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酒楼旅馆
甘泉旅店。
从大门进去，一股热闹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这是罕加贝拉城中最大的一家旅店。接待的通常是规模较大的商队。这家旅店后院住宿，前面临街的则是酒楼。
一进门，便有伙计迎了上来。小伙计很客气的问道：“各位辛苦了。请问是住店还是打尖？”
卓文瀚回答：“我们住店。这位小哥，你们店里天字号房还有空吗？”
小伙计一愣，接着便反应了过来：“什么天字号房？客官，您搞错了吧，小店的客房不是这么排的。”
“哦。”卓文瀚紧盯着小伙计，缓缓的说道：“可能真是我搞错了。既然如此，这位小哥，便请你为我们几个人安排一下。”
小伙计有些奇怪，但还是根据眼前这位客人，以及他带领商队的具体情况给安排了几间上房和几间大房。并且还很体贴的安排道：“院子的下首有一间库房，客人们若是有不要紧且粗笨的家什可以暂时寄放在那里。西边是牲口棚，里面的草料是足足的。若有什么其他需要，和小的说一声，保准给您办的妥妥的。”
卓文瀚没有理会小伙计，他问一旁的李元芳：“怎么样？”
李元芳四处打量了一下。在那伙计的安排中，他、卓文瀚各居一间上房。法莎罗雅和苏蔺兰合住一间。扮作商队成员的千牛卫和虎师则是分居几间大房。三间上房连在一起，而大房与上房靠的也近，相互照应十分方便。对这个，李元芳很满意，但却没有急于表态。在四下里转了一圈之后，他方才和卓文瀚说道：“这里很好。”
“元芳都说了，那一定是相当好了。”卓文瀚点点头。他对那个小伙计：“好，就是这里了。”
小伙计答应了一声，但却没有立刻就走。因为就是现在，他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枚银币。这银币是卓文瀚给的。在这时候给他钱，显然是有事吩咐。
“给我办好两件事，这钱就算是赏给你的。”卓文瀚道。接着，他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我们所有的马，都必须喂上好的细料。特别有几匹，料斗里一定要有上好的黄豆。记着，那匹红色的，除了这些外，再给我添上生鸡蛋。”
听到这样的吩咐，小伙计眼睛都值了。不过当他注意到焱飞时，立刻就惊叹起来：“这可真是匹好马。也难怪要这般伺候。客官们放心，这件事小的一定是亲手做，不敢委屈了这宝贝。”
卓文瀚点点头。随手又抛过去一些钱：“这是马的料钱，不够的话再来找我拿。”
“够了，够了，太够了。”小伙计的眼睛笑眯了一条缝。他连连向卓文瀚点头哈腰：“多谢客官，多谢客官。”站直了腰，小伙计又问：“客官们远来辛苦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去前面打个尖？”
“这是自然。”卓文瀚点点头，他挥了挥手：“你去给我安排一下。”
小伙计离开了。卓文瀚却没有进屋休息。他在院子里前后踱了几圈。然后叹道：“三年，三年了。只不过三年没来，这里便已经完全不认识了。”
得了卓文瀚的钱，小伙计立时就变成了一个有办法的人。现在正是饭点，吃饭的人相当的多。但小伙计不但找到了几张大桌子，甚至还在二楼给卓文瀚安排了一个雅间。想想刚刚经过时闹哄哄的大堂，再看看整洁清净的包间。苏蔺兰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唉，还是卓伦哥哥有办法。”听到旁边法莎罗雅发出了一声低笑，苏蔺兰脸儿红了，她伸手在法莎罗雅身上捏了一把，嗔道：“死丫头。就知道笑我。等将来你有短捏在我手里的时候，看我怎么治你。”
这边两个姑娘笑闹。那边卓文瀚也在和李元芳悄悄说话。
“计划有变，恐怕我们得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了。”卓文瀚轻轻的道。他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忧虑。
李元芳点点头，问：“是这家客栈的情况不对？”
“是整座城市！”卓文瀚低低的道。他似乎有些紧张，声音都沙哑了起来。
“怎么？”李元芳一惊。然而还没等他将具体的问题问出口，卓文瀚忽然眼神一变，并低声说了句：“有人来了。”
不用卓文瀚提醒。李元芳也听出来了。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是两个人。两个人，两种脚步声。走在前面的脚步轻盈，而跟在后面的脚步沉重且还略带拖沓。
门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中年人个子不高，身材消瘦，黄黄的脸上总带三分笑意。跟在中年人后面的是托着菜盘的伙计。那伙计一脸憨相。进来了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将托盘里的菜布到桌子上。倒是中年人满脸堆笑，向在座的所有人都拱了手之后，很客气地说道：“贵客们都辛苦了，到了小店，便要吃好、喝好、休息好。若是伙计们有招待不周的，还请告诉在下。”
卓文瀚淡然一笑：“请问你是……”
中年人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连忙解释道：“在下是甘泉客栈的管事，姓冯名毅。”
听着名字，李元芳就是一愣：“你是汉人？”
这句话，李元芳是用汉语说的。听到熟悉的乡音，冯毅有些激动起来。他望着李元芳，试探着问：“贵客也是来自大唐？”
李元芳在席上微微欠了一下身：“凉州人。跟着商队在这丝绸之路上做些小买卖，借此养家糊口。”
“我原来也是做买卖的。但可惜……”冯毅脸上现出怅然若失之色。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却被一旁的伙计给打断了：“菜都上好了。”伙计粗声粗气的说。
冯毅将没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打了声招呼，他便和伙计一起离开了。
“不简单，这厮可着实不简单。”卓文瀚冷冷的道。一旁的李元芳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是何等的眼光，那冯毅一进来。他就看出来了。这人走路步法奇特，应该是擅长轻功。再看冯毅手指又细又长。右手食、中二指的指尖上，都有磨出来的小茧子。这应该是长期做某种活计才会有的。
“我听江湖上的朋友说，岭南一带有一个家族，自孩子会走路起变训练他们一些特殊的技艺。”李元芳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卓文瀚笑道：“却不知是什么样的技艺呢？”
“沸水里捞皂角，滚油中夹铜钱。”李元芳回答。
法莎罗雅起了好奇。问：“为什么要练这个？”
李元芳：“锻炼手指的速度和灵活性。”
“你是说直接用手……”法莎罗雅明白了。她觉得很残忍很难以置信。但同时她更清楚李元芳是不会打诳语的。想到孩子们被逼着做这样危险的事，法莎罗雅觉得心里堵得慌。不过她还不知道，李元芳说的那两样只不过是开始。待到孩子们再长大了些，他们会被丢进一口抹了油的大缸里，让他们自己设法往上爬，这是用来锻炼轻功的。等这关过了，还有其他诸如过刀山、淌火海这样的“课程”，其中成绩优异者，便可进入内堂，修习更高深的投毒、暗杀技巧。从内堂出来，他们就该四散去为家族执行各种任务了。
“你看这个冯毅如何？”卓文翰问。
“是个高手。”李元芳回答。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但那个布菜的伙计更不简单。”
卓文翰一笑，意思是“你也看出来了”。接着，他补充说明道：“这伙计装得很像，可惜一布菜就露出了马脚。哼，要知道他的一双手，放在别人喉咙上的次数可比放在盘子上的次数更多。”
李元芳与卓文翰的这一番对话，苏蔺兰是完全听不懂，也是很无所谓。但法莎罗雅却不同了。她能听懂一部分。其他的靠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没想到一进城居然闯进了龙潭虎穴。紧张之下，法莎罗雅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卓文翰注意到了。他带着笑问法莎罗雅：“怎么，害怕了吗？”
法莎罗雅摇了摇头：“没什么。”
口中说“没什么”，但声音却是嘶哑了。对于法莎罗雅的口不对心，李元芳有些好笑。但他也没有说穿，只是说：“有我和文翰兄在呢。”然后手往前一指：“这些菜都不错，多吃点。”对于哄女孩子，李元芳并不擅长。不过对这样的劝慰，法莎罗雅却非常满意。应了一声之后，法莎罗雅便不再说话了。
苏蔺兰掩住嘴，悄悄笑起来。她觉得事情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因为这些有意思的事，苏蔺兰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危险，而是卓文瀚不带她们继续上路。
卓文瀚并不清楚身边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向桌面探出身子，借着袍袖的掩护将暗藏于掌心的东西在每样菜上都点了一下。卓文瀚的动作非常快，除了李元芳外，没有人能注意到卓文瀚的动作。
“文翰兄还真是谨慎呀。”李元芳笑着说。
“小心无大错。”卓文瀚回应道。他将自己掌心里的东西给李元芳。那是一根银色的长针。在卓文瀚的手中，看上去亮闪闪的：“这是用特殊方法造出来的秘银针。只要沾到一丝毒物，就会立刻变色。”卓文瀚进一步解释道。
“还是文翰兄想的周到。”李元芳说道。同时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往一楼扫了一下，甘泉客栈外面二楼雅间是半封闭的。而李元芳他们那间的位置又好，往下一看，正好看到已经开始吃喝了的张环还有其他的千牛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