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黝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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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关于乞丐

    mon jun 06 15:40:43 cst 2016

    安睿的家,住在海曲城北郊,村民大多姓安,庄子便叫安家村,正处在城乡结合部,虽然城区忙着城市改造,这儿尚未临到,还保留了几十年前的村居,四合院。

    老安因为生意需要,把邻居的五间平方买过来,改作猪圈,夜里去农村收猪,他开的车子是巨力三轮,三无产品,无牌无证无保险,白天查得厉害,不敢上路。

    住的地方很宽绰,就是味道差点,猪身上散发的土腥气格外浓郁,冬天还好,现在是六月天,苍蝇蚊子便被招来,驱赶不净,像是缩小版的飞行编队,嗡嗡盈盈,煞是热闹。

    收的肥猪,长足身量的,拉回家就地正法,未长足的,扔猪圈里育肥,待膘肥体壮,再取它性命。

    杀猪看起来简单,具体实施,颇为麻烦。

    一般的屠户,都是需要三五个大汉,捆好猪蹄,有的按头,有的压身子,再有一位执刀的,磨得锋利的牛耳朵尖刀,找准部位,扑哧一声扎进去,待血液流的干净了,猪也失去生命力,脚爪上割一道口子,吹气,剥皮,然后分割。

    老安是一个人便可搞定。

    而且他的眼力毒辣,他挑选的肥猪,生长期长,肉香,收拾的也干净,同样的价格,都喜欢买他的,有村民走亲访友,买了一串下货,到了亲友家,会自豪地介绍:

    “放心吧,这套心肝肺都是老安的。”

    虽然有挨骂的嫌疑,但不可否认,老安已经成为海曲城的响当当的牌子货。

    俩小子从此,晚上跟着老安收猪,这里面学问不浅,看猪的年龄,膘水,出肉率,谈价,白日里练习分割,至于屠宰,必须要练好基本功以后再说。

    闲空练的是基本功。

    站桩,屠宰站桩,跟武术的站桩大同小异,都是把呼吸喘匀了,用的是逆腹式呼吸,手脚身子尤其是脊椎,要练到松柔,全身的劲力,可以随处使唤,一股子气息,在丹田气海犹若实质,当然,并非小说里描述的那么夸张,真要像书里写的那样,丹田气息炼成晶石般的丹丸,那就离住院不远了,肯定是结石。

    胳膊看似轻松无比的端着,却是有三种力量整合在一起形成的整劲,有托劲,抱劲,还要有向外撑的撑劲。

    其次是脚力,腕力。

    脚力不足,一脚踹在肥猪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少,人家根本不在乎,穴位找的再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腕力不够,杀猪刀子无法游刃有余的刺穿厚重的猪皮,很容易引起猪的反击,一下不到位,还有可能引起血沫子呛到肺泡,肉的色泽,味道都会差了好多。

    总之,学问大了去了。

    别看老安平时有喜有说,和蔼的像邻家老太爷,一旦教起手艺,立时变了个人,严厉,粗暴,动辄还动手动脚。

    这样训练了大半年,两个小子差不多也能勉强上手,只是力量还不够。

    老安按照祖传的手段,用干猪皮裁了几百条皮条,打成结,放在水里浸泡一夜,第二天让他们用手指解开。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把力量逼到手指梢,皮条浸泡后,胀大数倍,这种死结就是成年人也很难解开,更别说两个十四岁的少年,还锻炼了他们的耐心,一下两下,数十数百下解不开,人也就烦了,恨不得把皮条子炖成肉冻,直接吞了咽了,时间一久,心性也磨练出来了,不知不觉间,劲力达到梢节,筋骨肉也就连贯了,而且这种力气不是死力僵力,很活泼。

    足力便是一行一动,五个脚趾要配合着呼吸,紧抓地面,很像形意拳里面的蛇形崩步,一拱一拱的往前挤靠。

    无意当中,老安为这两个少年打开一扇窗子,窗子里面的世界,老安恐怕也不明白。

    到了隆冬时节,老安接到噩耗,安睿的姥爷,他的老丈人,今年八十四的刘老爷子,永远的告别了这个花花世界,去西天呜呼哀哉了。

    老安和老丈人关系一般,但老婆跟刘老爷子处的不错,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父亲,隔三差五给他送点钱,送点肉,乍一听到送丧的,当时就晕过去,醒来后还后悔不已,哭着自己怎么这么命苦,还有一副炖的稀烂的猪大肠,还打算明天送过去孝敬老人家。

    两口子撇了生意,交代了两个小子,让他们在家勤学苦练,回来后要检查的,叫了邻居的面包,带上各种吃食和钞票,就奔过去了。

    他们这一去,长的话七八天,短的话三五天,两个小子哪有心训练,看着前来购货的商家,也想赚点外快。

    猪圈里的育肥猪,有一头杂交太湖猪,这猪的形象看着就有点瘆人,两耳垂地,臀大腰圆,有一种洪荒巨兽的风范,绝对是猪中霸王。

    通体黝黑,鬃毛根根直竖,犹如铁筋,尾巴夹在缝里,像是隐匿在刀鞘里的宝器。

    两个少年,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相视一笑,极为默契的打开猪圈大门,那猪嗵地立起来,身子一抖,浑身的泥浆泼剌喇溅的到处都是。

    好嘛,这二货还有神机妙算的本领,居然猜到小爷要拿你开刀问斩!

    小猴子甩开步子,转到太湖猪身后,吧嗒!合金钩子扎进肥猪屁股。

    “咴咴咴!”

    太湖猪吃痛不过,登时窜了起来,大发神威,蒙头乱撞,合金钩子扎进身体,在屁股墩上摇摇晃晃,就是不出圈舍大门,猴子要不是身体灵便,肯定被撞得七荤八素。

    安睿逼得无法,也抓了一把钩子,笑话猴子道:

    “兄弟,你还是太嫩啊,看我的。”

    安睿抽楞子闯进圈舍,步子一错,避开太湖猪的撞击,右臂陡然抡下,金属钩刺破气流,发出呜呜咆哮,生生剁在脖颈上。

    一串殷红的血浆,登时飙射出来,在圈舍上洒下一串血红花瓣,犹如朵朵红梅花儿开。

    太湖猪死命挣扎,安睿紧攥铁钩,就是不舍得放手,猪嘴大张,露出惨白獠牙,一双瞳仁变的血红,似要发疯的样子,猛力一逮,刺啦一声,铁钩将猪皮划破一道尺余长的口子!

    血迹斑斑的太湖猪,凶性勃发,它现在犹如鬼神附体,再也不是蠢笨的家猪,远祖的暴戾在血脉激发,它像一头要吞噬一切的山林霸王,獠牙眼看就要将少年的腿骨咬合!

    猴子一记搓脚,狂殴发狂的太湖猪,明显力量不足以致命,人家根本不在乎。

    间不容发之际,太湖猪猛然前肢竖起,人形而立,嘴角挂着一线黏涎,身体渐渐僵硬,吧嗒跌在猪圈,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门外,一个讨饭的老乞丐,笑道:

    “小哥,总算我救了你们性命,给点吃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