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棵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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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3如果距离不悲伤

    卢玲泪眼婆娑地盯着天花板,隔了几秒将眼泪憋回去。



    小时候她很少哭,也只有想要零食时才要奶奶哄,现在不想要零食了,哄她的人又都不在身边,所以她不哭。



    第二天她不想去上学,被父亲吼出家门。父母说:“你想一天时刻想起奶奶不在了吗?”



    对啊,奶奶不在了,她还以为奶奶又要吵着给她送饭......



    卢玲踏出家门又回来,在父亲的怒视中说:“我找书包。”找了一圈才想起书包被孤零零留在学校。



    卢爸知道她恍神,提醒她注意安全。



    卢玲到了学校看见关心她的几人,才想起昨天没给他们任何人回消息。



    “我奶奶去世了。”



    几个女生过来拥抱她。她面无表情,最想拥抱的是尚渊。但那个人正拼命刷题,和她聊几句的时间都没有,即便能聊,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怀抱。



    还好时间不会停,即使数着日子过也是一种幸福。



    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卢玲觉得她太依赖他了。她总以为是他非要赖她大学四年,却在不知不觉中希望他能在合适的时间给自己足够的温暖。



    而他给不了。就像现在她守着手机无法将奶奶的事告诉他,难道要隔着屏幕泣不成声感受更多无法相见的无力吗?



    在相处中她被感动很多次,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连感动都只剩疲惫。



    卢玲一整天都假装专心,答卷子忘写名字,计算全篇错误,英语写错字母,吃午饭时坐在几人中间无话可说,忽然吧嗒吧嗒掉眼泪。



    钟之意本来在说些天马行空的事,想让气氛不那样凝重,也想让卢玲暂时忘却伤心,不知是她没心思听还是起了反作用,一边检讨一边递去纸巾。



    卢玲回神用手擦下眼泪继续吃饭。



    晚上是白驰送她回家的,是钟之意提醒的白驰。白驰在卢玲家坐了一会儿,确保她不能把家点着才走。



    卢玲过了几天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将与奶奶有关的东西收在一个盒子里,腾出装花种的布袋,将盒子放在柜子最里边。



    她在奶奶出殡前一晚守在灵堂里,告诉奶奶送走她之后她会打起精神。她说她没有带她旅游,今后会在心里带着她走。



    又过了十几天,尚渊说他和父母赌气。卢玲已经想了几天和他的未来,得知他又在为自己拼命学习,在为自己给他的钱包玩离家出走,也在她有任何痛苦时无法给她实质性安慰。



    她在与他生气后的一天里没和他说一句话,第二天一早提出了分手。



    此时,尚渊还对卢玲的情况一无所知。



    卢玲说她累了,坚持不下去了。



    尚渊看见消息急了,打电话问卢玲怎么了。



    “抱歉尚渊,我没法一味看你为我做傻事,也没法在你拼命时打扰你。”卢玲哽咽道:“就像你现在仍然不知道我放弃见你却要陪伴的奶奶去世了。”



    “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卢玲自顾自地说着:“对不起尚渊,不要问我为什么了,我真的很累。”她在尚渊焦急的声音中挂断电话、关机,切断与他的一切联系,然后哭得说不出话。



    在钟之意的询问声中,卢玲说她恢复了单身。



    钟之意急得使劲晃了两下拳头,跑了,从水房拉回刚刚洗完手的章月,让她去安慰卢玲。他觉得在她单方面宣布分手时他靠太近不合适。



    尚渊在不断给卢玲打电话,看她关机或不接也打。他也在发消息,看她没反应再发短信。他用尽方法联系她,不想不明不白地结束。



    卢玲在开机后把有关他的一切屏蔽掉,每次动摇就想他接下来一年不一定学到多晚,她所有需要帮忙的场合他都不在。



    除了春节和他相见的两次,她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他们的交流一片空白。每次满心欢喜地想和他说些自己高兴的事,就会被他刻苦的态度阻隔在外。



    她觉得自己自私,也缓解不了心里的疲惫。



    尚渊没有放弃,将电话打到郭忠那去,郭忠一遍又一遍给卢玲送手机,再被卢玲毫不留情地挂断。次数多了郭忠问她要不要直接帮她挂掉。



    “挂掉吧,我打算和他谈一次,打扰你了抱歉。”



    “冰淇淋。”郭忠面带笑意地看卢玲。



    “成交。”



    钟之意问卢玲要不要帮忙,“比如越掺和越乱系列——说我们又在一起了,是我趁虚而入。”



    卢玲表情淡漠地说:“知道越掺和越乱还问?不用你帮,免得他回来又要打架。”



    “哎呦还关心我呢!”



    “是关心他。”



    钟之意又不正经地问:“你说咱俩真打谁能赢?”



    “滚蛋!你转移注意力的技能真烂!”



    钟之意耸肩摊手,“你真不打算再和他复合了?其实也不至于这样吧?”



    卢玲想想说:“我觉得高考是他自己的事,为了别人而努力不算他的人生,人不该捆绑地活着,就像我有自己的考量和决定,为了未来去选择,我觉得他的轻率十分荒谬,觉得他的牺牲不值。”



    钟之意反问:“你怎么就知道他的牺牲不值?他努力总比浑浑噩噩地活要好吧?”



    “所以我希望他独自思考自己的方向。”



    钟之意带点讽刺地说:“你还真是无私伟大。”



    卢玲此时并没有将大学毕业去外地看看的念头告诉他,她有一颗向往外面的心,既是完成对奶奶才承诺,也不想每次离开时都让尚渊放下自己的事跟随。她一颗躁动的心与他的安稳处在两个观念中,如果他每次都要把人生和她绑在一起,她觉得那会成为她的负担,比起现在的无暇交流更让她承担不起。所以卢玲提前做出选择,在那之后主动拨通尚渊的电话。



    卢玲的语气平稳,“我先说一件事,我打算读完大学到外省看一看,你对此有什么感想?”



    “为什么?”



    “我不想一生窝在一个地方,我要看看外面,也在心里带着奶奶去旅行。”



    “那就去呗。你觉得我不会支持你这样的决定所以和我分手?”



    “不是,我也许会选择在外地定居。”



    “那我陪你去啊。”



    卢玲轻叹一声,“我就知道。如果你找了个稳定又喜欢的工作,怎么办?如果你父母需要你在家乡帮他们,怎么办?未来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我可接受不了你把自己的人生活成我的。我知道你连大学都不想和我分开,那么以后也一定轻率决定自己的去向。说实话我无法理解你的这种念头,我会一直觉得你幼稚。”



    长久的空白,都以为对方没在电话旁了,才听到尚渊说他懂了。



    “谢谢你告诉我你未来的打算,如果将来我能做到认真思考人生,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卢玲一听又要掉眼泪,“再说吧。”



    “好。”



    也许一年后他的人生规划已经有了进展......



    如果他们还有机会......



    卢玲没有继续往下想,除了去外省的事暂且定下,其他一无所知。



    尚渊那么懂得体贴人,自己没有享受的福气。虽然感情这东西没有丁点可比性,但也只有与尚渊说分手时,心里残留的除了喜欢还有大量不舍。



    怎么会那么不舍?甚至想再打电话收回刚才的话,告诉他:“再试试......”



    尚渊说:“不能在你奶奶去世时第一时间到你身边,对不起。我知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卢玲感受到文字传递来的心酸,“好了都过去了。”



    这次换成尚渊主动提醒她:“夏天到了,能撑伞尽量撑伞,紫外线那么强对皮肤不好。”



    “嗯。”卢玲还记得去年夏天,她走到哪他把伞撑到哪......



    “期末也别学太晚。”



    “嗯。”那是她该提醒他的......



    “现在我十二点就睡了。”



    “嗯。”



    尚渊还会挑时间和她说说好笑的事,换成她说在学习或者要睡觉了。



    每句话都能产生一段动摇,不知何时就将她强硬的心震得支离破碎。



    卢玲不知在她过少回应的时间里,尚渊已丧失了拼命的理由——卷子堆成山不想写,手机上再没有卢玲的主动问候。



    在时间与距离面前,明明是他活得愈发辛苦,她却先挺不住了。



    尚渊稍稍使力捏了两下钱包,他想把它扔掉又不舍得,放在感受得到的地方又压抑。他想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挽回这段恋情。



    他已经好几天没写作业了,老师找他聊过几次,他只说:“我没有努力的理由。”就没了下文。



    他收起了话唠属性习惯一言不发,没再问季嘉科怎么没分一半棒冰给他,却意外地收到了她给他带的冰淇淋。很大一盒,是他不知道价钱的一种。



    “这是干嘛?”



    “我说过请你吃的。”



    尚渊知道季嘉科家庭不算富裕,每月的补课费是不小的开销。她的零花钱很少买零食,都用来买学习用品,偶尔买根棒冰消暑,还总被他抢去一半。这样他就有理由把零食分给她了。



    季嘉科并不自卑,在学习上帮他很多,所以他也愿意主动分享。



    只是这次他觉得不该收下,因价钱似乎掺杂了其他含义。



    “那个,你吃吧,我现在不想吃。”



    “那你以后别给我零食!”季嘉科气呼呼地走了,之后转身回来,“还有,都要暑假了别半死不活的,你不是想当面求复合吗?回去试一试再说啊!”



    尚渊愣愣地看她两眼打开了冰淇淋盒,“来吃,看在你刚才那句话的份上。”



    是,他要回去找她,等他规划好人生,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于是在偷懒几天后,尚渊又落入题海圈套中。看之前落下的分量,还有淹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