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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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秦蓁的幻境*

    浓浓迷雾中,我找不到燕飞,找不到李小飞,也没有胖子,我走着走着,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然后,眼前亮光一闪,我便被吸了进去。

    一九三柒年柒月,昆仑

    昆仑大山里,奇峰亭亭玉立,满山碧树吐翠,山水清瀛、鸟禽成群、云雾缭绕、气象万千,一处终年银装素裹、绝壁相对的天险之处。

    一行黑衣黑裤装扮的不速之客打破了这片宁静,来到了被称作世界边缘之处。

    奇怪的是,我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像看不到我似的。

    “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

    “赤龙藏宇宙,白虎隐丹田,北斗南展下,定息觅真穴....”

    “发为星辰万余纶,十二神女会四边....”

    众人从黑夜走到黑夜,又从白天走回黑夜。

    蜷缩着的黑夜,被大地紧紧拥抱着。黑魆魆的山涧,白茫茫的牧野,夜晚像洪荒猛兽一般张着黑洞洞的大口。

    这天晚上出奇的黑,大地悚然森森,仿佛回到了原始时代。周围死气沉沉的,眉一样的上弦月很早就沉落下去了,地面上的景物都难以分辨,天上的星斗怕冷似的,全都没入黑漆漆的天幕。

    “家主,你说咱们真能找到那西王母的大斗麽,这都几天几夜了连个鬼影儿都还木见到过。”瘦子怯生生的问道。

    “你小子,是不是怂了阿?....没有?没有就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这一趟儿干好喽,以后有的是甬(荣)华富贵!”家主狠狠瞪了瘦子一眼,不许他再胡说八道、动摇人心。

    我看见周围几人幸灾乐祸起来,一起跟着嗤笑几声便丢下瘦子继续往前走了。瘦子的脸庞烧的发烫,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低下头阴沉的脸色干笑两声才缓缓的跟上前面几人。

    山里的雪越下越紧了。狂风吹折着山里的枯冻了的树枝,发出哑哑的响叫,还不时地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知名的野兽的嗥声。夜的寂静,差不多全给这些举措的声音碎裂了。

    零星的光亮如鬼火般跳动着,忽明忽暗,显得那么沉重而狰狞。蝙蝠成群地从两旁低矮的山洞中窜出,张开黑色的羽翼吱吱地飞着,树木也被凛冽的寒风吹得来回摇曳,发出咿咿呀呀的哭泣声。枯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总好像有一只黑手从尽头伸来……

    “瘦子,弄开它。”

    我跟着他们来到不知地下多少米的深处,那几名男子瑟着身子一边搓手一边围着一座棺木。

    瘦子用刺刀凿开尸体的喉咙,里面有密集反打的毛针,针尖正对着喉咙里面。针是红铁制的还涂抹着剧毒,虽然上面有了锈斑,但口子还是很锋利,一旦不注意定会中招。好在几人都是有经验的老把式,用老虎钳小心拔下牛毛针来,把铁篱框罩在古尸的头上,然后瘦子用枪托猛力敲击尸体的胸口、喉咙和腹部。

    “手感不对,该是有机关。”瘦子开口说道。

    “起开,我来看看。”另一名男子挤进身去,几人里机关术最擅长的就是他。

    瘦子不动声色退到最后面,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同时手指摸向盒子枪的扳机。

    “喂!你们小心啊——”看到瘦子要暗算他们,我急忙叫了出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反应。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回荡在墓穴里来回作响,空荡荡的有些震耳欲聋。

    仅有十发容弹量的盒子枪最后只发出来咔咔的响声,地上五人毙倒在血泊之中。那位家主连中四枪,血窟窿炸开了衣衫,双瞳圆瞪,死不瞑目一样。

    “瘦...瘦子,…为什…么?”

    地上,血泊中,刚才那名最懂机关术的男子奄奄一息,他不明白瘦子怎么会这样做。

    “哼,这全都是张锦行的错!”瘦子嚷道,有些歇斯底里又有些狰狞可怖,“啊哈哈哈哈哈——”瘦子狂妄的笑了起来,“你们全都该死,你们的家人也会去陪你们的!”

    随后,奄奄一息的男子被插在胸口的匕首带走最后一丝生机。

    然后,眼前光驱扭转,我又跟着瘦子去到了济南,眼前场景浮现一片黑夜。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楼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尤在回忆着白天的繁忙与热闹。

    盗门张家济南总堂,黑影一闪而没。

    一柄雪亮的朴刀带着光甩了两下,映照出一张惨白无色的脸庞,随即刀柄被反握入手中。

    “噗——!”

    一声而过,一颗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地上,看着远处无头的身子似还没回味出刚才的迥变。

    黑影冷冷的抬脚从尸体上跨过去,继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杀意。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偶然一声犬吠,冲破夜色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幽寂的草木与蒙蒙迈开的街道上光线交织着,一片奇怪的氛围。

    既然真正的杀戮还未来袭,或许还在来的路上。

    “兄弟们,上。”

    街道尽处,张宅

    蒙蒙夜色下,瘦子黑衣红裤,手提开山刀,没有带着一点人类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悄然摸来。

    有在门口站岗的张家护院转身,见这人杀意汹汹、来者不善,装扮又甚是奇怪,但夜色中看的不甚是清楚,口中喝止道:“站住,什么人!”

    无人应答。

    稍后,瘦子身后踏踏的脚步声蜂拥过来,影影綽綽,同样是,黑衣红裤,手握开山刀。一个呼吸间隙,他们脸颊戴上了京剧里的画脸谱,在黑夜里,如同一群鬼魅一般。

    这些人都是瘦子在张家蛰伏数年来积攒下来的心腹,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做绝。

    瘦子寒气森森的刀剑率先指过去,鬼面人群口中冷喝一声,数十逋身影踏着沙沙的脚步声,蜂拥着,杀了上来。

    夜里,清冷的风拐过,带着杀意滔天。

    站岗的张家护院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砍翻在地。有出来小解的几名家丁,只闻一阵恶风不善,随后,那边瘦子身影逼近,一把刀锋劈过夜空,朝他们过来。

    开山刀随之一搌,向前破开,再横扫。顿时,血傾洒,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响,裤子还未来得及提上的三名家丁,便被冲进院子的黑影瞬间砍成血洒,扑在地上抽搐不止。

    后面,鬼面人数双脚步冷冷越过,飞驰,刀锋轰然盖过去。

    “有人杀来了——”

    只听得院子内有巡逻的护院吆喝一声,随即,混乱了起来。

    几名匆忙穿上衣衫从屋里冲出来的张家护院朝瘦子杀来,瘦子稍退一步,开山刀舞挡,砰砰砰数声,几道砍来的刀鋒悉数遮挡下来。瘦子眼里一闪凶戾之色,转身一挥,开山刀划出一道半圃,呼的一声,刀锋在那几人麻布衣衫上冗开,随后有人倒地呻吟。

    瘦子平日里在张家虽然显山不漏水,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一点本事没有。

    院子小楼底层,张锦程,也是张家掌门人张锦行的胞弟,看着没有戴画脸谱疯狂砍杀的瘦子,那个曾经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毕恭毕敬的家伙,窠黑粗糙的脸抽了抽,胸膛起伏。

    缄默了好久,黑瞳死死盯着对方,喘着粗气,而后,便是怒吼:

    “瘦子,你这个草包!张家待你不薄,你居然觊觎张家的地位,你....简直是大逆不道!还有,张家分舵下大大小小一十八个堂主,平日里你以为他们对你恭恭敬敬的,真是以为你自己能镇得住他们?那还不是仗着我给你的抬举才给你几分薄面吗,你现在若还不肯回头,你、我、张家必将万劫不复哇!!!”

    向来脾气温和的张锦程,此时有股难以言喻的愤怒,那种积攒在内心长久以来,压抑着的烂泥扶不上墙的郁气,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而对象,就是眼前这个常常被哥哥批评器小、难当大事的瘦子。

    “你想杀家主做人上人,但你也要为以后想一想啊,群龙一旦无首,张家内部必乱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杀完人就像宰一条畜生,你糊涂哇!!!”

    瘦子既有些被对方一番言辞震撼了,心中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跟他讲下去,就是说通了,这天也是亮了。

    看着眼前这人,瘦子无奈的揉了揉眼眶,嘴中吐出一口浊气来,不屑道:

    “张锦行这该死的家伙打死也不肯跟日本人合作,也不能对分舵下堂口痛下杀手,收回实权。这才是真正的张家毒瘤呢,他也不仔细想想,日本人是那么好惹的吗,他封的那些堂主就没别的心思?若是我掌位行事,纵然千军万马也是调教个服服帖帖的!”

    一言不合后,视线中,我看见他们两人上前打了起来。

    人群火拼中,张家反扑杀来的人群破开,张锦程身影冲过来。脚步沉稳,速度奇快,然后便是一跃,手中同样寒气森森的朴刀,在空中嗡鸣一声,直砍在开山刀上,然后便是爆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噹—昂——”

    倆人徒一交手,立即分开。张锦程眼里震撼,定了定被震得发抖的手腕,招呼过一旁的张家管家道:“速带嫂子从暗道离开这里,去金陵,找到秦家堂主,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给他。切忌路上小心,嫂子还怀着身孕呢,孩子......孩子生下来就取名张三火,这可是大哥的遗腹子了。”

    “可是....您...”

    “别管我,马上就去办,我这是...最后一次要你办事情了....办漂亮一点。”张锦程凄然一笑。

    下一刻,张锦程身影向前突袭,转眼间便将两人距离拉近。瘦子也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对于张锦程的本事,瘦子心里清楚得很,攻势在哪,弱点在哪。

    一瞬,我又看到两人撞在了一起。

    砰砰砰——

    两人对砍几招,他俩速度也是很快,也威势惊人。刮断凸出的墙壁,便留下深深的痕壑,碎石飞岩四溅。

    又硬拼了几招后,忽地,张锦程身躯抖了一抖,僵硬了一下,他紧咬着牙,后退几步,虎口火辣辣的疼痛。

    不知何时,虎口已经震裂,血水淋透了刀柄。

    “哼,你也去死吧!”

    瘦子爆喝一声,双脚发力,原地奔射过来。然后一跳,双脚踏在右侧墙壁上连跺三步,来到张锦程上方,开山刀竖刃往下就是一劈。

    瘦子落地,走过去,一脚踢开无头的身子。随后单手朝后面鬼面人勾了勾手指,言语中带着激动,“杀——一个不留!”

    我看到鬼面人影綽綽,然后便是一道道血光飘过,喊杀之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张家护院四散而逃,俨然变成了鬼面人单方面的屠杀。

    翌日,平报社头版:昨夜济南市中心之张氏疑似被仇报,遭人烧家,一门惨死,尚未见馀。

    画面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