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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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章 思远人

    ***山雪,无花只有寒。

    一株雪莲在风雪中摇曳着清冷的姿态。

    尘多海已习惯时时來看雪莲,皇甫飞卿和名逝烟从來不劝,只跟着前來。皇甫飞卿毕竟忍不住,笑问尘多海为何总要來,尘多海淡淡一笑,只说贪恋雪莲的姿态,更何况可以见到雪猫子。皇甫飞卿和名逝烟闻言都将目光投射在雪莲根下的雪猫子身上,名逝烟笑中带谑道,“仔细一看,还以为是一堆雪。”

    尘多海回道,“不仔细看呢,”

    名逝烟笑道,“却是什么都无。”

    三人齐笑。雪猫子好似听得懂人话,竟伸了伸懒腰,名逝烟又道,“这家伙若非自视甚高,除了多海谁也不搭理,就该多一个不错的朋友。”

    尘多海和皇甫飞卿闻言都咯咯笑起來。皇甫飞卿道,“逝烟,依我看,倒不是它自视甚高,而是你逼仄了。你是不是还记着前几日的事,”

    尘多海越见笑得厉害了。

    名逝烟将头侧开道,“非也。”

    尘多海见名逝烟跟雪猫子计较,只觉有趣,想起久远前一事,便道,“逝烟,我记得初遇小猗之时,你很是忌惮小猗,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尘多海提起此事,皇甫飞卿也來了兴致,附和道,“然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公子张皇失措,举足难安。”

    “竟有这么严重,”名逝烟明知故问。

    尘多海和皇甫飞卿只是笑,不入圈套,逼着名逝烟透露详情。名逝烟逼不得已,长叹一声道,“哎,都是年少轻狂的事,不提也罢。”

    向时名逝烟忌惮的却不是谢猗。

    名逝烟是因尘多海在场,唯恐在尘多海面前损了某种形象,现在与尘多海在大雪山上相处数月,早已看淡许多事情。。“不过如此而已”。但名逝烟着实不知从何说起。提到谢猗,名逝烟岔开话題道,“时间一晃而过,快已经几个月沒见小猗了,也不知她的武功进展得如何,”

    尘多海温存一笑道,“小猗很勤奋,想必进步了很多。只是点穴手太过特别,也不知她和飞絮姐姐能不能突破。”

    尘多海轻轻一语,抬眼望向远处。

    名逝烟和皇甫飞卿自然都知道尘多海又思念洛白衣了。若非思念白衣,何以非要冒着风雪也要來看一看雪莲呢,若说是贪恋雪莲姿态,不如说是雪莲里有洛白衣的影子。这株雪莲所牵系的,便是身为同命锁的两人的命运。

    “点穴手和飞絮手有一个共同点,也许真能。”皇甫飞卿笑了笑,蹲下拨了拨雪莲,忽然一声惊呼,回头招道,“多海你看,。。雪莲有信了,”

    尘多海和名逝烟相视一眼,凑近细观,只见雪莲最隐蔽的地方,果真有一点白,极少极少的一点。

    尘多海兴奋道,“哎呀,真的耶,哈哈,真的耶,刚才怎么沒见着,”

    名逝烟更见激动,“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尘多海和皇甫飞卿其时虽然兴奋,却被名逝烟的话吸引住,双双看向名逝烟。

    名逝烟但见两人眼神茫然,一时迷惑,“怎么这样看着我,”

    尘多海和皇甫飞卿忽都一笑。

    皇甫飞卿道,“多海,我看逝烟是真有心。你跟雪猫子交好,改日再做天香鱼,不如劳烦雪猫子屈尊纡贵,也与逝烟交个朋友。”

    名逝烟闻言脸上一红,倔强道,“我自有办法,”片刻又道,“呃…哈哈,有座桥梁当然更好。”

    三人言笑一阵,天已近黄昏,便收拾一番,折返五色池。

    再说尘琴子四人商议好之后,即向大雪山行來。尘琴子三人由月灵风引领一路攀行至五色池下山的出口。第一个望见他们四人的却是皇甫飞卿。尘多海思念洛白衣,皇甫飞卿也极思念月灵风,若无顾虑,皇甫飞卿必也跟着月灵风出去了。只是瞧着尘多海一日一日变得寡淡,不如未到大雪山时的跳脱,皇甫飞卿收拾怀思,不去表露,生怕更惹动尘多海愁绪。不过如此一來,皇甫飞卿对洛白衣也渐渐生出一丝不解,连名逝烟也偶尔会跟皇甫飞卿说,“兰大哥不知何时來看一看多海,”不过名逝烟虽一心盼望洛白衣能够给尘多海带來欢愉,却也害怕洛白衣真的來了。。人的感情总是很复杂的,沒有人会愿意看到所爱的人过得不开心,但更沒有人愿意看到自己面对所爱忧伤而无能为力,而总是希望所爱的所有愉悦都有自己的参与,最好是自己为所爱的人带來尽可能多的欢乐。

    皇甫飞卿望见的第一个人自然是带路的月灵风,蓦然一动,却定了定神道,“多海、逝烟,你们快看,是谁回來了。”

    名逝烟和尘多海扭头远远望去,所见不是月灵风却又是谁,然而不刻间,又陆续见到三个人。

    尘多海睁大眼睛仔细分辨,“那是…”

    皇甫飞卿喜道,“哎呀,是尘大哥和千姐姐,还有…”

    “是曲大哥,”尘多海激动不已,“他们,他们怎么來了,”名逝烟和皇甫飞卿转头看向尘多海,却见尘多海已然哭了,不禁一阵心疼。尘多海眼里噙着泪花,挥动着双手,一面又微微跳着,很急迫,却不迎上去,也说不出话。

    尘琴子四人走近,猛然看见尘多海满面是泪,都有些诧异,若是以往的…月灵风猛然想起尘多海说哭就哭的性子,深深觉得向时真是忽略了太多…但觉愧疚,加快脚步,來到尘多海面前,伸手抹去尘多海脸上乱挂的泪珠,笑道,“不能哭了,不然两位姐姐也要被惹哭呢。”

    月灵风不说自己酸涩难忍。

    上官璇玑此时也已走近,尘多海就扑进姐姐怀里,“姐姐,你们…我好想你们。”

    尘多海话到一半就转了个弯,上官璇玑却能知道沒说的话是什么。

    “傻丫头,傻丫头。”上官璇玑心疼道,“姐姐不是來了么,”

    尘多海放开上官璇玑,走到尘琴子跟前道,“哥哥。”

    尘琴子眉宇颤颤,细瞧尘多海脸色,颇见风霜之态,心中一动,竟一把拉过尘多海,便在尘多海双唇上落下深深之吻。

    尘多海心头扑腾一跳,脸刷地一下红透。

    皇甫飞卿和名逝烟看着,不免微微吃惊。

    尘多海挣不开,待尘琴子放开,才羞极了道,“哥哥,你…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

    尘琴子其时见尘多海神色远不如从前饱满,心中怨怒难歇,却笑道,“哥哥想念极了妹妹,有何不妥的,”

    “可…可…”尘多海却答不上來,而本來的愁苦竟被这一吻吻得烟消云散,“哎呀,我不说了,”

    尘多海犹是羞窘,却已笑道,“哥哥最坏了,我不理你了。”说罢微微别过头去。

    众人看见尘多海转忧为喜,情态羞涩,但觉畅爽无比。

    尘多海为掩饰羞赧,不知何时已走到曲一帆跟前來了,戏道,“嚯嚯,沒想到第一波访客里竟然有曲大哥,小的我真是受宠若惊呐,”

    曲一帆为之一怔,因他未料尘多羞窘难耐,对自己竟沒有一丝客气,回神之时,猛然笑道,“哈哈哈,曲大哥不过随意出來走走,可巧碰到琴子和璇玑,问明去路,才觉一阵惭愧。。野丫头在此苦寒之地受苦,曲大哥却一直不曾來探望,哎,”曲一帆以手扶额,长叹一声。

    上官璇玑看着曲一帆撒谎,偷偷摇头一笑。

    尘多海却已瞧见,虽是满腹狐疑,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连连拱手作揖道,“哪里哪里,曲大哥有心啦,有心啦。”

    曲一帆便也拱手微笑。

    尘多海又走到上官璇玑跟前,其实方才情绪在愁,忽然嘻嘻哈哈,倒也应该有些转折的生硬,尘多海本该觉得有些突兀,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事实是。。

    野丫头可不会想这许多,除了想着作弄人,应该是再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了。所以尘多海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笑道,“姐姐,你刚才笑什么,”

    上官璇玑看着犹一脸孩子气的尘多海,全不能把尘多海跟快要做妈妈的人划上等号,又知尘多海有意刁难,索性反客为主道,“笑你憨态可掬。”

    尘多海一笑,脸色泛红,想了很久也不说话。

    “兰大哥呢,”名逝烟帮忙问话。

    听到“兰大哥”三字,尘多海脸色更红,却直勾勾地望着上官璇玑。

    上官璇玑却不正面回答,只笑道,“多海,姐姐听说你…”

    “啊,”尘多海一阵紧张,“姐姐你,你听说什么了,”

    上官璇玑并不戳破,笑道,“姐姐听说你们找到雪莲了,只是还未开,但…”

    “开了,”

    名逝烟、皇甫飞卿和尘多海三人异口同声道。

    “你说开了,”

    尘琴子抢上一步,抓住尘多海,满脸激动。

    月灵风却是难以置信,因他离开时还沒有任何开花的迹象,不免道,“真的,”

    尘多海猛地点点头,“嗯,真的,”

    尘琴子大喜道,“带哥哥去看看,”

    “好,”尘多海更比尘琴子兴奋。

    却被上官璇玑拦住,“多海,你有身孕,不宜攀爬。”

    尘多海闻言一惊,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腻红,痴痴立着。

    尘琴子则“噢”了一声道,“哥哥竟把这事忘了,真是不该。”却又笑道,“多海,你似乎还想瞒着,”

    “哪有,”尘多海当即驳道,“我是还來不及说。”

    尘多海言罢却望了月灵风一眼。

    月灵风不知何时已在手里抓着一把折扇,“打”的一声打开,遮住了半边面容,微微将头撇开道,“小的我是不小心才说漏了嘴,多海勿怪。”

    “哈哈…哼,”尘多海本已被逗笑,却又气道,“我不信,”

    上官璇玑和皇甫飞卿早已偷偷发笑。

    尘多海如此神情,要说不是有意隐瞒,任谁也不会相信,上官璇玑上前笑道,“來,让姐姐看看。”

    尘多海既被拆穿,转眼又已笑了,眼中幸福满溢。。在女人的一生里,也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尘多海幸福道,“才五个多月,也不知看得分明么,”

    尘多海穿着雪衣,着实看不出來。

    上官璇玑伸手去摸,却是有明显的突起,不禁喜上眉梢,突然叫道,“哎呀,小家伙竟敢踢姨妈了,”

    皇甫飞卿被骗过去,也去探摸,一面犹紧张道,“是么,在哪里,哪个地方,”

    上官璇玑沒骗成尘多海,却见皇甫飞卿糊里糊涂上了当,又不敢说破,直道,“现在他又乖了,想必是极为热爱他的这位飞卿阿姨。”

    皇甫飞卿方才激动,一时上当,此时笑道,“我倒希望他不乖点。”

    “你看…”皇甫飞卿和上官璇玑同时出声。

    上官璇玑笑道,“必是个大胖小子。”

    尘多海一直笑着不语,此时笑道,“姐姐,你方才说话有一处错误。”

    “哪一处,”

    尘多海笑道,“他要叫飞卿姐姐阿姨,却不能叫姐姐姨妈。”

    “那叫什么,”

    “舅妈呀。”尘多海咯咯笑道。

    “哈哈,”尘琴子上前一步,笑道,“方才问起白衣,这是他的信。”尘多海迅速接过信,尘琴子却又道,“小猗要哥哥带话给多海姐姐。”

    尘多海先看了看信封,又笑道,“小猗有什么有趣的话,”

    尘琴子道,“她要我跟你说她进步很大。”

    尘多海道,“点穴手呢,”

    上官璇玑应道,“也有几分模样了。”

    “真的,”尘多海一喜,“这就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呢。”

    上官璇玑笑道,“你这个小师娘也算尽责。”

    “我是师娘,”尘多海暗自高兴一阵,想到谢猗对洛白衣之情,忽然问道,“洛大哥回來了么,”

    尘琴子和上官璇玑皆不知何意,一时愣住。

    月灵风笑道,“多海,我们在这里已有数月,白衣就是去哪里也都回來了。”

    尘多海也不知为何冒出一句,月灵风回她一句,她也是点点头,拆开信封,看了几封又道,“这是数月里來的信,怎么现在才到,”

    众人却见尘多海说话又变得淡淡的,一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月灵风应道,“信差们说雪山难行,把信都寄放在雪里客栈了。哎,都怪风大哥沒想周全,备好米粮后竟未曾想过下山,不然也不至于…”

    “风大哥,”尘多海一拦,笑道,“你说干嘛担责任呀,我沒有责备的意思。”

    尘多海抬头却见众人神情都不大轻松,即道,“哎呀,大家都快不要这样,我是有些生气,不过不是生大家的气啊。我,我是生洛大哥的气,洛大哥送信也不找个靠谱一点的信差,把信寄放在客栈里,万一弄丢了咋办,”

    尘琴子当即笑道,“也不能怪白衣,白衣沒來过这里,哪里知道雪山难行,何况白衣在外头一心对付大宗师,又分心写信,三心二意的,难免不周全。”

    尘多海接道,“哥哥,说你最坏一点不假,洛大哥好好给我写信,怎就变成三心二意不周全了,”

    尘琴子笑道,“不是三心二意,起码也是一心二用。”

    尘多海咯咯一笑道,“哥哥,你不怀好意,我不跟你计较。”又道,“在信里洛大哥说大宗师已经露面了,却不知是怎样的,”

    上官璇玑道,“总还是不太明朗。”

    “怎么说,”名逝烟道。

    上官璇玑笑道,“因为大宗师也戴着一张面具,沒有谁能知道他是怎样的,甚至是男是女,都还有疑问。”

    “也戴着面具么,”名逝烟笑道,“那岂不是要做兰大哥天生的敌手,”

    众人听过这段对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洛白衣戴上一张白皮面具的旧景,可谓妖冶凌厉。

    尘琴子却想把话題岔开,道,“如今我方占据主动,天地决后大宗师又走迂回,想來对峙还有一段时间。”

    尘多海惑道,“天地决,”

    上官璇玑即道,“那便是洛大哥和大宗师的决战。”

    尘多海忽然一个激灵,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洛大哥手中的兵器名曰天器,大宗师手中的却是地器古狮镂。他们决战,自然叫天地决了。”

    上官璇玑奇道,“多海,你怎会知道得这么详细,难不成…”上官璇玑指了指尘多海手里的信,沒敢说明白。

    “姐姐有所不知,”尘多海笑道,“这是在波澜台的时候洛大哥跟我说的,逝烟当时也在,对吧,”

    名逝烟点点头,又道,“洛大哥当时是说地器克制天器,你还紧张了一阵。”

    尘多海心头扑通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心中隐秘,怕被拆穿。

    上官璇玑接道,“父亲说它们其实是相生相克,沒有谁能完全克制谁。”

    尘多海忙道,“对,当时我就觉得洛大哥似笑非笑,果然是哄我。”

    尘琴子不想让焦点放在洛白衣身上,又打岔道,“我想去看看雪莲。”

    曲一帆在一旁也道,“确是。千年难见的珍奇,我也极想一看。”

    月灵风下山不过一日,犹觉难以置信,“这简直不可思议,我离开时还未有任何开花的迹象。”

    尘多海和皇甫飞卿闻言扑哧一笑,随即不能止。月灵风自是莫名其妙,尘琴子三人也不知何故,只有名逝烟知道这是冲着自己來的,却也云里雾里,不知哪里好笑。

    七人來到神株雪莲处。

    上官璇玑近前一看,却不见花,便道,“这是,”

    尘多海便过去找出那一点白,众人细瞧,不禁又兴奋又好笑。

    月灵风更是摇头一笑道,“这雪莲也忒吝啬了。”

    上官璇玑注意到雪莲根部,笑道,“这堆雪更奇怪。”说着伸手便要将雪堆推掉,却听到“喵呜”一声,雪堆冷不丁自己便动了,“哎呀,这是什么,”上官璇玑冷不防大吃一惊,跳将起來。尘琴子疾步上來护住。

    月灵风四人却大笑起來,倘不说名逝烟三人知道雪猫子蛰伏雪莲根下,月灵风察觉时却也一声不哼,竟是有意配合演一出恶作剧。

    尘多海笑着招呼一声,雪猫子便又“喵呜”一声跳到尘多海跟前,尘多海即蹲下摸着雪猫子笑道,“快,去跟姐姐抱抱,你吓到姐姐了。”

    上官璇玑和尘琴子、曲一帆看分明“这堆雪”,大为称奇,明白方才事发缘由,也都齐笑起來。雪猫子很是听话,走到上官璇玑跟前,上官璇玑满心怜爱,蹲下抚摸雪猫子,一面已经将雪猫子抱在怀里。

    名逝烟在一旁看着,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脸色。

    尘多海见名逝烟盯着上官璇玑和雪猫子,轻轻一笑,道,“它有它的自由。”

    名逝烟闻言虽也点点头,露出笑容,但多少也有些遗憾。

    尘多海却又道,“我相信会有转机的。”

    名逝烟闻得此言,转即精神一振,走到雪猫子跟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道,“跟我握握手。”

    月灵风和皇甫飞卿见证着名逝烟的百折不挠,不禁生出一丝苍凉。雪猫子似乎意识到尘多海心意,“喵呜”一声,果真伸出一只前爪,碰了碰名逝烟手指,又伸了回去。

    名逝烟脑袋翁地一下,几乎要眩晕过去,忽地掉头,一把抱住尘多海道,“多海,它喜欢我了,哈哈,这家伙,它真的有回应我,”尘多海甜甜地“嗯”了一声,名逝烟放开尘多海,犹是一脸兴奋,跑到雪猫子跟前学着一声“喵呜”,即又自娱自乐道,“哈哈,真开心。”

    皇甫飞卿见状也是开心,上來笑道,“沒想到不用多海出马。逝烟,你果真厉害。”

    名逝烟朗声道,“我们快回去,做一道天香鱼给它,以示盛情。”

    “天香鱼,”月灵风抓住名逝烟,奇道,“什么天香鱼,”

    “这天香鱼啊…”尘多海过來伸手拨开月灵风抓着名逝烟的那只手,得意道,“是我跟飞卿姐姐和逝烟一起研制出來的一道山珍美味,”

    名逝烟连连点头,又笑道,“好吃极了,”

    月灵风看着皇甫飞卿一笑,挖苦道,“我只离开一会你们就研制出一道美食,听起來似乎怎么都有点不厚道啊。”

    皇甫飞卿笑道,“风大哥莫要看着我呀。这是多海突发奇想,逝烟主厨,我只是从旁出出主意。”

    曲一帆笑道,“我已经等不及要大快朵颐了。”

    七人回到五色池,皇甫飞卿和尘多海便带着上官璇玑去采雪生香,名逝烟和月灵风则带着尘琴子和曲一帆去凿冰钓鱼。

    曲一帆道,“中原的河道一二月开始融冰,这池子四五月的天气竟还是厚厚一层,与中原气候果真是大大的不同。”

    “我都已不记得了。”名逝烟一笑,忽又道,“曲大哥,庄主夫人好么,”

    曲一帆闻言微微一滞,即又道,“我在大竹林行脚,不太知道山庄那边的动静。不过也沒有什么消息传出來,想必很好。”

    名逝烟与月灵风下好钓,起身道,“我一时半会不能回去,哪日几位兄长出去,劳烦代我捎一封信去。”

    四人离开湖面,尘琴子道,“我也不准备即刻就走,宝宝需要音乐和美术陶养,我跟一帆都已打定主意。”

    月灵风一笑,道,“我本就准备出去的。现在虽知道外面的局势,不过多个帮手自然要比少一个帮手來得好。”

    名逝烟停下道,“可多海是不会愿意让飞卿走的。”

    月灵风笑道,“多海现在是两个人,我只能少数服从多数咯。”

    名逝烟也跟着笑起來。

    食材佐料都已备好。尘琴子看着上官璇玑三人采來的雪生香,不禁奇道,“在这茫茫雪野,这样葱绿鲜嫩的蔬菜,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尘多海笑道,“哥哥,你可还记得那堆雪么,”尘琴子点头,尘多海又道,“不仅是这雪生香,还有那雪莲,都是雪猫子带我们找到的。”

    尘琴子闻言一乐,笑道,“雪猫子不愧是雪山之灵。”

    七人围坐在一起,外加雪猫子,分享一道域外美食。天香鱼用一只简陋的陶锅盛着,陶锅下面是一阵火,不使鱼肉冷冻。月灵风夹起一块鱼肉放在鼻前闻了闻,笑道,“总是我离开之后才有的美食,不可放过。”

    众人被月灵风举止逗笑,皇甫飞卿更是摇头不已。

    月灵风向來又对名逝烟的厨艺佩服不已,便又道,“逝烟,你怎么有这等身手,当真妙极,妙极呀,”

    名逝烟道,“我幼时总吃着庄里人做的伙食,有些腻了,就嚷着我娘做。我娘恐是怕我天天烦扰她,便亲自带我下厨,学了许多,…”

    名逝烟说到名嫣,眼目生光,无限骄傲,“我娘是深藏不露的全才,除了武功之外,我想不出她还有什么不擅长。”

    尘琴子即道,“恐怕武功也是深藏不露。”

    尘多海瞧见名逝烟眼中流露出來的向往思念,揶揄道,“这个我同意。你这点资质,或许根本看不出來,”

    名逝烟摊了摊手,笑道,“你是见不得我得意就是啦。”

    尘多海笑道,“我只是怕你得意忘形。”

    名逝烟服让,也戏道,“你说得很对。其实我这身武功也是庄主夫人教的,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庄主夫人修为究竟如何啊。。哈哈,我是真不清楚。”

    是夜并无风雪。

    七人在五色池边架起篝火,静静地享受着火的热度,温存絮语。七人说话都不大声,尘多海也不例外,连笑声都只是咯咯而起,而非哈哈骤然。

    “哥哥,”尘多海淡淡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要回去,”

    尘琴子倒是一怔,笑道,“为什么问这个,你似乎觉得哥哥一定要回去,”

    尘多海笑了笑,却不回答,良久才又道,“洛大哥在外面多些帮手才好。”

    尘琴子借着火光遮掩,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來,拨了拨火,轻轻笑道,“哥哥并不打算早早回去。”尘多海不问为何,尘琴子自己解释道,“哥哥和姐姐要留下來多陪陪多海和宝宝。”

    “据说音乐对胎儿的发育有很好的辅助作用,可称为胎教。”

    尘琴子又补充一句。

    曲一帆接道,“不仅如此,曲大哥在这里写生作画,多海只需看着就大有助益。”

    尘多海大感意外地看着曲一帆。

    曲一帆又强调道,“曲大哥连画具笔墨都已准备好了。”

    尘多海自然很是受用,静静地不再说话,也不问月灵风有何意向。月灵风却是必须要出去的,便笑道,“风大哥除了舞剑便一无是处,不能贪恋此处风雪。”

    “风大哥会吟诗作赋。”

    尘多海忽地轻声道。

    月灵风又笑道,“大家都会的。”

    尘多海道,“你作的最好。”

    月灵风有些疑惑了,问道,“多海,你不是希望白衣多些帮手么,怎么,”

    尘多海扭头看着皇甫飞卿。

    月灵风一时恍然,笑道,“噢,原來如此,”随即自嘲道,“我还以为多海是舍不得风大哥。”

    尘多海却是笑不出來。

    皇甫飞卿帮道,“让风大哥出去吧,姐姐不跟着去。”

    皇甫飞卿其实早已从月灵风那双眼睛里知道了外面的事并非表面这般简单,既已占据主动,现在月灵风却要出去,必有不得已的打算。

    尘多海眼眶一红,倒入皇甫飞卿怀里。

    月灵风却笑道,“这次风大哥不跟多海抢。但风大哥此去需费时日,不知何时归來,要跟卿儿多聊聊,你看可好,”

    尘多海点头。

    名逝烟和上官璇玑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过了几日,月灵风准备离开,行前又跟皇甫飞卿单独一会。皇甫飞卿岂又不想跟月灵风一起行动,却委实放心不下多海。更何况多海依赖之深,也难以割舍。两两相较,只得放开月灵风。皇甫飞卿不愿表露出不舍之情,以免月灵风太过挂念,却在言语中下意识地透露出來,便看她轻轻一笑,道,“风大哥,你还记得孤落客栈附近的那片野椒林和张家老头子的农田么,”

    月灵风自然记得,点点头。

    皇甫飞卿又笑道,“现在这个天气,我想野田上已有白鹇觅食求偶了。”

    月灵风应道,“自然有了,正是时候。”

    皇甫飞卿道,“既然多海公然称赞风大哥文才最盛,不如在行前題诗一首,留与卿儿做个…做个学习的标榜。”

    月灵风知道皇甫飞卿藏着的那两个字,笑道,“卿儿要是喜欢,风大哥就是个文盲也要诌出一首诗來的。”

    皇甫飞卿即笑起來,并催月灵风快些。

    月灵风沉思片刻,吟道,“野田三两白鹇,一树玉兰暮春。碧草芳年将夏,未泯时光杯樽。”月灵风念完又笑道,“若使春光可揽而花成兮,吾愿赠天涯之佳人。”

    皇甫飞卿笑道,“要给我,还是多海丫头呢,”

    月灵风冷不防愣了一下,笑应道,“多海已有雪莲花了。”

    “野田三两白鹇,一树玉兰暮春。碧草芳年将夏,未泯时光杯樽。”皇甫飞卿自己又念了一遍,慨然收下,笑道,“念着这诗,便似望着那处春光风景。卿儿在此等风大哥的好消息。”

    月灵风拿了名逝烟暗中交给自己的信,又一次独自离开。皇甫飞卿在路口伫立远望,便一阵苍凉,一阵寂寞,随风席卷而來。

    不过无论如何离别愁绪,生活却要继续。

    名逝烟自与尘多海、皇甫飞卿、上官璇玑三姝专心研制新的菜式,尘琴子每日弹琴,曲一帆则洗笔研磨,悠然作画。

    尘多海时不时还要拿出那些信來读,信中所言,不一一赘述。

    尘多海读着读着,一日一日不知不觉渐生出一种不安情绪,众人看在眼里,只由皇甫飞卿去戳破。

    在两人身边只有神株雪莲,只有雪猫子。

    皇甫飞卿道,“多海,你这样心不在焉,对宝宝可不好哦。”

    尘多海偎着皇甫飞卿,不说话。

    “你是担心洛大哥么,”

    尘多海点点头,却又笑道,“不能跟洛大哥并肩作战,总不是滋味。”

    皇甫飞卿瞅了瞅尘多海,转而望山笑道,“谁说不能并肩作战,我看最能并肩作战的就是多海。”

    “同命锁,”

    “对啊,”皇甫飞卿笑道,“同命锁将多海跟洛大哥紧紧牵系在一起,多海的脉搏即洛大哥的脉搏,只有多海能时时刻刻守护洛大哥。只要多海不倒下,洛大哥就不会倒下;只要多海开心,洛大哥就会跟着开心。

    皇甫飞卿远眺长羡道,“无论何时何地,多海跟洛大哥都这样紧紧牵系着、感应着,别人羡慕都不得。”

    尘多海甜蜜中瞧见皇甫飞卿眼中的怀思,即懊悔那日强留。

    皇甫飞卿则远望群山,不再言语。

    尘多海心头一紧,然而要放皇甫飞卿离开的话却艰难困苦,只到嘴边游了一圈又被吞了回去,纠结之余,即收敛起微微的颓唐,搂紧皇甫飞卿。

    名逝烟來请两人回去休息,尘多海自此一改往日心事重重的姿态,倒反过來去哄皇甫飞卿开心。哄着哄着,尘多海真的忘了所有愁绪,每日欢欢喜喜,不用理由,不过“此乃吾之本色”而已。

    皇甫飞卿看着尘多海真心愉快,渐渐也忘了愁绪。两人愈加亲密,耳鬓厮磨,有时候情不自禁,卿卿我我之态,看得上官璇玑也觉不可思议。

    名逝烟却说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