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上帝情怀
翎花死后，珍怩整天闷闷不乐。三天后，她身边来了一个贪污犯。到了第四天，又来了一个自杀者。两个人一高一矮，女的还瘸着腿。
珍怩问他们：“你们从人间来？”
女的点点头：“是的，我自寻短见，不珍惜生命。”
男的问她：“为什么要自杀？”
女的就说：“人如蝼蚁，命如草芥。战争让我们家破人亡。我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孩子被炸成了四、五段，我活着有什么用。”
珍怩说：“来这里的都是罪人，没有温饱，没有欢乐，还经常会受到呵斥和鞭打。”
男人望着窗外：“既然来了，就安心定志吧。 ”
到了晚上，男的又问女的：“你后悔吗？”
女自杀者说：“我后悔，可后悔没用啊。”
“我不后悔。”男的说，“我前半生苦，后半生甜。虽然现在进来了，但我值。我把大部分钱财都留给子女啦。”
珍怩说：“这里摧心剖肝，生不如死，自己要死死不了。”
女人又问男的：“你有几个子女？”
男的说：“我一男一女两个。”
“工作了？”
“不，国外留学。”
“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贪污被抓，总有得有失吧。”男的朝珍怩看看，“不贪污受贿，国外哪有那么多中国人啊。”
“按你这么说，十个留学生，有七个父母是贪污犯？”
男的“嘿嘿”笑了。
突然，窗外出现了一个黑影子，三个人赶紧猫腰察看。
只见黑影子在窗口晃来晃去，头上还射出两道耀眼银光。这银光一开始很细，上下照射，后来变粗大，直射男人脸上。男人吓得连连后退到墙角：“我的妈！这是要干什么呀？”
黑影子发声了：“你还有罪孽没交代！”
“大人，我已经迷途知返，您饶恕我吧。”
“畜生！”黑影子一声吼叫，“你以为你在人间疯狂敛财，死了就可以逍遥法外？”
“大人──”
没等男人再说，黑影子的两条光箭把男人的头发一下点着了。男人一边扑打一边喊叫：“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你要头发干吗。”黑影子双手抓住栅栏。
“大人──大人──”
没等男人再说，黑影子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珍怩看看女人，又看看男人：“你领教了吧。”
男人说：“我领教了，我算是彻底领教了。”
第二天，同屋的两个人被分配在水田插秧，珍怩就被按排在岸上抛秧苗。只见从东到西的水田到处都是秧苗。烈日下，犯人们汗流浃背。有的弯腰插播，有的拨苗迁移，还有的拼命拍打腿上的蚂蝗。水田又烫又混，还不时有毒蛇和老鼠出没。有两个犯人，一前一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打了起来。一个使命抓挠对方脸部，另一个狠命扯住对方头发。两个人从水田打到岸上，又从岸上打到山脚，最后武士“叭叭”两鞭，两个人这才停止了斗殴。
到了中午，几百号人又排成了两队。当送饭车“嘎吱嘎吱”过来的时候，队伍中又出现了一群不守规则的人。他们爬上饭车，狼吞虎咽，互相谩骂和推搡，还当着武士的面歇斯底里喊。当然，他们最终的结果还是跟前面一样，除了鞭打和诅咒还直接去了磔刑地狱。
珍怩是在最后一个吃完饭的。吃完饭，别人已经下到田里干活，她还在那里怅然若失。原来，她告诉同屋的人说她做了一个梦。不但梦见狐狸，还梦见了她女儿和那个给她修电灯的男人。
武士走过来：“你怎么还磨磨蹭蹭不去干活？”
珍怩这才恍恍惚惚抬起头。
武士并没有鞭打珍怩。而是指了指山脚：“你去那边烧水吧。”
“大人，他们渴死了，要不给他们先送一担水去吧？”
出乎意料，武士并没有呵斥她：“去吧去吧，我也懒得理你。”
珍怩刚要转身，从山脚边“噌噌噌”跑来一个老翁。珍怩一看，这个老翁就是方杖行刑时和武士耳语的那个老翁。老翁走到武士跟前，看看珍怩，又看看武士，然后走近一步嘀嘀咕咕在武士面前说了几句，接着，他问珍怩：“你叫珍怩──是一个自杀者吧？”
珍怩睁大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老翁又问：“你在人间有女儿？”
“是的。”珍怩又点点头。
接着武士又问：“你大女儿送人了？”
“是的。”
“你想不想见她？”
“大人，我女儿在人间，我能见到她？”
“不不。”武士摇摇头，“我是说，你女儿──她已经在天堂啦。”
“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愚蠢之人，上帝冷漠；可怜之人，上帝怜悯。快去吧，”武士指指山脚边，“上帝在那等着你。”
珍怩三步并作两步，飞快来到山脚边。
只见山脚绿草茸茸，头顶云浪滚滚，一朵荸荠状彤云忽隐忽现。见珍怩到来，这朵荸荠状彤云瞬间降低了高度。并在四周突然出现了五彩光芒。
珍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起来吧，”上帝声音浑厚，“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再受苦难。”
珍怩赶紧起来：“谢谢上帝，谢谢上帝。”
“你愚昧无知，胸无点墨，拿生命当儿戏，本来要处罚你去枉死地狱。念你初犯，就让你去天堂做厮役吧。
“上帝，我女儿在哪里？”
“你女儿，在天堂等着你呢哪！”
“上帝──”
没等珍怩再问，那朵荸荠状的彤云不见了。
这时候，老翁走到她的面前：“你女儿，不简单。助人为乐，舍己救人，人间现在还有好多人在念着她啊。”
珍怩“呜呜”地哭起来。
接着，老翁就原原本本把她女儿的事全告诉了她。
完了，老翁还补充道：“被你女儿救起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如花似玉啦。她每年要到你女儿的墓前献一束花。”
珍怩又问：“那我去天堂，还能见到我父亲？”
“不。”老翁说，“你父亲不在天堂。你还记得你父亲杀过一只怀孕的狐狸吗？”
见珍怩不吱声，老翁又抬头望望天空：“凡在人间随意射杀牲畜，把你的快乐建立在它们的痛苦之上，那么死后这个人必然会进牛坑地狱。由数百只野牛袭击，并用牛角顶，牛蹄踩……与此同时，还可能会被打入另一个地狱。你父亲，应该是进了牛坑地狱。”
“那我父亲在那儿好多年了？”
“是啊，那是一个专门为畜生申冤的地狱。”老翁接着继续说，“但你女儿很伟大。她在天堂不但锦衣玉食，富埒陶白，还收获了爱情和甜蜜。只是，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回到人间去，回到你生她养她的地方。当然，你也会离开地狱，去天堂生活。是你女儿拯救了你。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不需要再劳作。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去天堂见你女儿啦。”
珍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要感谢上帝大恩大德。”
第二天上午，武士们对珍怩也格外殷勤，他们除了早早地来到茅草屋前守候，还在山脚为她开劈了一条像花海一样的道路。花海道路的两旁，已经聚集了好多人。这些人都是被武士召唤过来送珍怩的。他们排成两排，从东边一直排到西边，足足有上万人。那些平时凶神恶煞的犯人包括武士们现在个个都温文尔雅。尽管一大清早，武士们已经在孽镜地狱和剪刀地狱行刑了好多人。但现在他们都没有了杀气和暴虐。
大约五分钟，一朵白云出现在了天空中，所有武士齐声高喊：“跪下──”
于是，包括珍怩和武土在内的上万人都跪了下来。只见白云在跪着的人的头上盘旋了三圈，随即在珍怩的上空停下了。
上帝说：“大家起来吧。”
于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上帝开始说：“今天我们应该高兴，因为在你们中间有一个叫珍怩的女人今天要离开地狱去天堂。天堂嘛，每一个人都向往。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去。我说过，生前作恶者死后的灵魂将会在这里受审，而生前做好事死后的灵魂必将升华。珍怩的女儿，一个曾在人间做出巨大牺牲的人，我今天要让她看到她母亲的笑容，并让她们在充满花香鸟语的天堂相见。”
上帝说完，从毛竹林、橡胶园、沼泽地和山脚边的崖壁处一下子窜出来许许多多的飞禽和走兽。这些飞禽走兽有的俯身，有的仰卧，还有的“呜呜”发出声响。同时，天边也出现了两个小圆点。小圆点一开始有光，隐隐约约，后来就逐渐变大，再后来就看见两双翅膀──两个天使陡然出现在了她面前。天使白衣长发，轻盈飘逸。她们下到珍怩的面前时一语不发，只是伸出两双翅膀，把珍怩的整个身子托起，然后慢慢举向高空。只一会儿功夫，两个天使又腾空而起，举着珍怩的身子向着东边的方向飞去了。
珍怩问他们：“你们从人间来？”
女的点点头：“是的，我自寻短见，不珍惜生命。”
男的问她：“为什么要自杀？”
女的就说：“人如蝼蚁，命如草芥。战争让我们家破人亡。我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孩子被炸成了四、五段，我活着有什么用。”
珍怩说：“来这里的都是罪人，没有温饱，没有欢乐，还经常会受到呵斥和鞭打。”
男人望着窗外：“既然来了，就安心定志吧。 ”
到了晚上，男的又问女的：“你后悔吗？”
女自杀者说：“我后悔，可后悔没用啊。”
“我不后悔。”男的说，“我前半生苦，后半生甜。虽然现在进来了，但我值。我把大部分钱财都留给子女啦。”
珍怩说：“这里摧心剖肝，生不如死，自己要死死不了。”
女人又问男的：“你有几个子女？”
男的说：“我一男一女两个。”
“工作了？”
“不，国外留学。”
“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贪污被抓，总有得有失吧。”男的朝珍怩看看，“不贪污受贿，国外哪有那么多中国人啊。”
“按你这么说，十个留学生，有七个父母是贪污犯？”
男的“嘿嘿”笑了。
突然，窗外出现了一个黑影子，三个人赶紧猫腰察看。
只见黑影子在窗口晃来晃去，头上还射出两道耀眼银光。这银光一开始很细，上下照射，后来变粗大，直射男人脸上。男人吓得连连后退到墙角：“我的妈！这是要干什么呀？”
黑影子发声了：“你还有罪孽没交代！”
“大人，我已经迷途知返，您饶恕我吧。”
“畜生！”黑影子一声吼叫，“你以为你在人间疯狂敛财，死了就可以逍遥法外？”
“大人──”
没等男人再说，黑影子的两条光箭把男人的头发一下点着了。男人一边扑打一边喊叫：“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你要头发干吗。”黑影子双手抓住栅栏。
“大人──大人──”
没等男人再说，黑影子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珍怩看看女人，又看看男人：“你领教了吧。”
男人说：“我领教了，我算是彻底领教了。”
第二天，同屋的两个人被分配在水田插秧，珍怩就被按排在岸上抛秧苗。只见从东到西的水田到处都是秧苗。烈日下，犯人们汗流浃背。有的弯腰插播，有的拨苗迁移，还有的拼命拍打腿上的蚂蝗。水田又烫又混，还不时有毒蛇和老鼠出没。有两个犯人，一前一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打了起来。一个使命抓挠对方脸部，另一个狠命扯住对方头发。两个人从水田打到岸上，又从岸上打到山脚，最后武士“叭叭”两鞭，两个人这才停止了斗殴。
到了中午，几百号人又排成了两队。当送饭车“嘎吱嘎吱”过来的时候，队伍中又出现了一群不守规则的人。他们爬上饭车，狼吞虎咽，互相谩骂和推搡，还当着武士的面歇斯底里喊。当然，他们最终的结果还是跟前面一样，除了鞭打和诅咒还直接去了磔刑地狱。
珍怩是在最后一个吃完饭的。吃完饭，别人已经下到田里干活，她还在那里怅然若失。原来，她告诉同屋的人说她做了一个梦。不但梦见狐狸，还梦见了她女儿和那个给她修电灯的男人。
武士走过来：“你怎么还磨磨蹭蹭不去干活？”
珍怩这才恍恍惚惚抬起头。
武士并没有鞭打珍怩。而是指了指山脚：“你去那边烧水吧。”
“大人，他们渴死了，要不给他们先送一担水去吧？”
出乎意料，武士并没有呵斥她：“去吧去吧，我也懒得理你。”
珍怩刚要转身，从山脚边“噌噌噌”跑来一个老翁。珍怩一看，这个老翁就是方杖行刑时和武士耳语的那个老翁。老翁走到武士跟前，看看珍怩，又看看武士，然后走近一步嘀嘀咕咕在武士面前说了几句，接着，他问珍怩：“你叫珍怩──是一个自杀者吧？”
珍怩睁大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老翁又问：“你在人间有女儿？”
“是的。”珍怩又点点头。
接着武士又问：“你大女儿送人了？”
“是的。”
“你想不想见她？”
“大人，我女儿在人间，我能见到她？”
“不不。”武士摇摇头，“我是说，你女儿──她已经在天堂啦。”
“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愚蠢之人，上帝冷漠；可怜之人，上帝怜悯。快去吧，”武士指指山脚边，“上帝在那等着你。”
珍怩三步并作两步，飞快来到山脚边。
只见山脚绿草茸茸，头顶云浪滚滚，一朵荸荠状彤云忽隐忽现。见珍怩到来，这朵荸荠状彤云瞬间降低了高度。并在四周突然出现了五彩光芒。
珍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起来吧，”上帝声音浑厚，“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再受苦难。”
珍怩赶紧起来：“谢谢上帝，谢谢上帝。”
“你愚昧无知，胸无点墨，拿生命当儿戏，本来要处罚你去枉死地狱。念你初犯，就让你去天堂做厮役吧。
“上帝，我女儿在哪里？”
“你女儿，在天堂等着你呢哪！”
“上帝──”
没等珍怩再问，那朵荸荠状的彤云不见了。
这时候，老翁走到她的面前：“你女儿，不简单。助人为乐，舍己救人，人间现在还有好多人在念着她啊。”
珍怩“呜呜”地哭起来。
接着，老翁就原原本本把她女儿的事全告诉了她。
完了，老翁还补充道：“被你女儿救起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如花似玉啦。她每年要到你女儿的墓前献一束花。”
珍怩又问：“那我去天堂，还能见到我父亲？”
“不。”老翁说，“你父亲不在天堂。你还记得你父亲杀过一只怀孕的狐狸吗？”
见珍怩不吱声，老翁又抬头望望天空：“凡在人间随意射杀牲畜，把你的快乐建立在它们的痛苦之上，那么死后这个人必然会进牛坑地狱。由数百只野牛袭击，并用牛角顶，牛蹄踩……与此同时，还可能会被打入另一个地狱。你父亲，应该是进了牛坑地狱。”
“那我父亲在那儿好多年了？”
“是啊，那是一个专门为畜生申冤的地狱。”老翁接着继续说，“但你女儿很伟大。她在天堂不但锦衣玉食，富埒陶白，还收获了爱情和甜蜜。只是，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回到人间去，回到你生她养她的地方。当然，你也会离开地狱，去天堂生活。是你女儿拯救了你。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不需要再劳作。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去天堂见你女儿啦。”
珍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要感谢上帝大恩大德。”
第二天上午，武士们对珍怩也格外殷勤，他们除了早早地来到茅草屋前守候，还在山脚为她开劈了一条像花海一样的道路。花海道路的两旁，已经聚集了好多人。这些人都是被武士召唤过来送珍怩的。他们排成两排，从东边一直排到西边，足足有上万人。那些平时凶神恶煞的犯人包括武士们现在个个都温文尔雅。尽管一大清早，武士们已经在孽镜地狱和剪刀地狱行刑了好多人。但现在他们都没有了杀气和暴虐。
大约五分钟，一朵白云出现在了天空中，所有武士齐声高喊：“跪下──”
于是，包括珍怩和武土在内的上万人都跪了下来。只见白云在跪着的人的头上盘旋了三圈，随即在珍怩的上空停下了。
上帝说：“大家起来吧。”
于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上帝开始说：“今天我们应该高兴，因为在你们中间有一个叫珍怩的女人今天要离开地狱去天堂。天堂嘛，每一个人都向往。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去。我说过，生前作恶者死后的灵魂将会在这里受审，而生前做好事死后的灵魂必将升华。珍怩的女儿，一个曾在人间做出巨大牺牲的人，我今天要让她看到她母亲的笑容，并让她们在充满花香鸟语的天堂相见。”
上帝说完，从毛竹林、橡胶园、沼泽地和山脚边的崖壁处一下子窜出来许许多多的飞禽和走兽。这些飞禽走兽有的俯身，有的仰卧，还有的“呜呜”发出声响。同时，天边也出现了两个小圆点。小圆点一开始有光，隐隐约约，后来就逐渐变大，再后来就看见两双翅膀──两个天使陡然出现在了她面前。天使白衣长发，轻盈飘逸。她们下到珍怩的面前时一语不发，只是伸出两双翅膀，把珍怩的整个身子托起，然后慢慢举向高空。只一会儿功夫，两个天使又腾空而起，举着珍怩的身子向着东边的方向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