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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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恋的安静

    sun mar 20 00:08:39 cst 2016

    第4章 初恋的安静

    磨人的新生培训整整持续了五天,那天下午,同寝室的四个人从黑压压的人群中挤出来,像冲破牢笼的鸟一样,不去食堂而是往学校主干路飞奔。但是,他们发现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

    这种南方学校,路边种的都是榕树,大大的树干撑起了一片阴凉,树干上挂着像胡须一样的长根,细致有序、浓密相间。在这片阴凉下,插着一个接一个摊位,四个人相视一笑:“走,去看看传说中的大学社团。”

    为了吸收新鲜血液,各社团纷纷使出看家本领。

    穿梭在人群中身着飘逸汉服的女子,见了人含蓄一笑,递上了小巧的汉服社宣传卡;动漫社的同学cos成桔梗、伊丽莎白,不用说什么不用做什么,站着就是一道风景;骑行协会的同学用自行车上阶梯,骑自行车飞过人体,惊险的动作和高超的技巧让现场的驻足的同学瞪大了双眼;武术协会一向是以武论英雄,精彩的梅花拳、刚柔并济的八极拳、流利的双截棍轮番上阵……

    走着看着大家就兵分两路了。

    张振宇看到音乐协会唱歌跳舞的姑娘立马不淡定了,完全忽视了旁边弹吉他的男生,推搡着陈艺峰跟他一起过去。印入他眼帘是一条横幅――包教包会包婚配,他乐得不行,当即要求填申请表、加入音协。陈艺峰白了他一眼:“我什么社团都不加啊,没兴趣,你自己加啊。”

    邓越是一枚文艺男青年,跟辜一鸣比较亲近,于是跟着他挤到了书法协会的摊位前。三米上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砚台,笔架上挂着粗细不一的毛笔,桌上铺的是毛边纸,学长和为数不多的学姐在研墨写字。邓越看了一会儿,提起一支小拇指粗的毛笔写下“郴州”两个字。难怪很多人说见字如见人,邓越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清秀,很多年独爱柳体,写出的字自然也有柳体的神韵。辜一鸣看邓越在写,他也秀起自己的字,他的字有颜体的刚劲也有王羲之行书的飘逸,但是细看,他的字很野,每一笔每一画没有固定的章法,不囿于书法大家的风格,流露着属于辜一鸣的独特气息。

    邓越等着辜一鸣写字的手,实在不敢相信,这种粗犷的理科生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安静?这种场合你写‘安静’干嘛?”邓越很是不解。

    突然,他像是回忆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坏笑着点点头:“哦~!”一个“哦”字拖得老长。

    开学这么久了,辜一鸣还没有和安静打过电话,并不是不想她,而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他思考了良久,还是钻出人群,在一片安静的树荫下拨通了电话。

    “喂,你好!”干净的女声从电话那边传来。

    “安静,是我,对不起。”

    “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别说对不起,你家里的事儿我都明白,只是你这次太让人过分了,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她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你知道吗?我听人说异地恋很容易分手。”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辜一鸣辩解着。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辜一鸣前脚刚踏进寝室,其他三个人就像牛皮糖一样粘上来,调侃道:“终于鼓起勇气跟女朋友打电话啦?”辜一鸣没皮没脸地笑了一声:“冰释前嫌,嘿嘿!”

    晚上的寝室依旧很燥热,张振宇从床底下拖出一只大箱子,上面一层全是烟,下面一层全是啤酒。“大连和青岛近,我这带的全是正宗的青岛啤酒,分给哥儿几个!”说着拿出四罐啤酒,给每个人扔了一罐。烟和酒是标配,有烟有酒的时候,是吹牛皮的最佳时机。

    坐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中,大家认真地听辜一鸣讲起他的初恋。辜一鸣的初恋故事很简单,安静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就像燥热夏天的一股凉风、一杯可乐。高一开学第一天,安静和辜一鸣同桌,只是第一眼,辜一鸣便喜欢上这个女孩子的笑,光明正大地追了人家,成了第一个班对。

    “虽然我长着一张理科生的脸,但是我有一颗文科生的心,文理分科那会儿,我想跟安静一起读文科的,但是我爸死活不让。”一说起他爸,辜一鸣就不想往下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见辜一鸣不再说话,酒精的作用让陈艺峰开了口:“我跟你们讲讲我为什么要到这里上大学吧。”

    “我和李雨从小就认识,小学时互相有好感,可能因为我是班长,她辫子长;初中时互相有好感,可能我个子高,她喜欢笑;高中时互相好感,可能因为我学习好,她爱看书。那会儿世界很单纯,不着急表白,不指望回报,看她一眼都觉得开心,天天幻想上学路上会不会偶遇,食堂排队她会不会就在前头,上午出操偶尔打个照面,都面红耳赤,心跳能停两分钟。我从来没想过要跟她挑明心意,但是高考结束后她让我跟她一起来南方上学。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不喜欢山西灰蒙蒙的天。接受她的表白之后,我一个大老爷们哭了一晚上,因为她要我跟她南方的原因肯定不止她不喜欢山西灰蒙蒙的天,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拼尽所有对她好。我家的条件不好,10岁那年,我爸在煤矿出事了,现在还摊在床上,我妈一个人照顾我们家的两个男人。当我接到a大通知书的时候,亲戚朋友们都职责我不孝顺,丢下爹妈跑那么远。但是我不甘心一辈子窝在晋城那个小地方,也不甘心拖累李雨。李雨让我觉得,只要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就算别人指责也是值得的。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自娱自乐。讨别人欢心只是小聪明,每天能讨到自己欢喜、报答真正爱自己的让人的才算大智慧。”

    这是陈艺峰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么多话,兴许是酒精的作用,兴许是他放下了戒备,觉得寝室的哥们儿是可以信赖的人。

    同寝室的被陈艺峰的故事和语言艺术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给他递烟。

    那一晚,不知道聊到几点,张振宇箱子里的酒全成了空瓶,满地都是烟头,他们沉沉睡去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