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谈判
罕加贝拉，半月楼。
此时正是中午，半月楼中的座位已有七、八成满了。而就在此时，李元芳背着手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他直接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上了二楼，在准备上三楼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客官，二楼有清净包房，您几位？”说话的这位一身黑衣，满脸横肉。那样子，像打手多于像伙计。
李元芳：“我不是来吃饭的。”
黑衣打手的眼中有凶光在闪烁。他恶声恶气的问道：“这里是饭店，来的人都是吃饭的。”
“但总有例外的。”李元芳淡淡的道。他看了黑衣打手一眼，又说道：“我到这儿来是另外有事，你去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和我说话。”
“我知道你是有事。”黑衣打手狞笑着，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李元芳不是来吃饭，他是来找事的：“小兔崽子，不给你点……”脏话刚说到一半，便有一记耳光在黑衣打手的脸上响起。打人的不是李元芳，是一个穿长袍的中年人。
“掌……掌柜的……”黑衣打手捧着脸，都吓傻了。
长袍掌柜反手又是一个耳光，他沉声喝道：“这位是我们店的贵客，你居然敢对他无礼，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又加了一脚“滚”。
把黑衣打手敢走。长袍掌柜转向李元芳深施一礼：“下人无礼，请李将军见谅。”
李元芳：“你知道我？”
长袍掌柜：“在下合贺邰，是这家小店的掌柜。而这家店真正的主人是谁，我想李将军应该很清楚吧。”
李元芳点点头，他直截了当的说：“我要见贵主人。”
“您很快就能见到他的。”合贺邰依然一脸的笑。他向上楼的方向伸出手臂：“请！”
还是老地方，茶点已经准备好了。一杯茶还没有喝完，门开了。蒙戾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向李元芳拱了拱手，蒙戾带着笑说道：“元芳兄大驾光临，欢迎，欢迎之至。”
李元芳提壶，给蒙戾倒了一杯茶：“请。”然后道：“上次的事情，蒙戾兄还有兴趣吗？”
蒙戾愣了一愣，接着是大喜：“元芳兄是愿意帮我对付鬼九了？”
“不但是鬼九，还包括他背后的势力。”李元芳缓缓的道。
“什么？”蒙戾的脸色变了。
李元芳看了蒙戾一眼：“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别告诉我鬼九现在依然和你们是一路，我也知道这件事你不能做主。我建议你不妨去请示一下龙师，看看他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好，我明白了。”蒙戾立刻就答应了。
李元芳点点头，问：“我什么时候能得到回信？”
对这个问题，蒙戾没有直接回答。他说：“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这样，元芳兄你也别走了。我让下面给你上一桌酒菜，你先吃着。我想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很快，酒和菜都上全了。按蒙戾的吩咐，合贺邰掌柜准备的都是有西域特色的美食。味极浓烈，也甚是可口。李元芳也不客气，提箸便吃。肚子吃饱了，身上也热了起来，李元芳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还是合贺邰亲自动手将残肴都撤了下去。同时他还端上了消食解油腻的酽茶。李元芳将热气腾腾的杯子举到面前一面嗅着杯中清爽的香气，一面却在紧张的思索。
很快，蒙戾便回来了。他向李元芳一拱手：“让元芳兄久等了，真是抱歉啊。”
“元芳冒昧打扰却得此盛情款待，蒙戾兄真是太客气了。”李元芳淡淡的笑着。他问：“不知龙师意下如何？”
蒙戾：“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见面详谈。”
“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在哪儿里？”
“老师在城中有一处专门的静修之所。那里很安静，也很安全。当然，如果元芳有其他更好的地方也是可以商量的。”
李元芳明白蒙戾这句话的意思，表示诚意中也有试探的意思。艺高人胆大，就是龙潭虎穴李元芳也不惧。他断然摇头道：“不用换地方了，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竹篱、茅舍，屋前屋后点缀有池塘、梅花、竹林……或许这才应该是世外高人的清修之所，然而龙师却是完全不同。
高屋、华堂，龙师高踞上位，整个人都倚在软垫上。在他的一左一右各半跪着两名美女。一个在为他斟酒，一个则用纤手将剥好皮的葡萄喂送到他口边。
还没有进屋，李元芳便听到了从其中传出的舞乐声。进了门，李元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龙师。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此时龙师给李元芳的却是完全陌生的感觉。
看到李元芳，龙师从榻上起身向这边迎了过来：“哈，你们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和当初在街上拦路的是同一个人吗？李元芳心里想着，口中招呼道：“前辈。”
“元芳实在是太拘谨了。在这里就应该放松，完全的放松。”龙师哈哈大笑。然后转身喝令服侍他的两个美女：“去，将用过的东西都换了，另外再取几个垫子来。”
李元芳完全不知道龙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眉头略皱，心头疑云大起。而蒙戾却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他笑道：“元芳兄，你奔波劳累了这许久，稍微休息一下，放松放松也没什么要紧的。”说着，拉了李元芳就往上走。
这时，那两名美女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见龙师与蒙戾都已经就座，李元芳也只能选了一个垫子学这两个人的样子坐了下来。刚刚坐定，旁边就伸过来一只纤手，这只手上还端着一个杯子，杯子里漾动着纯净的美酒。
杯子已送到眼前了，李元芳也只能伸手接过。龙师手中也有相同的一杯，他向李元芳一扬手：“试试看，很不错的。”看李元芳喝了，龙师又笑着问道：“怎么样？”
“甜甜的，像是葡萄汁。”李元芳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龙师忍不住大笑，他说：“这是我这里一个最美的女人干的。我把最好的葡萄给她，结果出来的却是这种东西。”
“然而您想要的是什么呢？”李元芳问。
龙师反问道：“元芳呢，你想要什么？”
李元芳：“这前辈应该很清楚。当初若没有前辈的授意，我想蒙戾兄也不敢擅作主张的。”
这句话一出，蒙戾的脸都白了。他偷偷窥了龙师一眼，发现此时龙师双眉紧皱，脸上的表情是若有所思：“你很聪明啊。”龙师淡淡的道。
“元芳只想做好自己的事而已。”
龙师低哼了一声：“你我可并非是一路人。”
李元芳：“但我们现在要走的路却暂时重合在了一起。”
“一条路，走的人多不是更拥挤么。”说话时，龙师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紧盯着李元芳，目光中有寒光在闪动。
李元芳仿佛是没有听出龙师的言外之意。淡然一笑，李元芳说道：“沙漠是很大，但罕加贝拉城却是太小了。”
“什么意思？”龙师问。
李元芳答道：“我的意思就是一山难容二虎。”
龙师的脸色变了。他暂时沉默了下来。龙师不说话，李元芳也不说。而蒙戾更是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然而舞乐仍在继续，这更衬托得现场气氛显得诡异起来。
叹了口气，龙师懒洋洋的伸出手挥了挥。他身旁的两名女子赶忙退走了。那些舞姬乐师也跟着从两边离开了。数个呼吸间，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李元芳、龙师、蒙戾三个人。
不想干的人和物都撤走了，房子里暂时冷清了下来。龙师面沉如水，他的眼睛半眯着，仿佛是已经陷入了沉思。龙师不说话，李元芳也暂时保持了沉默。他神态和缓，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那样子，是非常的轻松。
三个人中，最紧张的是蒙戾。虽然是坐在软垫上，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也按压在自己的膝盖上。
龙师半眯的眼中眼珠微微转动。先是看李元芳，再看蒙戾。这两个人，一个是敌友难分的对手，一个是他全力教授过的学生。情感上，龙师偏向自己的同族晚辈。然而理智上却不得不承认李元芳要比蒙戾强很多。想到族中人才凋零，老一辈的多已垂暮，而新一代中却还未有能挑大梁的人才。思及此，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李元芳看龙师的目光带上了好奇。这样的目光提醒了龙师，龙师回过神来，他看着李元芳，问道：“年轻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元芳摇了摇头：“该说的元芳都已经说完了。我想该怎么做前辈自有主张。”
“你还真是有自信啊。”龙师淡淡的笑着。
“有人曾经教导过元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时元芳年幼，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后来才明白了做事情是很不容易的，想要把事情做好就更不容易了。在这种情况下，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
听这话，龙师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就冲这句话。这次与元芳合作便可以确定了。”
说到此，龙师将身子微往前倾。他说：“李元芳，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与你合作我是不会后悔的。”
李元芳：“多谢前辈抬爱。但在确定该如何合作之前，元芳却想冒昧的问一个问题。”
“还要问一个问题。”龙师的眼睛眯了起来。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但口中仍然问道：“不知元芳要问的是什么样的问题？如果不是事关机密无法应答的，老夫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前辈。”李元芳点点头。不过他没有立刻问出自己的问题。而是道：“或许前辈是早就知道的，不过基于合作的诚意，元芳还是想亲口告诉前辈。虽然进城时所用的身份是商人，但元芳是大周皇帝座下的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此一次深入大漠，元芳是有自己的任务的。”
这句话一出，蒙戾的脸色立时就变了。他明白，元芳这是要把所有的事都挑明了。
龙师面沉如水，他说：“你的身份，我是早就知道的。我既然准备与你合作，对你的目的便不可能一无所知。放心，我和半路截杀你的那一伙人不是一路的。”
李元芳谨慎的问道：“但鬼九呢？他与蒙戾兄是同族。我想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中有多少是代表了前辈的意思。”
龙师看了蒙戾一眼，蒙戾会意，答道：“这厮不用理会，当年他在老师门下学习的时候，便是顽劣无比。现在老师已将他逐出师门。再见面时我必取他性命！”
李元芳明白了，他又问道：“前辈想要的是什么呢？”
龙师淡然一笑，答道：“一块田地里总是有稻子也有稗草。而农夫总会将这些有害的作物清除掉。”
龙师的行为，可以叫做清理门户。也可以视为清除异己。有这样行为的，龙师不是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此，李元芳也不想多说什么。他问龙师：“前辈所指，应该不是鬼九吧？”
“鬼九不算什么。”龙师对自己曾经的学生不屑一顾。
“那是……”刚说了两个字，李元芳就明白了：“是穆提丹。”
“穆提丹必须死！”龙师的话中带着森森的杀气。
虽然龙师只提了一个穆提丹，但实际所指却远远不止这一个人。据李元芳救出的那个穆提丹的说法，他名下商会中原本就有不少属于鬼骑的人。就是无关的其他人，在这最近的一年多也已被调换的差不多。真要大开杀戒，李元芳也不会有妇人之仁。
然而李元芳记挂着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恢复龙池水量的龙珠有很大的可能在穆提丹的手里。可得提防他狗急跳墙将这件宝物给毁了。”
“你放心，这是我族的圣物，是绝对不会允许外人亵渎的。”龙师傲然道。这时他看李元芳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他说：“元芳，蒙戾告诉我你在这城外的神殿救过他的命。”
李元芳一愣，他不知龙师在此时提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于是没有接话，只是用带疑问的目光看龙师。
龙师淡淡的笑着，他说：“你救过蒙戾，也就过蒙桀。作为回报，我准备送你两个人。”
“送给我……两个人？”
“是的，两个人。他们的名字是贺鲁、齐格。”
若不是李元芳定力强，他可能当时就跳起来了。虽然是强力按耐住了，一双眼睛还是情不自禁的瞪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