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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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章 天地决

    洛白衣立在高台上,眼神冷漠,盯着大宗师一言不发。

    大宗师不知为何嘴角不寻常地动了动,将眼神避开。

    洛白衣的眼神忽然变得痴痴的。

    大宗师将眼睛一闭,道,“临战分神,未战已败。”

    “谁胜谁败很重要么,”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砰”地一声,两人都已立于高台之心,一股气浪从两人周遭散发开來。

    “我不会留情。”

    分明是女声。

    洛白衣心头一震,猛地被大宗师的掌劲震退数步。

    洛无心和谢猗见状几乎同时要跑向前去,洛无心却沒有动,并将谢猗按住,“小猗,不可离开我。”

    谢猗被洛无心发力一按,肩头猛地一沉,想到后果,不得已停住,扭头问道,“师父怎么了,”

    洛无心也是疑惑,望着回过头來的谢猗,心道,“在小猗心中,白衣就是战无不胜的神话。”

    想及此处,洛无心微微笑道,“洛大哥是在示弱。”

    “噢。”谢猗转忧为乐,道,“我怎么沒想到呢。”

    洛无心笑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台上两人已纠缠在一起,洛白衣空手对敌,不落下风;台下一阵阵气浪波及而來,观战众人不得不提功护体。

    谢猗功力不到,单凭一己之力,自是难以抵住,不得已要洛无心护着。

    洛无心护着谢猗的同时,忽觉一股暖流亦从自己的左掌心流向心房,侧头一笑。

    输攻助力之人正是柯灵秀。

    另一边,越歌诗忽道,“洛大哥好像认识那个人。”

    剑灵烟道,“我担心的正是这里。”

    越歌诗惑道,“担心什么,”

    剑灵烟道,“白衣留情,对方不留情。”

    越歌诗忽地一紧张,道,“那该如何是好,”

    剑灵烟笑了笑,道,“静观其变,如果不得已,也顾不得许多。”

    越歌诗“哼哼”地笑了一声。

    交战的两人越战越快,已快得分不出谁是谁。

    上官璇玑忽道,“父亲,洛大哥怎么还不出天器,”

    千云罗接道,“白衣正在熟悉古狮镂的法门,现在安适虽然带着古狮镂,却也沒有用古狮镂加成自己的招式和功力。以目前的战况來看,白衣稍处于上风,安适毕竟会先使用兵器。”

    上官镜皱了皱眉头。

    上官璇玑却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千云罗不解。

    上官璇玑补充道,“洛大哥处于上风不正好么,”

    神九方凝视着高台上的两人,似在等待什么。

    情势忽然一变。

    观战诸人忽见从大宗师一双掌上飞出许多光芒,精神不由一凛。这些光芒如毒蛇一般向洛白衣涌去,看似杂乱无章,却条条攻向洛白衣的要害。

    洛白衣倏然一退,铮然一声,天器赫然出鞘。

    洛白衣的脸上也不知怎地就多了一张白色的面皮。

    大宗师步步紧逼,却见洛白衣剑芒一劈,身影所至,皆是古狮镂气芒活路。大宗师不得已收回右手防守,左手攻势持续加催。洛白衣却已抓住大宗师右手回守之机,移形又是一劈。大宗师左手光束忽尔集聚,与劈來的刀光一撞,顿时一片惊爆和震动。

    大宗师右手攻势又汹涌扑至,洛白衣移形格挡之间,忽觉左翼又有白芒涌來,急速凝气一鼓,用天器划出一层防护气波,飞出古狮镂气芒辖制。

    洛白衣脱离古狮镂气芒追索,更不歇气,全身凝功,势要分出胜负。

    大宗师见状即将双手古狮镂一交,收化转运,掌心凝住一团光气。

    大宗师要运使的武学,乃是天下武学宗源凝合之招。。大宗式?云罗檀掌。

    洛白衣刀光剑影,忽已喷涌而下,与大宗师推出的光气一撞,破气疾走,又与大宗师迎面一击。

    “砰。”

    “乎。”

    洛白衣与大宗师双双支撑不住,呕红一片。

    天器尖锋已抵住大宗师喉咙。

    “你败了。”

    大宗师久久不语,似要认败,却凄惨一笑,猛地一掌拍向洛白衣。

    洛白衣猝不及防,猛然后退。

    大宗师抽身而遁,“我未死,便未败,你不杀我,就阻止不了我。”

    洛白衣身形一闪,抢入天地窟。

    天地窟随即隆隆合上。

    “不好。”上官镜大喊一声不好,见上官璇玑疑惑,解释道,“外面空间巨大,白衣有余地从古狮镂的光龙里抽身。但洞窟里光暗不明,大小不知,恐不利于白衣作战。”

    因见洛白衣受了一掌,洛无心心中隐隐忧惧,表现出來却怕谢猗恐慌,只得忍着。

    凌尺素却对川江夜小声道,“方才白衣也受伤了,这般拼耗下去,该如何是好,”

    川江夜道,“不会有事的。”

    “黑衣姐姐跟那个黑衣人走了。”谢猗忽道一声,说着即要去追。

    洛无心拦道,“小猗,他们此时离开,只有好处,让他们去吧。”

    黑衣男子急急而走,脑海里却是这样一段话:“我进入天地窟,你就离开。她再怎么想留下來问个清楚,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一去不返。记住,留下來对她沒有好处。”

    洞窟里灯火通明,打斗的两人并未停止,却无杀伤之意。洛白衣已将面具摘下,小心问道,“嫣儿,真的是你,”

    名嫣与洛白衣对上一掌,退后一丈道,“讶异么,”

    洛白衣道,“我想听你解释。”

    名嫣道,“你会信么,”

    洛白衣道,“我信,我都信。”

    名嫣凄然一笑,“你信什么,我本來就是个坏人,我害了那么多人,包括多海在内。我一直在骗你,你还信什么,”

    洛白衣道,“我信你。”

    名嫣一怔。

    “我若不说呢,”

    “我会等。”

    名嫣将头一撇,道,“我到死都不说呢,”

    洛白衣毅然道,“我会一直等。”

    名嫣抬头一看,道,“你这又是何苦,”

    洛白衣早已走近,“你真的打算一句话都不说么,”

    名嫣道,“你早就知道了,”

    洛白衣不答。

    名嫣犹豫,终于道,“要看是什么话了。”

    洛白衣猛地将名嫣抱住,“你还好么,”

    名嫣一惊,一把推开洛白衣道,“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洛白衣道,“你也摘掉面具好么,”

    名嫣将面具摘掉,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沒有了名夫人的雍容,去掉了老妆…看起來更年轻了。

    洛白衣怔怔地望着名嫣,恍惚光阴流转,忽道,“我们很久就已见过面,”

    名嫣避而不答,道,“你要问什么就快问,外面的人在等结果。”

    洛白衣道,“你真的姓白,那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白安适。”名嫣快速说出三字,又道,“可我喜欢你…”

    名嫣闭口,沒有继续说下去。

    洛白衣道,“你跟冷花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名嫣道,“我的姑姑是花儿的母亲,你说呢,”

    洛白衣恍然道,“你姑姑才是那名女尼,”

    “是。”名嫣点头承认,幽幽又道,“我与姑姑相依为命,为了生计,姑姑迫不得已才出家。姑姑是一个情根未断的尼姑,与通缘相识相恋,却遭人陷害。

    “通缘却又是个懦夫,敢做不敢当。若非他弃姑姑而去,姑姑也不会…那些畜生为让通缘负愧,竟生造姑姑难产的假象,又放出野狼咬伤花儿,然后引通缘前來,生造出一个幕后指使大宗师,终至让通缘死心塌地。”

    名嫣忆及旧事,自己便说了这许多。

    “你化身大宗师操弄那些人,就是为了替白姑姑报仇,”

    名嫣一怔,道,“是,也不是。”

    “还有什么原因,”

    “变成大宗师的初衷自是为了报仇,他们死有余辜。”

    “后來呢,”

    “我爱你。”

    洛白衣吃了一惊,却又莫名地觉得很感动,很煽情。

    名嫣道,“我说我爱你,你信么,”

    洛白衣道,“我信,可这…”

    名嫣道,“你以为云天一隅一役单纯是因为报复他们才发动的么,”

    洛白衣不敢问还因为什么,他早已隐隐约约感觉到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有关,而以前一直以來的负愧,原來不是空穴來风。

    名嫣兀自述说,充满回忆的语言,让洛白衣跟着回到过去,“那时我汲汲营营,一心想着如何报仇,后來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天赋极为有限,我若指点他们进步,他们就会对我生出利用之心,我就可以利用他们的盘算。

    “我在他们的阵营里安插暗樁,把吹烟安插到封刀天下,因为吹烟年纪最小,我也就担心得多一些,故而多次去看他。有一次…”名嫣竟笑了笑,“我看见了你,你也曾追出來寻我,你还记得么,”

    洛白衣记忆翻涌,失声道,“那个姐姐,那个…就是你,”

    名嫣笑着点点头,转而轻轻叹道,“我的人生就在这里转得面目全非。

    “我甚至开始动摇,最终竟觉得自己愚不可及,但有前车之鉴,我担心你也一样沒有勇气,于是我又回到原來的布局。

    “剑魔独孤是我唯一无法摆布的人。我曾经一直这么认为,但你出现之后,我就知道他也有弱点。你身上散发出來的天赋气质太吸引人了,唯缺少点拨。封刀天下的无伦刀式适合你,却因为不可捉摸的魔力而被封印,剑魔独孤便成为唯一可以点拨你的人。

    “我知道他不像…他不会对不道义的事情袖手旁观,只要让正邪两派会聚云天一隅,他就一定会出面阻止。而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发觉你。

    “事情在这里进行得很顺利,剑魔独孤性情难测,但仔细琢磨便知他本性良善。但我沒想到正道中人竟如此忌讳他,更沒想到你父亲竟这样爱你,爱到…

    名嫣满怀遗恨道,“封刀天下所有的悲剧皆从刀神修炼魔刀开始…”

    洛白衣想着曾经对师父也是充满偏见,不禁羞愧,又想着名嫣说担心自己沒有勇气,更是脊背发凉,惭愧不已。

    名嫣又道,“我承认我怀有私心,在此时报仇之心虽淡了,却也觉得你父亲习练魔刀是他自己的选择,走火入魔也是他的报应。可我万万沒有想到…”

    洛白衣截道,“如果父亲当初沒有…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名嫣凄然道,“我向來自负,直到知道你跟多海…我才意识到。。我错得离谱,错得愚不可及,错得可笑。”

    洛白衣不明白名嫣话里的意思。

    名嫣又道,“我自以为是,以为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敢作敢当,以为只有我才敢承受一种世俗所不认同的感情,以为你年轻,以为你也一样沒有勇气…

    “我计划借助剑魔点拨让你蜕变,到时候再跟你说明,若无缘,我便走…但我错了。假若那天我就相信你,出來跟你挑明关系,是不是在那时便拥有了你,也沒有了后來所发生的一切,”

    洛白衣心绪万千纷杂。。

    一切果然跟自己有关。

    洛白衣将名嫣拥入怀里,摇摇头道,“你沒有错,那时的我果真沒有你的勇气。”

    名嫣问道,“你叫我姐姐,为什么沒有认出我,”

    洛白衣回忆道,“那天我看见你,却很模糊,以致后來碰到无心,我竟以为无心就是你,后來又反倒是因为你跟无心气质相类而…”

    洛白衣沒有继续下去,突然转道,“那天你见到我就认出我了,对不对,所以你才会盯着我愣住。”

    名嫣不否认,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的,”

    洛白衣想起那一幕,嘴角泛起一丝哀伤,“那一晚,我沒有想到你会那样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冰肌如水、如月,一览无遗,无论如何看也不似一个二十岁少年人的母亲,你却还谎称自己是冷花儿的母亲。

    “我有怀疑,却瞒着你,这连我都弄不明白。而你也盲目了,你竟也不去想。。如果我真的相信你是冷花儿的母亲,我怎会与你纠葛,那晚所有的事都表明我怀疑你了,可你为何也看不出來呢,”

    名嫣并不作答,忽道,“你一直是怀疑,为什么今天就那么确认是我,”

    洛白衣良久开口道,“不是今天。而是那天,嫣儿说自己是清白之身。”

    名嫣顿时恍然,忽地满脸羞红,转过身去。

    洛白衣问道,“你放下复仇之心之后,为什么还要押着水镜夫人呢,”

    名嫣稍稍怔了怔,若无其事道,“因为放了她,上官镜就会出來破坏我的计划。

    “那时你还被剑魔扣着,一出來又是一连串打击,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报仇和揪出幕后黑手这些事上,上官镜再出來搅和,什么都乱了。

    “我不能让上官镜出來,不想再到后來,洛醒等人竟…我更不能原谅他们,也更不能让上官镜出來,他是一个你不在你想象之中的人。”

    洛白衣想到千云罗的表现,又问道,“为何水镜夫人对你却似并无恨意,”

    名嫣一笔带过道,“我跟她说了一些事。”

    “天地双器是上官镜的手笔,你可知道,”

    洛白衣笑道,“水镜先生跟我提到过,他说地器叫古狮镂,天器的名字却沒有告知,只说因故失去了。”

    名嫣忙道,“天器本不叫天器,只是应剑魔要求铸造的一把神兵。后來地器也要应时而出,上官镜就取了‘百代之器,天地神兵’的名字。在我來硬取地器时,他告诉我地器叫‘古狮镂’。

    “至于天器,上官镜虽神神秘秘,但他既说沒有名字,便是沒有。”

    名嫣笑得轻松,以致于洛白衣不假思索,全都信了。

    “那神楼主呢,他又是怎样一个人物,”

    名嫣抿了抿嘴角,沒有直言,只是道,“神九方最好的朋友是太史神龙,他的秉性与剑魔极似。

    “他帮助我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我佩服的五个人之一。可惜这五个人已死去了两个。”

    “皆是因我而死。”

    洛白衣怅然道。

    “是因为我。”

    名嫣却道。

    “我们出去说清楚。”

    “说的清楚么,”

    “为何说不清楚,”洛白衣拉着名嫣道,“只要跟水镜先生说清楚就够了。何况水镜先生一定会理解的。

    “待事情说清楚之后,水镜先生要怎么做,我求他…”

    “不许求。”名嫣突然激动,甩开洛白衣道,“不许求。我不会跟他们任何人解释。我有错,甚至无法弥补,但我宁愿死,也不会低头求饶。”

    洛白衣忽又拉住名嫣,“那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嫣儿,快跟我离开这里。”

    名嫣拒绝道,“我可以走,你不能。你还有多海,还有那么多朋友。”

    名嫣言罢转身,以表坚决。

    名嫣见洛白衣久久不说话,静得可怕,回头一看。。洛白衣已昏死过去,脸色苍白,沒有一丝血色。

    名嫣大慌,不觉大声唤道,“白衣。白衣。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白衣。”

    名嫣情急之中,伸手探了探洛白衣的鼻息,不觉大喜,满脸却又是泪。

    名嫣将洛白衣抱起,抬头看着一面石壁良久。石壁被一块很大的帷幕遮住,名嫣不无悲凉道,“本來想让你看看这石壁的,看來是不行了。”

    忽然一声巨响,观战众人只看见半座雪峰塌落,一时愕然。

    回过神來,洛无心飞步奔到塌落的雪峰前,傻傻立着,久久不知要做什么。突然一个身影急速窜出,真力充沛全身,将一块块碎石胡乱搬开,口中念念不休,“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川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