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平岗镇（二）
“爷爷是罕见的释厄灵魂体，走到哪里都会释放厄运气息，他的气息我不会搞错的。”空空点着小脑袋。
易生在一旁附和道：“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没有用的。你是那样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
“闭嘴！“杨归海心里有点乱，”空空，外公到过哪里？”
按着空空的指向，杨归海来到平岗镇卫生医院。医院是四层独栋，不算大，空空说气息相对清晰的地方是负一楼，不过也快要散尽了。负一楼就是太平间，理所当然地，杨归海被守门老头拒绝入内。
杨归海没有强求，现在只能确定外公到过那里而已，不太可能这么巧留下线索。不过外公到医院太平间的目的就值得深思了，他在找什么东西，还是刚好有亲戚在这过世？无论如何，最好不要和那帮企图和地府执行者作对的家伙联系到一起。
杨归海参加107小队，本来只打算跟着划划水，捡捡漏，任务完成再领个赏。但现在既然可能涉及到外公，那就由不得不认真，必须去调查情报。
获取情报最佳地点是派出所，不过他自知没那么大脸，警察鸟他才怪了。次于派出所的地方，那就是大街小巷的麻将馆。
这里的麻将馆可不是指几十上百大洋半天的空调包间，而是大路边上由茶社改来的麻将馆。这些老茶社不可能都如锦官城老茶馆那样还保留着情怀，桌子改成机麻桌也是与时俱进，迎合市场需求。五块钱叫杯粗茶可以坐一天，外加五块就可以上桌，简易的篷子里只有电风扇降温，条件朴素，但胜在人多。来着里的大都是留守老家的空巢老人，偶尔也有些无所事事的中年，通常都是打一块底，最高不会过八块。
找到个三缺一的桌子，问过好后入桌。桌位上是一老头一老太和个络腮胡中年男子，俩老人家打牌很慢，杨归海当然不会催，打得越慢才越好套话。让了两圈，俩老人赢得眉开眼笑，络腮胡看得出杨归海在让牌，也只是笑笑不说。
“小鸟！”杨归海见天色不早，开始打听，“前辈，我感觉这一向镇上气氛有点不对头哦！”
“不是啷个！”老爷子最是淳朴，立马上钩，“一天都在死人。我们这些老东西死了就算了，你说那些身强力壮的娃娃都死了几个，不是扯拐嘛！死人嘛都是年关死嘛，哪七八月死哦。馍馍，碰到！”
“嘿，李老头你就不晓得哇！”老太太也跟着来了劲儿，捏着张八筒好一会儿才打出来，“七月半来了，今年子阴曹地府魂没收够，要补起来。我给你说，那几个年轻人，还没送去埋，尸体就不在了，那才是怪事！”
“扯哦你！”
“扯？不信你问小方，他两爷子就是看捡尸房的！”
“东说西说哩！”络腮胡子脸色微变，强自道，“饭可以乱吃，话莫乱说。”
信息量不小啊！杨归海乘胜追击：“大爷，啥子时候开始人死得多的？”
“啥子时候？可能挨边有个把子月了吧......”老大爷记性不好，但还是努力帮他回忆，“对了！就是上个月月中，那帮盗墓的把东崖山古墓炸了，狗日的些炸了又不收场，这下子报应甩到我们身上！”
“小伙子，你千万莫要跑去那里哦......”老太太神色严肃地提醒他，“那几个年轻人就是跑那里去，回来不多久就死了的。我给你说，他们身体比你还好，阳气还重都没躲脱！”
“是是是，我随便问问。我听到有人说最近在闹鬼呐......”
后来的对话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多，最终也没有提到外公的，这也在意料之中，普通人自然没法分辨出哪个鬼是他外公。最大的收获是他取得了络腮胡子方图的信任，请方图喝了两瓶啤酒，他答应晚上带自己去太平间看看。
晚上十二点，方图和他老子交了班，把楼道门的锁链给杨归海打开。他对杨归海带两个小孩进去还有些疑虑，杨归海赶紧递包烟过去，说两小孩都不是善茬，我怕了他们都未必怕，方图这才打开太平间。
这次杨归海可是感受到实打实的阴气，他甚至看到几个鬼在楼道随处飘荡，角落里更有两个老鬼在无所事事地下五子棋。两老鬼看也没看他，本着鬼不犯我、我不犯鬼的原则，杨归海也就装作没看见。
杨归海毕竟没干过刑侦，故作姿态调查一番后，唯一线索仍然是空空提供的：外公确实来过这里。
他平日神经粗归粗，但真正想做事情的时候，脑子里办法可是很多的。当下再把兜里的中华递给方图：“老哥，其实我来，最想知道的还是那几个年轻人尸体的事。”
方图熟练地接过，但听清问题后却有些犹豫，没有立即把烟装起来。
“这样吧，我来说！”杨归海见他不好开口，试探着问道，“他们，是不是......自己离开的？”
方图听他这话更是愣住，良久方才叹口气：“哎，看来小兄弟也不是简单人。实话给你说嘛，他们确实是自己离开的，两道门锁我本来是锁上的，哪晓得是那时候自己打开了！”
“医生确定他们都死了？”杨归海依然纠结这个问题。
“当然，我和老汉接触了一辈子死人，真死假死一眼就能看出来！”
“出了这种事，老哥你们就没带害怕的？“
“我们几辈人都干这个，一代传一代，更神的事都听过，害怕有啥子用？这种事发生的时候，我们家规就是：站在旁边，当睁眼瞎。“
“可这事情上头和家属知道不好交差吧！”
“能糊弄就糊弄，不能的就实话实说，再摆点悬吓吓他们，哪个都不敢乱说。”方图猛地吸口烟，忽然掏出个纸条丢给杨归海，”这是我在一个小年轻衬衫口袋头摸到的，他家人没在，我给换的衣服。也是我看小兄弟你对眼，上次那个人来我都没给他。“
上次来的人估计就是报告信息的地府执行者了，看来他也有可能接近了“丧尸人”的事。纸被揉作一团，上面写着三行潦草的汉字，可见是在紧急之下写的：
古墓左三，人参果，不是鬼。
应该是很重要的线索，而且很不算艰深。不过此事到此再往深处也只是猜想，并不着急。
外公来过这里，方图肯定不知道，但这里的鬼魂未必不知道！
“两位前辈！”杨归海蹲到下五子棋的两个老鬼身旁，用和气到有些阴阳怪气地口音说，“请问你们个事儿！”
两老鬼先是一愣，随后面上竟然带着喜色，比杨归海更着急道：“赶紧问赶紧问！刚好我也有事请你帮忙！”
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杨归海有些奇怪，但还是不客气地先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自己外公。将外公的身材长相略加描述，其中一个老鬼立马点头，说见过见过。
“那老头一看就不简单，他跟我们下了半天棋，然后等那几个小年轻诈尸的时候，他也悄悄跟着去，其中原因我们没敢问。他还给我们说，给我们收魂的人很快就来，结果只来了个凶巴巴的小年轻，压根没打算带咱走！”
“你们很想去地府？”杨归海奇道。鬼魂不是都有执念舍不得走，所以才会有阴差和执行者的嘛？
“我们这些老头活够了，死也死了，不可能还留在人间祸害后人嘛！能走当然得早点走罗。对了，方图这小子你要......哎，算了，小事！”
杨归海没有追问，笑道：“我倒是有办法把你们送去地府，但原则上你们是自然死亡，有阴差来勾魂的，只不过最近......”
杨归海正待说下去，忽然注意到走廊日光灯电压不稳时般忽明忽暗地闪烁，那昏暗仿佛与世隔绝，只剩下呜呜的风声。风声背后，从地狱般遥远处，传来悠远嘶哑的呼唤：
时辰到......时辰到......时辰到了正衣冠，正了衣冠上黄泉。黄泉路上无人伴，无人相伴忘尘缘......
易生在一旁附和道：“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没有用的。你是那样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
“闭嘴！“杨归海心里有点乱，”空空，外公到过哪里？”
按着空空的指向，杨归海来到平岗镇卫生医院。医院是四层独栋，不算大，空空说气息相对清晰的地方是负一楼，不过也快要散尽了。负一楼就是太平间，理所当然地，杨归海被守门老头拒绝入内。
杨归海没有强求，现在只能确定外公到过那里而已，不太可能这么巧留下线索。不过外公到医院太平间的目的就值得深思了，他在找什么东西，还是刚好有亲戚在这过世？无论如何，最好不要和那帮企图和地府执行者作对的家伙联系到一起。
杨归海参加107小队，本来只打算跟着划划水，捡捡漏，任务完成再领个赏。但现在既然可能涉及到外公，那就由不得不认真，必须去调查情报。
获取情报最佳地点是派出所，不过他自知没那么大脸，警察鸟他才怪了。次于派出所的地方，那就是大街小巷的麻将馆。
这里的麻将馆可不是指几十上百大洋半天的空调包间，而是大路边上由茶社改来的麻将馆。这些老茶社不可能都如锦官城老茶馆那样还保留着情怀，桌子改成机麻桌也是与时俱进，迎合市场需求。五块钱叫杯粗茶可以坐一天，外加五块就可以上桌，简易的篷子里只有电风扇降温，条件朴素，但胜在人多。来着里的大都是留守老家的空巢老人，偶尔也有些无所事事的中年，通常都是打一块底，最高不会过八块。
找到个三缺一的桌子，问过好后入桌。桌位上是一老头一老太和个络腮胡中年男子，俩老人家打牌很慢，杨归海当然不会催，打得越慢才越好套话。让了两圈，俩老人赢得眉开眼笑，络腮胡看得出杨归海在让牌，也只是笑笑不说。
“小鸟！”杨归海见天色不早，开始打听，“前辈，我感觉这一向镇上气氛有点不对头哦！”
“不是啷个！”老爷子最是淳朴，立马上钩，“一天都在死人。我们这些老东西死了就算了，你说那些身强力壮的娃娃都死了几个，不是扯拐嘛！死人嘛都是年关死嘛，哪七八月死哦。馍馍，碰到！”
“嘿，李老头你就不晓得哇！”老太太也跟着来了劲儿，捏着张八筒好一会儿才打出来，“七月半来了，今年子阴曹地府魂没收够，要补起来。我给你说，那几个年轻人，还没送去埋，尸体就不在了，那才是怪事！”
“扯哦你！”
“扯？不信你问小方，他两爷子就是看捡尸房的！”
“东说西说哩！”络腮胡子脸色微变，强自道，“饭可以乱吃，话莫乱说。”
信息量不小啊！杨归海乘胜追击：“大爷，啥子时候开始人死得多的？”
“啥子时候？可能挨边有个把子月了吧......”老大爷记性不好，但还是努力帮他回忆，“对了！就是上个月月中，那帮盗墓的把东崖山古墓炸了，狗日的些炸了又不收场，这下子报应甩到我们身上！”
“小伙子，你千万莫要跑去那里哦......”老太太神色严肃地提醒他，“那几个年轻人就是跑那里去，回来不多久就死了的。我给你说，他们身体比你还好，阳气还重都没躲脱！”
“是是是，我随便问问。我听到有人说最近在闹鬼呐......”
后来的对话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多，最终也没有提到外公的，这也在意料之中，普通人自然没法分辨出哪个鬼是他外公。最大的收获是他取得了络腮胡子方图的信任，请方图喝了两瓶啤酒，他答应晚上带自己去太平间看看。
晚上十二点，方图和他老子交了班，把楼道门的锁链给杨归海打开。他对杨归海带两个小孩进去还有些疑虑，杨归海赶紧递包烟过去，说两小孩都不是善茬，我怕了他们都未必怕，方图这才打开太平间。
这次杨归海可是感受到实打实的阴气，他甚至看到几个鬼在楼道随处飘荡，角落里更有两个老鬼在无所事事地下五子棋。两老鬼看也没看他，本着鬼不犯我、我不犯鬼的原则，杨归海也就装作没看见。
杨归海毕竟没干过刑侦，故作姿态调查一番后，唯一线索仍然是空空提供的：外公确实来过这里。
他平日神经粗归粗，但真正想做事情的时候，脑子里办法可是很多的。当下再把兜里的中华递给方图：“老哥，其实我来，最想知道的还是那几个年轻人尸体的事。”
方图熟练地接过，但听清问题后却有些犹豫，没有立即把烟装起来。
“这样吧，我来说！”杨归海见他不好开口，试探着问道，“他们，是不是......自己离开的？”
方图听他这话更是愣住，良久方才叹口气：“哎，看来小兄弟也不是简单人。实话给你说嘛，他们确实是自己离开的，两道门锁我本来是锁上的，哪晓得是那时候自己打开了！”
“医生确定他们都死了？”杨归海依然纠结这个问题。
“当然，我和老汉接触了一辈子死人，真死假死一眼就能看出来！”
“出了这种事，老哥你们就没带害怕的？“
“我们几辈人都干这个，一代传一代，更神的事都听过，害怕有啥子用？这种事发生的时候，我们家规就是：站在旁边，当睁眼瞎。“
“可这事情上头和家属知道不好交差吧！”
“能糊弄就糊弄，不能的就实话实说，再摆点悬吓吓他们，哪个都不敢乱说。”方图猛地吸口烟，忽然掏出个纸条丢给杨归海，”这是我在一个小年轻衬衫口袋头摸到的，他家人没在，我给换的衣服。也是我看小兄弟你对眼，上次那个人来我都没给他。“
上次来的人估计就是报告信息的地府执行者了，看来他也有可能接近了“丧尸人”的事。纸被揉作一团，上面写着三行潦草的汉字，可见是在紧急之下写的：
古墓左三，人参果，不是鬼。
应该是很重要的线索，而且很不算艰深。不过此事到此再往深处也只是猜想，并不着急。
外公来过这里，方图肯定不知道，但这里的鬼魂未必不知道！
“两位前辈！”杨归海蹲到下五子棋的两个老鬼身旁，用和气到有些阴阳怪气地口音说，“请问你们个事儿！”
两老鬼先是一愣，随后面上竟然带着喜色，比杨归海更着急道：“赶紧问赶紧问！刚好我也有事请你帮忙！”
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杨归海有些奇怪，但还是不客气地先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自己外公。将外公的身材长相略加描述，其中一个老鬼立马点头，说见过见过。
“那老头一看就不简单，他跟我们下了半天棋，然后等那几个小年轻诈尸的时候，他也悄悄跟着去，其中原因我们没敢问。他还给我们说，给我们收魂的人很快就来，结果只来了个凶巴巴的小年轻，压根没打算带咱走！”
“你们很想去地府？”杨归海奇道。鬼魂不是都有执念舍不得走，所以才会有阴差和执行者的嘛？
“我们这些老头活够了，死也死了，不可能还留在人间祸害后人嘛！能走当然得早点走罗。对了，方图这小子你要......哎，算了，小事！”
杨归海没有追问，笑道：“我倒是有办法把你们送去地府，但原则上你们是自然死亡，有阴差来勾魂的，只不过最近......”
杨归海正待说下去，忽然注意到走廊日光灯电压不稳时般忽明忽暗地闪烁，那昏暗仿佛与世隔绝，只剩下呜呜的风声。风声背后，从地狱般遥远处，传来悠远嘶哑的呼唤：
时辰到......时辰到......时辰到了正衣冠，正了衣冠上黄泉。黄泉路上无人伴，无人相伴忘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