抑过后还要列举她当时调皮捣蛋的“恶行”,快要听不出算不算表扬。



    卢玲在下面尴尬地笑,在回头的人里找到那个笑容最灿烂的剜他一眼。



    钟之意笑意更深地转过头去,下课问卢玲是不是该对他这首任师父有点表示。



    “你又想怎么样?”卢玲正忙着给窗外疯跑的学弟学妹拍照,当作怀念她走过的旧时光。



    “满足我一个要求。”



    “.......”又来这套。那是一切的源头,是她“悲剧”的开始。



    卢玲等他往下说,却听钟之意说:“要求先欠着,等我想好自然会提。”



    卢玲从镜头中瞪他,“想得美,欠你这大师父的人情早还完了。比如......绝交重做朋友啊......”她刚才在等他说复合,既然他没抓住这机会就不要怪她。她窃笑着调转方向,得逞的样子藏在相机后。



    “......非要三天两头提吗?”钟之意跟在她后面控诉,被后退的她踩了脚,“哎呦呦,踩我一脚答应我一个要求。”钟之意蹲下捂脚演戏。



    “滚。”卢玲被惹得也没道歉,去找新的素材了。



    都是他自找的。



    ......



    春节放假前,年级又来一次动员大会。这次的主讲人不是学校请来的学长学姐,而是由学生陆续到讲台上念出自己目标,那之后还要把它们贴在四面白墙上。



    同学们满脸“......”,包括卢玲。



    本来该由班干部带头的场合,老师让卢玲第一个讲。



    卢玲想以后写个草稿背下来,谁问给谁背,就像小时候在学校背会唐诗给家里来的亲戚们展示成果一样,虽然比那意义重大些。



    吐槽完上台。卢玲笑嘻嘻的,“我说自己的事也说过很多次了,估计还会被‘传颂’下去。”



    说到这被老师打断,“说重点!你又来搞笑来了?真是一点没改。”



    卢玲严肃了些,拿出演讲架势,全程看着观众,“大家都知道我想考a大英语专业,想当英语老师。大家也知道我高一时英语什么样,无知程度逼疯一路教我的老师。”



    “又来搞笑了。”陆毅铭说了句。



    在笑声中卢玲让他们停下,“严肃一点,严肃一点。说到这我应该像那些什么电影节的,先感谢一番。”



    “金鸡百花。”



    “对,就是那些。我得到了很多老师的帮助,还有很多非自愿的同学的帮助。”



    韩源问:“谁非自愿?”



    “你!”卢玲说完又正经,“严肃严肃。我说的非自愿不是那个非自愿,是我硬拉着人家给我讲英语,比如:钟之意......”



    钟之意心说他是自愿的。



    卢玲知道提他的名字会被起哄,但他帮她很多,她想郑重地感谢他。她看一眼老师,清清嗓子,“照这样下去我能说半节课,你们严肃点......除了他还有章月、韩源、几乎全班,都被我拉来讲英语,没有被拒绝,我真的很感谢大家。回到正题啊,我八十多分时是什么概念?‘啥叫定语?啥叫从句?’我说得夸张点,整篇卷子只有中文题干看得懂。但现在我考到一百二十分。其实真的很漫长,我也没想过我可以坚持这么久。那段时间每天想想自己要死记硬背、还不会用,觉得什么时候能稳稳及格都是奇迹。我不止想过放弃,也后悔那么多年没好好学。我记得我高一第一次月考被虐哭了,但那之后还得硬着头皮往上冲。这个坎儿只有我自己能过,我和父母约定会学,如果我迟迟不肯迈步,别说高考,今后一切与英语有关的东西都要害怕。而现在所有人都是这样,被题折磨着,然后一边埋怨一边握笔,一边哭一边拼。身边的战友这么多,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一个英语渣都敢考a大英语系,你们呢?我敢说在座的任何一个、比我进十班时英语都好,所以我上来了,你们更得坚持住!”最后一句是用喊的。既然是鼓舞,总要在气势上让人振奋才行。



    卢玲做到了坚定执行,所以才敢喊出来。



    也许振奋的话在颓败与茫然中真的管用,从年级几百人中争抢出的四十个名额,被鼓励的效果更好。他们都是在学习上自信的人,卢玲咸鱼翻身,他们也要和她较劲证明他们也行。所以后面讲话的大部分男生女生都在读出目标时用了很坚定的语气。



    年级中的佼佼者们,也真的更容易相信还能在自己抢来的位置上坚守下去。大家以为的例行公事也在一声声类似于宣誓的话语中变得认真。



    只有拼过了,才有底气坚信自己可以。



    卢玲真的起了带头作用,不是向她学习的头,而是向她挑战的头。



    教室的四面墙上整齐地贴着四十份理想,大家都尽可能把它们粘牢,也紧密地粘在自己心上。



    其实卢玲站在讲台上的时候,钟之意觉得自己在仰望她,感受到的不是同学间熟悉的鼓励,而是榜样与普通人的差距。



    曾在孤独中舔伤的人,随着成长变得无比强大,好像走远了,可能总有一天会触碰不到......



    钟之意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



    卢玲变优秀了,他要做的就是赶紧抓住她,可是手中的线不会断吗?



    可是手中的线不该断吗?



    钟之意自嘲地笑,这么振奋的时刻还在纠结情感,说出来被人笑话儿女情长。



    然后他在放学后把卢玲单独拉到一边,“我们复合吧,好吗?”



    卢玲没太懂他被动员的方向,惊讶地看他。



    “笑什么?”



    “我以为你要崇拜我拜我为师。”



    “别扯,这么严肃的事!”钟之意恼羞成怒。



    “哦,你这语气又想打架?”



    一秒弱下来,“没,你同不同意?”



    “高三耽误学习。”



    钟之意叹气,没有再游说的打算。



    “好啊。”迟了几秒,卢玲答应了,“我说过会再给你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