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关 键
狄公与元芳忽视了一眼。此时他们心中都已经明白了。亚克察的管家确实有问题。他让乔意为他做的事应该与他半夜悄悄潜入法莎罗雅公主居住的内院所干的勾当有关。而乔宣的哥哥既然被利用了参与进来，结局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元芳用目光向狄公请示，狄公亦以眼神表示同意。于是元芳便上前一步，并问道：“那新来的监工长的是什么样子？”
乔宣立刻就回答道：“很普通的突厥人样子。勾鼻子、狭长脸。眉毛挺浓，略有些三角眼。说起来这人的面相倒也不是十分凶恶。但不知为什么，看着总有些地方不对，让人莫名其妙的就觉着害怕。”
居然真的是他！元芳一听就明白了。他向狄公点了点头，狄公会意。对乔宣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就在这屋里住着，本阁会专门安排人照顾你的。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和那人提。如果又想起了什么重要情况，也可以直接和那人说，还可以通过他向本阁传话，你明白吗？”
乔宣赶紧跪下磕头：“狄大人对小民之恩，恩同再造。小民今生无法报答，来生愿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
狄公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了乔宣一眼：“并非是本阁要约束你，而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你最好不要出这个院子。乔宣，你明白吗？”
乔宣赶紧回答：“这个小人明白，小人绝对不出门。”
“此间事了，本阁便带你回去。”留下这句话，狄仁杰便带人离开了。出门未有多久，狄公便问道：“是那个人吗？”
“狭长脸、勾鼻子、浓眉毛、三角眼。那昆沙就是这样的相貌。最关键的是那厮的气质。那种虽不言不语却能让人不寒而栗的气质，除了久居上位者便就是杀人无数的武夫才会有了。”说到这里，元芳感到有点小小的兴奋：“昆沙是驭风者，这已经肯定了的。这厮在这样的时间出现在这样的地点，这其中必然有很大的蹊跷。以卑职看，不但是班甲拉，就是那位大管家也必然与此事有很大的联系。”
对此，狄公也表示赞同：“元芳，你说的很有道理。”接着，话锋却是一转：“但是，我们现在却不能就这样直接去问那位大总管。”“甚至”，这两个字，狄公直接加重了语气：“我们现在要撬开班甲拉的嘴都不容易。”
“啊……”元芳有些傻眼。狄公的话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不过，下面对班甲拉的问话却是完美的印证了狄公的预言。
对于向自己提出的问题，班甲拉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索性都推到别人身上去。到最后，居然还用一种很自然的语气说道：“总之，小人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如果您问完话，可否让小人回家？”
“你确定你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吗？”狄公紧盯着班甲拉冷冷的问。
班甲拉立刻就叫屈起来：“我发誓我知道的都说了。您要是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我信不信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的人会不会相信。”狄公一字一字的说。说完之后便再也不看班甲拉一眼，直接就离开了。目送狄公等人离去，班甲拉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回答狄公的问话可并不容易，班甲拉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给浸湿了。不过当他把狄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给想明白了之后，那就不再是冒冷汗，而是直接就瘫地上了。
狄公的话很简明，然而却直接说到了要害上。对班甲拉来说，他有没有说实话并不要紧，甚至狄公信不信他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那个人相信不相信。而以班甲拉对那个人一贯的了解来说——班甲拉是绝对不会受信任的。那么……
“这帮该死的汉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啊。”班甲拉在心里无声的咒骂着。他软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然而心却比地面更冷。
“班甲拉这厮，真是岂有此理。”元芳是真的恼了。然而狄公却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淡然一笑之后，狄公问道：“元芳、曾泰，从班甲拉的话里你们听出了什么没有？”
“可是恩师，那家伙明明就什么也没说啊！”曾泰是真的迷茫了。
元芳没有急于回答。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大人，我看这班甲拉回答您的问题的速度很快。这期间不但没有犹豫，甚至连必要的思考都没有。这显然是因为他早就想到了有人会问他类似的问题，并早就将答案想好了的缘故。”
“元芳观察的很细致啊。”狄公赞许的点头。而曾泰却依然很迷茫：“只是那厮怎么知道别人会问他这些问题，难道是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未卜先知是不会。但这个班甲拉所知道的事恐怕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多。”狄公冷静地分析道。
“确实应该如此。”元芳仔细回想班甲拉的一些言行。越想越觉得狄公说得有道理。于是，他便着急起来：“大人，那家伙坚不吐实，我们该怎么办？”
对此，狄公似乎是胸有成竹：“班甲拉是很顽固，但却也并不是无法可解。只需以文武之法相对，时机一到，他自然就会想通。”
其实，“文火”狄公已经是点上了，那就是他临走的时候；而“武火”现在却还未到时机。不但如此，狄公还认为：“现在，比起班甲拉来，还有一个问题更加的重要。”
这句话听得元芳与曾泰心中一紧。他俩同时问道：“大人、恩师，究竟是什么问题竟然如此重要？”
“是公主。”狄公缓缓的答道。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元芳、曾泰，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依卓文瀚的说法，公主失踪是有人要进行残忍的圣女祭的话，那么他们至少需要七位公主，但现在城中能找到的公主却明显不足这个数。”
听这话，曾泰立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咱们……咱们这里可还有一位……”
“是啊……”狄公刚说了这两个字，便注意到了一个情况。有一位全副武装的千牛卫校尉正向这边走来。此人姓邹名子平，是不久之前刚升上来的一名军头，而后院的防卫正是由他负责的。
走过来，按规矩见过礼后。邹子平向李元芳报告：“回大将军，卑职刚刚带人去娄予贵说的那个地方查看过了，房屋确实是有所破损，但情况却并非十分严重。为防万一，卑职已拉绳隔开并派了专人看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元芳问：“见着如燕了吗？”
邹子平答道：“如燕小姐已经来了。正陪着公主在房里说话呢。”
……
如燕确实在陪武元敏。而且这两个人聊得还很愉快。
武元敏的脸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她以少见的亲热态度对如燕说：“好姐姐，想不到你今天也有时间来陪我。唉，我这里没什么意思，你可不要嫌憋闷了。”
如燕亦是笑盈盈：“能陪伴公主，正是如燕的荣幸，又怎么会嫌闷呢。”
武元敏眼珠一转，又有了新的话题：“钟夫人呢，怎么今天没看见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们去看看她吧。”
然而对此，如燕早有准备。她说：“谢谢公主关心，钟姐姐并无大碍，不过是月事身乏而已。如燕刚从钟姐姐那里来，已经叫人给她熬红糖姜水去了。”
武元敏愣住了。她没想到如燕可以考虑得如此周到。但即便如此，武元敏仍是不甘心失败。她还要努力：“元芳似乎有事很忙呢。难道姐姐不去帮他？”这一声带着亲昵意味的称呼难免引得如燕心中酸意泛滥。不过她表面上却是一丝一毫都不显露，只是说：“军旅之事，又岂是吾等女流所能插手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如燕不识好歹，就算够不上执行国法，也需得承受家规。”
如燕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重了，但偏连一个针对武元敏的字都没有提。武元敏满心烦躁，偏又发作不得。只能是怔在那里。如燕看着情况差不多了，便换了种口气带着笑说道：“如燕与公主也算是交往过一段时间了，知道公主不同于别个庸脂俗粉，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嘻，如燕也是一样，难得今日有空，不如互相探讨探讨如何？”
听这话，武元敏眼前就是一亮。于是，她即刻就将自己原本的目的以及计划好的想说的话都忘了。而剩下的，是一叠声的答应，“好的，好的，这实在是太好了。本侠自学成武功以来，还甚少有机会与人切磋。这一次定要与如燕女侠好好请教。还望如燕女侠不要藏私哦。”
如燕抿嘴微笑，“那是自然。”说着，如燕瞄到了一旁的春红。这小丫头居然背着武元敏偷偷的向如燕竖了一下大拇指，显然，这是已经看明白了。
这春红，倒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命不好，做了别人的丫鬟。
正沉思间，如燕听到武元敏向她招呼：“如燕女侠，你来呀。”于是，如燕便收拾起多余的心思，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