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沧海与桑田
“咦，他怎么也来了？”在这一排最高处的一个房间里，卓文瀚忽然用很诧异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同时情不自禁的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在他的旁边，蔓舞情似乎是很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是看到朋友了吗？”
卓文瀚将目光收了回来，淡淡的回了一句：“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这不奇怪，每个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蔓舞情低低的笑着。接着便站起身，走到卓文瀚的身后。
卓文瀚将身子转了过来，问：“你这是要搞哪样？”
蔓舞情又是一阵低笑。她说：“我只想换到你的角度来看一看而已。唉，想来你刚才定然有很好地发现，只是却不愿意与我分享。”
“你愿意看就看吧。”卓文瀚潇洒的耸了耸肩。故意作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心中的惊讶之情实在是难以言喻。因为位置的关系。在卓文瀚现在的屋里可以轻易看到进来的每一位客人。所以当李元芳一进来，卓文瀚就看到了。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看到李元芳，大出卓文瀚的意料之外。但更让他惊讶的是与李元芳一同进来的那两个人。这两个人，卓文瀚都认识。为了与他们结交，卓文瀚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但却没取得他希望的效果。
想到这，卓文瀚忍不住又向那个方向瞄了一眼。在那个房间里，李元芳恰好在此时举起了酒杯，与他同桌的人都在大笑。看样子笑得还很欢畅。看到这种情形，卓文瀚对李元芳的评价又升了一级。这位大周的将军，虽然总是说自己不过一介武夫，但绝不会只是一介武夫那么简单。
李元芳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里。他现在的感觉是尴尬。脸都红了。就是在刚才，骆真说出了今晚这场表演异乎寻常的原因——那位一直保持处子白璧之身的云萝姑娘会在表演结束之后，在所有客人中择一位为夫。
“不是开*苞下海的恩客，而是正儿八经的夫婿哟。”骆真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不论蔓舞情对云萝有什么安排，李元芳都不认为会和自己有关系。而一旁的祁栗莆则是若有所思。他说：“若真能借此从勾栏脱身，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若是天见可怜，能给一个年貌相当的少年郎与她，那就再完美也不过了。”说罢，这位忍不住向李元芳看了一眼。
就是再迟钝也得明白这两位的意思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误会。李元芳很是尴尬。但此时言语上的解释不过是拙劣的掩饰。李元芳只能是以举杯敬酒来将话题岔开。
而卓文瀚却正好相反。
“舞情，你这次是真的要把云萝给嫁出去？”卓文瀚问。
蔓舞情白了卓文瀚一眼：“这样的事情，也有开玩笑的？”
卓文瀚打了个哈哈：“云萝可是你最心疼的乖女儿，也是你最称心的宝贝儿，你还真是舍得。”
在这句话中，卓文瀚特地在“乖女儿”，“宝贝儿”这两个词上加了重音。蔓舞情是何等的敏感。一听就明白了，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人这黑眼珠里，也不能只见着白银子！”
卓文瀚仿佛是恍然大悟，连声道歉：“是我想岔了，蔓夫人还是得为自己女儿的终身考虑的。”
“你也别把我想得这么好。”蔓舞情冷冷的道。
卓文瀚眉毛一挑：“怎么，是有麻烦了？”
此时蔓舞情已转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说到这件事，她是一脸的愤恨：“这妮子，可真是越大越有本事了。算了，女大不中留，还是让她出去好了。”
这话一出，卓文瀚立刻就明白了。他问：“都有谁？”
“唉。”蔓舞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报出了一个名字：“乐与博。”
“是这个不成器的小子。”卓文瀚一愣。
蔓舞情幽幽的道：“就算再不成器，也是城主的公子。那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惹得起的。”
卓文瀚点点头，再问：“还有谁？”
“一个自称是天竺，名字是穆提丹的商人。”蔓舞情答道。
卓文瀚：“这个名字我从来没听说过。”
“那是你太长时间没有到这里来了。”蔓舞情轻轻地说道。她带着些许幽怨白了卓文瀚一眼：“你以前在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然而没想到你说走就走，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回来。”
“所以，就有代替我的出现了。哼，这速度可真够快的。”卓文瀚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就是大沙漠。不要太长时间，有时甚至只要一夜，原本在这的沙丘就不知道被移到哪里去了。”
蔓舞情的这句话，听得卓文瀚心中微微一动。但他没有如蔓舞情所愿去接这个话茬，而是提到了另外一件事：“今天我在吃饭的时候看到一群混混来闹事。”
“什么，居然连混混也来欺负你了？”蔓舞情瞪大了眼睛。在得到了卓文瀚否定的答案之后。蔓舞情叹了口气：“那帮臭小子，真是太讨厌了。他们就像是一群苍蝇嗡嗡嗡嗡的烦死了。”
显然，蔓舞情还有她的蔓萝院也曾受到过那帮小混混的骚扰。看着蔓舞情，卓文瀚试探着问：“你报过官了吗？”
“没有用的。那帮臭小子每次索要都不多，就是到官府里也不过就是训斥一番也就放了。由此结了仇，那以后的麻烦就更大了。像我们做这种生意的，最怕的就是麻烦。”说到这里，蔓舞情想起来了，她说：“你朋友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是跟这帮小混混走得很近。”
这时，卓文瀚才是真的惊讶了：“什么？”
蔓舞情冷冷的一笑：“其实想来也没什么，都是只有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自然能玩到一起去。”
卓文瀚明白了。看来城中混混难治，主要的原因还在这位名叫乐与博的公子身上。只是：“他老子也不管管。”
“那位大人正忙着敷衍穆提丹呢。其他的暂时顾不着了。”蔓舞情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个穆提丹还真是重要啊。”卓文瀚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冷。而蔓舞情则带着讥嘲说了一句：“那还不是让你们突厥人给逼的。你们突厥人实在是太贪了。每年献金都要那么多，而咱们这城里的收入都要靠往来的商人。那些规模大，来得勤的商人，在这里的地位是相当高的。
卓文瀚明白了：“看来这位叫穆提丹的商人就是这样的一位恩客。”
“恩客，这个名称倒是很有意思。”蔓舞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先是娇媚的横了卓文瀚一眼，然后说道：“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这位穆提丹可不是位普通的商人。他坐镇在这罕加贝拉城中，控制着好几条线的的货物进行交换。每年经他的手流入流出罕加贝拉的财物，甚至超过了城里的税收。”
听到这个，卓文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厉害！”
蔓舞情点点头：“就是这样子的。”说着她伸手掩住自己的红唇，咯咯笑着。同时用一双明媚的眼睛看向卓文瀚，带着玩笑的说了句：“你看人家可比你厉害多了。”
“文翰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卓文瀚淡淡的道。这时他已经恢复了常态。而蔓舞情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她眼珠转动着：“怎么，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是有。但我确定我很快就能看到了。是么，蔓夫人。”卓文瀚向蔓舞情淡淡一笑。他眼中笃定的目光让这个女人心里猛地一颤。她又给卓文瀚抛了个媚眼：“到底是多年的老朋友，还是你了解我。”接着款款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云萝准备好了没有。”
“请便。”卓文瀚礼貌的点点头。然后就这样目送蔓舞情离开。
出门之后，蔓舞情的脚步就立刻加快了。几个转弯之后，她走进了一扇门。
那是一间少女的闺房。房间不大，一张绣床和一架衣橱就占据了其中的大部分地方。现在，有一位身材婀娜的少女正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前。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那少女头也不回，只是随口说了句：“怎么，时间到了？”
“是我。”蔓舞情说道。听到声音不对，那少女连忙转头，发现是蔓舞情后连忙站了起来：“啊，妈妈。怎么你来了。”
蔓舞情擦了擦眼睛，作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唉，咱家的女儿就要出嫁了，以后想见可就难了。趁着现在能看到的时候，就多看几眼吧。”
听这话，少女云萝只是淡淡的一笑：“原来妈妈是舍不得女儿啊。若是如此，便请妈妈收回成命，将女儿留在身边。女儿情愿不嫁，一辈子服侍妈妈。”
蔓舞情脸上的笑僵住了。“真是个难对付的丫头”这女人在心里暗骂。但口中说的却是：“唉，我这个做妈妈的，就盼着宝贝女儿好呢。怎么能就耽搁了女儿的终身呢。”
“如此多谢妈妈了。”云萝说道。她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蔓舞情。目光平静。而这种平静的目光让蔓舞情一阵心虚。她走过来，挽住云萝的胳膊‘关切’的问：“好女儿，你还缺些什么，和妈妈说说。”
云萝摇了摇头：“没什么了。”
蔓舞情干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云萝想要什么。但可惜云萝想要的是她注定得不到的。而这个云萝自己也知道。对这样一个“好妈妈”，现在的云萝是看一眼也嫌多余。但偏偏“妈妈”还不走。带着“关切”的笑，蔓舞情问：“女儿啊，你自己想好了吗？”
云萝正在出神，这样的问题传入耳朵后她不由一愣：“什么？”
“该选什么人，你想好了吗？”蔓舞情将自己的问题具体地问了出来。问完之后她紧盯着云萝，等着她的回答。
云萝一笑：“妈妈还真是关心女儿啊。”说完这句话后，她接着道：“只是妈妈也应该知道，这件事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管做好我该做的事。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这四个字给蔓舞情带来了一阵寒意。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蔓舞情转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