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十)
天空高悬，云朵稀疏。
季节正在慢慢转变。脚下的积雪终于出现融化，一些早春的植物已经迫不及待的长出绿芽，开始点缀这个白茫茫的雪地。
经过两个星期的运作，此刻港口修建的要塞城墙已经初具规模，那两座轨道高炉此刻已经攀升至一百五十米的高点，每日不间断的冶炼钢铁继续将城墙向前缓慢推进。
两个星期前发现的铁矿，此刻仍没有探明储量，而千恒也没有探明储量的打算。会产生这样想法的原因是，接下来需要用到的金属数量会无比庞大，在这里的人只需要将有多少铁块挖多少铁块的决定坚持到底就行。
一切从表面上看都没有任何异状。但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心头的琴弦正在不断绷紧，而导致所有人感到紧张的原因是，最近各地传来的消息越来越糟糕，而最让千恒感到恼火的事情，无疑是海上运输线遭到小鱼人和海妖的双重阻挠。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都不得不考虑出海维护海上运输线，保证建设不被延误而导致工期不断延后。
“怎么样？议会那边怎么说？”
此刻已经换下厚重棉衣外套的飞燕盯着那着回函的千恒，问出她最关心的事情。
放下电函后，千恒深深吸了口气。
“那些家伙做事的拖延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议会政府是由三千七百多个国家、要塞各方代表组成，任何事情到了那个需要投票表决的地方，只要不是迫在眉睫，那就会像陷入泥坑的车轱辘一般，每一步都是举步维艰。往往有些事情直到结论出来，议会也没有给予准确的批复。
“也就是说，维护海上运输线安全的问题必须我们亲自解决咯？”
“是这样没错。”
千恒有点苦笑着回答。虽然他的身份地位显赫，盟约家族的实力也足够强大，但面对两个正在迅速崛起的海洋智慧种族，他还是感到捉襟见肘的窘迫。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那强大的号召力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以千恒此刻的年纪，就算有再强大的贵族光环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凝聚出一股改变世界的力量。
至于让盟约家族将主力成员调遣到这里，千恒也只能想想而已，那些人几乎都有着防御重任在身，根本没有可能来到此地协助他建立第一道防线。
这个重担此刻等于考验他领导才能的考场，成功，他风光无限，而失败，则会被历史铭记成为一生中抹不掉的耻辱。
“那现在怎么办？”
年纪相仿，但阅历稍微欠缺的飞燕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你们留在这里，我到海上去护航。”
“你一个人去？”
“在海里作战，实力太弱的人去了只会拖后腿。”
“你是看不起我们咯？”
听到千恒的话，公孙舞不悦的皱起眉头。千恒连忙摇摇头，安抚道：
“没有说你们，我说的是海上舰队的那些人。”
“这还差不多，不过他们也没差劲到你说的那样吧？”
“如果只是作为防备力量，他们完全足够，但是，我的目的是在海底追杀那些鱼人和海妖。”
“这样一想，他们的确是累赘，但作为商队的护卫人员，应该没差吧？”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在这时候冒出一阵热气，千恒斜眼看着露西娅将盛有茶叶的瓷杯注入热水，一阵独特的茶叶香味在鼻尖回绕。
“所以这次行动会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集结重兵让鱼人和海妖做出同样举措，第二部分由我担任此刻对它们军阵进行灭绝性杀伤。”
实力进入第五环，千恒天赋环法能够控制的距离已经延伸至一百米半径，在水下，他可以如同海神一样控制水流对任何生命展开灭绝性追杀行动。
“大海很大。”
看到千恒已经决定计划，露西娅捧着盛放茶盏的盘子走到千恒身边，在奉上热茶的同时也提出计划中唯一的缺陷。
确实，以大海之大，一个人想要追杀数量无法估算的鱼人和海妖的确不可能现实。千恒也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摇摇头说道：
“只要找到它们无法放弃的聚集地，这个问题不是问题。”
“你有线索？”
“没有，但只要找到追着洋流的鱼群，它们藏匿的聚集地也会很快被找到。”
如此笃定的原因是，小鱼人的繁衍速度与食量相当惊人，他们根本离不开鱼产富饶的地块，只要依据这个现有条件去寻找，并不难找到它们的身影。
“这样还是让我们去，有承载之书的死亡豁免，我们能发挥全部力量直到死去也没关系。”
听着千恒的分析，露西娅提出一个建议，在发现千恒有说话的打算时，她就一直盯着千恒。但哪怕是被露西娅目光笔直的盯着，千恒还是叹气说道：
“这种非正常死亡，复活者会进入十年的虚弱期，完全不划算。”
露西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但最后还是说出想说的话：
“……怎么会这样？”
“好了，知道这个就别想着拥有无敌之身，现在在继续保持那种想法就真的太蠢了。”
“我明白啦，那接下来怎么办？你一个人去不管是谁都不会放心的。”
“我平时给你们的感觉就那么不可靠吗？”
露西娅表露担忧，千恒思索。虽然他的举动有时候有点随意任性，但还没有到让人无法安心的程度。
“虽然过分了一点，但就是没办法不担心。”
因为常年处于战事频繁爆发的乱世，所有的人类不可避免的都会对在意的人倾注过多的情感，一觉醒来收获挚爱之人的死讯，无论是谁都会被崩溃落泪。
“真没办法，那就让一个人跟着，你们谁去？”
“她去。”
飞燕和露西娅同时将手指向公孙舞，默契的举动很容易让人想到她们三个之间真正的关系。但千恒没有去追究的意思，他只是点点头答应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负责搜寻鱼人和海妖巢穴，你们维持这里和航道的安全。”
“嗯，你们小心一点，知道吧？”
“知道，你们要注意。”
两人说着离开木楼，千恒并没有立即驾船出海，他先是通过卫兵打听到曾经当过船员熟悉岛屿附近洋流情况的沙尔特纳，一个因为失去一条腿不得不与大海提前道别的中年男人。
“很抱歉在工作的时候打扰你，但有一个问题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对一个失去一条腿，但仍坚持为生活而努力的人，千恒向他保持着最起码的尊重。而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沙尔特纳也似乎过了容易吃惊的年纪，他就像是一个品尽人生辛酸往事智者，对他的到来并没有表露出吃惊。他就像对待普通人的请求一样，平静的回答道：
“说说看，也许我也不能提供你想要的答案。”
“这里洋流的情况你知道吗？在哪里容易找到大量鱼群？”
“港口这条河就是富含养分的水系，这里你就可以打到大量的鱼类，如果要寻找更大的鱼群，那就要到索比斯特海峡那里去，整个罗库勒海的热带洋流和北极的寒流就是在那里进行交汇，渔产丰富到可以自己跳到渔船的甲板上，不过去那里一定要保持警惕，别被海怪当成点心吃了。”
“一定不会发生那种糟糕的事情的。”
由于双方都没有深入攀谈的意思，简单的对话后，千恒待着公孙舞前往港口搭船出海。
由于是临时起意，千恒并没有时间筹备船只，他和公孙舞不得不搭乘用风帆作为动力的帆船出海。
按照操作规范，千恒陆续升起主风帆，九米长的船身在风力的作用下缓缓驶出入海口。
而随着陆地距离帆船的距离越来越远，千恒感觉到有点无聊，那些书籍记载描绘的大海跟他此刻看到的完全不同，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他此刻完全没有感受到。
如果，是暴风雨就好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脑海浮现，千恒忽然知道自己不会喜欢风平浪静的日子。
“在想什么呢？”
坐在船甲板上吹拂着海风，少女时而望着看不见边际的天边，时而深吸口气嗅着海水的味道，然后在发现千恒一言不发后，就发出疑问。
“在想这个时候如果是暴风雨的天气就好了。”
“嗯？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啊？”
“我也不知道，感觉那种天气情况下自己就不会感到无聊，我可以在对抗天气的时候向你抱怨糟糕的天气。”
“……目的……是什么？”
“从你那里获得比如“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这样的激励。”
“噢——明白了。一般情况下，会说这种话的人是感觉寂寞了，你现在很寂寞？”
一句话直接让千恒心酸得眼泪差点流出来。他的寂寞和孤独来源于另外一个世界：曾经死去的那个世界有他的家人、朋友、同学。
此刻无论是谁，哪怕是曾经与自己为敌的同学，只要能进行沟通，花费再大的代价他也会尽全力实现。但现实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些熟悉的人。
少女显然察觉到千恒的情绪有些不对，她有点不知所措，但最后还是做出一个女性心软时的举动。
“想家人就说出来，没有人会取笑你的。”
努力让自己不太过伤心难过，但心酸的感觉和压抑情绪的爆发真的让人无比难受，哪怕他实力无比强大，但孤独，无助带来的黯然神伤并不是这种力量能够治愈。
将头枕在少女的怀里，千恒用手臂遮挡住眼睛，不让一点光线进入他的世界。
“让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季节正在慢慢转变。脚下的积雪终于出现融化，一些早春的植物已经迫不及待的长出绿芽，开始点缀这个白茫茫的雪地。
经过两个星期的运作，此刻港口修建的要塞城墙已经初具规模，那两座轨道高炉此刻已经攀升至一百五十米的高点，每日不间断的冶炼钢铁继续将城墙向前缓慢推进。
两个星期前发现的铁矿，此刻仍没有探明储量，而千恒也没有探明储量的打算。会产生这样想法的原因是，接下来需要用到的金属数量会无比庞大，在这里的人只需要将有多少铁块挖多少铁块的决定坚持到底就行。
一切从表面上看都没有任何异状。但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心头的琴弦正在不断绷紧，而导致所有人感到紧张的原因是，最近各地传来的消息越来越糟糕，而最让千恒感到恼火的事情，无疑是海上运输线遭到小鱼人和海妖的双重阻挠。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都不得不考虑出海维护海上运输线，保证建设不被延误而导致工期不断延后。
“怎么样？议会那边怎么说？”
此刻已经换下厚重棉衣外套的飞燕盯着那着回函的千恒，问出她最关心的事情。
放下电函后，千恒深深吸了口气。
“那些家伙做事的拖延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议会政府是由三千七百多个国家、要塞各方代表组成，任何事情到了那个需要投票表决的地方，只要不是迫在眉睫，那就会像陷入泥坑的车轱辘一般，每一步都是举步维艰。往往有些事情直到结论出来，议会也没有给予准确的批复。
“也就是说，维护海上运输线安全的问题必须我们亲自解决咯？”
“是这样没错。”
千恒有点苦笑着回答。虽然他的身份地位显赫，盟约家族的实力也足够强大，但面对两个正在迅速崛起的海洋智慧种族，他还是感到捉襟见肘的窘迫。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那强大的号召力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以千恒此刻的年纪，就算有再强大的贵族光环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凝聚出一股改变世界的力量。
至于让盟约家族将主力成员调遣到这里，千恒也只能想想而已，那些人几乎都有着防御重任在身，根本没有可能来到此地协助他建立第一道防线。
这个重担此刻等于考验他领导才能的考场，成功，他风光无限，而失败，则会被历史铭记成为一生中抹不掉的耻辱。
“那现在怎么办？”
年纪相仿，但阅历稍微欠缺的飞燕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你们留在这里，我到海上去护航。”
“你一个人去？”
“在海里作战，实力太弱的人去了只会拖后腿。”
“你是看不起我们咯？”
听到千恒的话，公孙舞不悦的皱起眉头。千恒连忙摇摇头，安抚道：
“没有说你们，我说的是海上舰队的那些人。”
“这还差不多，不过他们也没差劲到你说的那样吧？”
“如果只是作为防备力量，他们完全足够，但是，我的目的是在海底追杀那些鱼人和海妖。”
“这样一想，他们的确是累赘，但作为商队的护卫人员，应该没差吧？”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在这时候冒出一阵热气，千恒斜眼看着露西娅将盛有茶叶的瓷杯注入热水，一阵独特的茶叶香味在鼻尖回绕。
“所以这次行动会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集结重兵让鱼人和海妖做出同样举措，第二部分由我担任此刻对它们军阵进行灭绝性杀伤。”
实力进入第五环，千恒天赋环法能够控制的距离已经延伸至一百米半径，在水下，他可以如同海神一样控制水流对任何生命展开灭绝性追杀行动。
“大海很大。”
看到千恒已经决定计划，露西娅捧着盛放茶盏的盘子走到千恒身边，在奉上热茶的同时也提出计划中唯一的缺陷。
确实，以大海之大，一个人想要追杀数量无法估算的鱼人和海妖的确不可能现实。千恒也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摇摇头说道：
“只要找到它们无法放弃的聚集地，这个问题不是问题。”
“你有线索？”
“没有，但只要找到追着洋流的鱼群，它们藏匿的聚集地也会很快被找到。”
如此笃定的原因是，小鱼人的繁衍速度与食量相当惊人，他们根本离不开鱼产富饶的地块，只要依据这个现有条件去寻找，并不难找到它们的身影。
“这样还是让我们去，有承载之书的死亡豁免，我们能发挥全部力量直到死去也没关系。”
听着千恒的分析，露西娅提出一个建议，在发现千恒有说话的打算时，她就一直盯着千恒。但哪怕是被露西娅目光笔直的盯着，千恒还是叹气说道：
“这种非正常死亡，复活者会进入十年的虚弱期，完全不划算。”
露西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但最后还是说出想说的话：
“……怎么会这样？”
“好了，知道这个就别想着拥有无敌之身，现在在继续保持那种想法就真的太蠢了。”
“我明白啦，那接下来怎么办？你一个人去不管是谁都不会放心的。”
“我平时给你们的感觉就那么不可靠吗？”
露西娅表露担忧，千恒思索。虽然他的举动有时候有点随意任性，但还没有到让人无法安心的程度。
“虽然过分了一点，但就是没办法不担心。”
因为常年处于战事频繁爆发的乱世，所有的人类不可避免的都会对在意的人倾注过多的情感，一觉醒来收获挚爱之人的死讯，无论是谁都会被崩溃落泪。
“真没办法，那就让一个人跟着，你们谁去？”
“她去。”
飞燕和露西娅同时将手指向公孙舞，默契的举动很容易让人想到她们三个之间真正的关系。但千恒没有去追究的意思，他只是点点头答应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负责搜寻鱼人和海妖巢穴，你们维持这里和航道的安全。”
“嗯，你们小心一点，知道吧？”
“知道，你们要注意。”
两人说着离开木楼，千恒并没有立即驾船出海，他先是通过卫兵打听到曾经当过船员熟悉岛屿附近洋流情况的沙尔特纳，一个因为失去一条腿不得不与大海提前道别的中年男人。
“很抱歉在工作的时候打扰你，但有一个问题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对一个失去一条腿，但仍坚持为生活而努力的人，千恒向他保持着最起码的尊重。而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沙尔特纳也似乎过了容易吃惊的年纪，他就像是一个品尽人生辛酸往事智者，对他的到来并没有表露出吃惊。他就像对待普通人的请求一样，平静的回答道：
“说说看，也许我也不能提供你想要的答案。”
“这里洋流的情况你知道吗？在哪里容易找到大量鱼群？”
“港口这条河就是富含养分的水系，这里你就可以打到大量的鱼类，如果要寻找更大的鱼群，那就要到索比斯特海峡那里去，整个罗库勒海的热带洋流和北极的寒流就是在那里进行交汇，渔产丰富到可以自己跳到渔船的甲板上，不过去那里一定要保持警惕，别被海怪当成点心吃了。”
“一定不会发生那种糟糕的事情的。”
由于双方都没有深入攀谈的意思，简单的对话后，千恒待着公孙舞前往港口搭船出海。
由于是临时起意，千恒并没有时间筹备船只，他和公孙舞不得不搭乘用风帆作为动力的帆船出海。
按照操作规范，千恒陆续升起主风帆，九米长的船身在风力的作用下缓缓驶出入海口。
而随着陆地距离帆船的距离越来越远，千恒感觉到有点无聊，那些书籍记载描绘的大海跟他此刻看到的完全不同，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他此刻完全没有感受到。
如果，是暴风雨就好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脑海浮现，千恒忽然知道自己不会喜欢风平浪静的日子。
“在想什么呢？”
坐在船甲板上吹拂着海风，少女时而望着看不见边际的天边，时而深吸口气嗅着海水的味道，然后在发现千恒一言不发后，就发出疑问。
“在想这个时候如果是暴风雨的天气就好了。”
“嗯？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啊？”
“我也不知道，感觉那种天气情况下自己就不会感到无聊，我可以在对抗天气的时候向你抱怨糟糕的天气。”
“……目的……是什么？”
“从你那里获得比如“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这样的激励。”
“噢——明白了。一般情况下，会说这种话的人是感觉寂寞了，你现在很寂寞？”
一句话直接让千恒心酸得眼泪差点流出来。他的寂寞和孤独来源于另外一个世界：曾经死去的那个世界有他的家人、朋友、同学。
此刻无论是谁，哪怕是曾经与自己为敌的同学，只要能进行沟通，花费再大的代价他也会尽全力实现。但现实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些熟悉的人。
少女显然察觉到千恒的情绪有些不对，她有点不知所措，但最后还是做出一个女性心软时的举动。
“想家人就说出来，没有人会取笑你的。”
努力让自己不太过伤心难过，但心酸的感觉和压抑情绪的爆发真的让人无比难受，哪怕他实力无比强大，但孤独，无助带来的黯然神伤并不是这种力量能够治愈。
将头枕在少女的怀里，千恒用手臂遮挡住眼睛，不让一点光线进入他的世界。
“让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