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侣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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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九死一生(五)

    tue oct 06 07:17:18 cst 2015

    第四十八回

    九死一生(五)

    雪后初晴。吴天启在马可波罗的牵线搭桥下上下打点,希望一探天牢。

    白姣飞一个人呆在驿馆百无聊赖,出门到醉香居要了两个小菜一壶酒,借酒消愁。蓦然听到急促的琵琶声,抬头一看却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老汉在弹琵琶,旁边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清清嗓子唱道:“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唱的是晏殊的《玉楼春》。白姣飞一听此曲想起与洪宏青咫尺天涯不由泪水涟涟。姑娘到白姣飞面前讨赏时看到白姣飞凄楚模样,惊道:“姑娘,你怎么啦?”

    “姐姐,就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卖艺好吗?我分文不要,只要跟着你们卖艺就成!”

    客来香,欢乐戏院主创和、洪宏青、胡氏兄弟围坐一桌。关老板热情邀请洪宏青加入欢乐戏院。

    洪宏青深深叹了口气。关老板赶紧道:“公子放心,一切好商量!”

    “ 只是小生与未婚妻子失散,如若找不到她,小生实在无法安心创作。"

    "公子放心,只要你安心呆在欢乐戏院,我们一定会帮你寻到你未婚妻子。”

    洪宏青点点头:“关老板,字画贴出去了吗?”关老板道:“已经派人四处张贴了。”

    洪宏青长吁口气:飞儿,希望你能看到字画,希望我们早日相聚。

    这时传来悠扬婉转的笛声,分明是七夕那夜白姣飞吹奏的曲子,洪宏青不觉吟道:“谁家吹笛画楼中,断续声随断续风。响曵行云横碧落,清和冷月到帘拢.......飞儿,是飞儿。”洪宏青豁然起身:“飞儿在寻我,飞儿!”

    “笛声好像是从对面酒楼传来的。”朱帘秀道。

    “飞儿,飞儿!”洪宏青冲下楼。

    醉香居内,白姣飞的笛声获得一致喝彩。醉香居楼上雅间,铁格尔、依格、耶律燕松三人听到笛声推窗张望。耶律燕松道:“这姑娘不仅笛声动听而且还有几分姿色。”依格一脸坏笑:“只要耶律公子看上,是她的福分。”说着飞身下楼。白姣飞一看是依格,停止吹笛。

    依格伸手抓向白姣飞:“姑娘,不如上楼上雅间去喝一杯,小爷定有重赏!”白姣飞装作惊慌一闪身倒在张桌子上,将桌上的酱油,菜汁泼洒在头发上、衣服上。老汉父女连忙挡住白姣飞向依格求情。

    洪宏青出了客来香,笛声戛然而止。忙跑到太白居,寻找未果出门。关老板一行迎了过来看到洪宏青失魂落魄模样:“再到醉香居找找!”

    “胡大夫!”伯颜府管家过来:“我家夫人病危,快,快!”看到洪宏青道:“大夫,你也一起吧!夫人一直念叨着你呢。”

    “管家,”洪宏青正欲拒绝,却见致坚迎面走来,忙闪身进了马车。致坚进了醉香居。

    “ 走开!”依格推到老汉,正欲抓向白姣飞。

    “阿弥陀佛!”致坚进来。依格也就不敢太放肆。

    白姣飞看到致坚,忙抬手边抹头上油渍边装作仓惶逃出,出门正碰上吴天启与五位色目人,拉起吴天启衣袖就走。

    “白姑娘,你怎么啦?我还要去见元庭官员好一探天牢呢。”

    “致坚师徒正等你自投罗网呢!”

    洪宏青坐在马车上寻思:那致坚武功深不可测!飞儿碰到他可如何是好?不行,我该与飞儿生死相依。洪宏青叫停马车,赶向醉香居,碰上老汉父女一个手抱琵琶,一个手拿竹笛出门:“大爷,姑娘,刚才可是你们在此吹笛子?”老汉点点头:“对呀,公子有何见教?”

    “没事!”洪宏青失望摇摇头。

    伯颜夫人经胡大夫兄弟和洪宏青的全力救治,终于脱离了危险。洪宏青轻撩琴弦,优美悦耳的熟悉旋律再度飘出,伯颜夫人含笑安稳睡去。

    胡杏春赶去看朱帘秀的戏,托洪宏青将胡杏蝶送回药庐。从元帅府出门,胡杏蝶道:“小弟只知兄台的笔名叫轻舞飞扬,不知真名能否见告?”

    “秦舞阳!”洪宏青想想道。

    寂寥的夜空点缀几颗孤星,刺骨的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回到药庐,胡杏蝶招呼洪宏青进来。

    杏蝶烧起了火,两人围着火堆而坐。火光跳跃,洪宏青满面忧戚。

    “咳.....咳.....”一阵急促嘶哑的咳嗽声传来,杏蝶豁然而起:“糟了!今天居然把他给忘了。”推开内室的门,一位浑身溃烂的人瘫痪在地。洪宏青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着都揪心。跟了过来,只见那人,全身紫黑、溃烂。洪宏青上前:“他好像是中毒了!”

    杏蝶点点头:“二十天前,我发现这个人昏倒在药庐旁,见他中毒,便将他藏于地窖内,可是,他的毒我居然解不了。”

    洪宏青蓦然看到那人手中的剑:“子母剑?二十天前?难道......难道他是?”洪宏青仔细打量那人,模样依稀就是铁笛侠客,当即又惊又喜,惊的是居然在此地寻到白可仁,而他居然中毒如此之深。喜的是终于找到白可仁对白姣飞也有所交代了。

    洪宏青赶紧抱白可仁躺在床上,一号脉,脉相孱弱,生命垂危。当即从怀中取出《雨轩毒经》:“胡兄,这里面有解百毒的方子供胡兄参详!”当即盘坐在床,运功护住白可仁心脉。

    半个时辰后,洪宏青满脸虚汗扶白可仁躺好,盖好被子。在房中生了火炉。杏蝶拿出几套祛毒方案,两人商议一番。开出几张药方。

    烧好大桶药汁,洪宏青除去白可仁衣服。杏蝶连忙闪避道:“我去调配药膏。”

    洪宏青将白可仁抱到药桶。一阵奇痒奇痛令白可仁大叫一声惊醒,洪宏青喜道:“伯父醒了,我们正在帮您祛毒,您忍耐一下!”白可仁点点头,虚弱靠在木桶边缘,身上如受万千虫蚁爬行、噬咬般奇痒奇痛。可仁哀鸣一声又昏了过去。

    “伯父!”洪宏青强运内力输入白可仁体内。

    约莫泡了大半个时辰,药水透着难闻的刺鼻、腥臭味。洪宏青将炉火添旺,抱白可仁出来擦净,平躺在床,盖好被子,取出银针分刺可仁两手食指,然后缓缓举起双手引气指尖,点向白可仁。

    杏蝶敲敲门:“秦兄,好了吗?”洪宏青逼出半碗黑血:“进来吧!”

    杏蝶端药进来:“你先把药喂他喝下,我再去拿药膏!”

    洪宏青将药膏在白可仁身上敷好,已是五更时分。洪宏青将吴门福星取下交给杏蝶:“胡兄,小生盘查用尽,我和伯父多有打扰,这就权当医药费。”

    “医药费不急,秦兄先佘着。”胡杏蝶轻声问:“秦兄,他是你什么人?何以你会如此竭尽全力救他?”

    “他是我未来的岳父大人。”洪宏青想想道。

    洪宏青话一出口,胡杏蝶心里竟然如针刺般疼。

    白可仁每天须药浴一次,擦洗患处三次,喂药三次,涂药膏三次,洪宏青还得每天为他运功疗伤两次。如此三夜两天,洪宏青不眠不休的照顾白可仁几近虚脱。杏蝶疲惫道:“秦兄,他余毒已清,脱离了生命危险,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洪宏青点点头,才一起身,就觉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杏蝶忙扶洪宏青回房。最近二十多天,洪宏青太累了。不眠不休的赶剧本,不眠不休的画画,不眠不休的照顾白可仁。

    洪宏青瘫倒在床将杏蝶也带倒在床!枕着杏蝶的手沉沉睡去。杏蝶抽了几次却不曾将手抽出来。凝望洪宏青,心里波澜起伏:那个俊美帅气的游方郎中,那个多才多艺的才子,那个至情至性的痴情种,如今却躺在自己怀里......

    渐渐的,杏蝶也进入梦乡......

    白姣飞、吴天启行走在大街上。蓦然白姣飞看到一幅字画,缓缓走上前,抚摸着牛郎织女手中的鲜花手链。捂摸着那句“锦绣良缘链相绕,天上人间共良宵。”泪光盈盈。

    “怎么啦?白姑娘?”吴天启奇道。

    “宏青在找我,他在欢乐戏院等我!我在欢乐戏院找我。”白姣飞喜极而泣。

    欢乐戏院,关老板带白姣飞来到杂物间:“轻舞飞扬就住在这里,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了上好厢房,供他居住。”

    房间破破烂烂,四处堆积着杂物。一尺见方的破箱子上放着文房四宝。旁边块窄木板铺着单薄陈旧的被子。天寒地冻的冬夜,洪宏青竟然是在如此简陋的破房间里度过。想到从小锦衣玉食的洪宏青遭这份罪,白姣飞潸然泪下。

    吴天启见破箱子的简易书桌上放着一首《满庭芳》的词。轻声朗读道:

    ”骏马英姿,刀光剑影,独战群英剑翩翩。兰亭荒山,群英护忠良,勇斗蒙古鹰犬。雨泪泣,北腿南拳。浩气存,侠肝义胆。天英山庄悍,五度昭雪冤。

    赴三千里,虎穴龙潭,乃义薄云天,九死无怨。陋室无眠薄衾单,看窗外,梅傲雪寒。期群英会,携佳人,琴箫吟江南。“

    吟毕,吴天启不由得感慨万端:好一个‘义薄云天,九死无怨’洪公子确实侠肝义胆,义薄云天,非我能及!怪不得白姑娘对他念念不忘!也只有他才配得上白姑娘!

    元帅府内。伯颜续弦生命垂危。胡杏春父子冲颜秀摇摇头,颜秀泣不成声。

    上次从颜秀口中得知伯颜夫人最爱吃桂花糕。 白姣飞、吴天启带着吴天启特制的桂花糕探望伯颜夫人。

    “桂花糕?”夫人双眼放光。颜秀拿一块给母亲尝了一口,夫人点点头:“好正宗的味道!只可惜那游方郎中不在,好想再听一曲《江南谣》。”

    白姣飞赶紧问颜秀:“小姐,那游方郎中不在府上?”

    颜秀点点头:“你相公三天前就走了。”白姣飞听了不免黯然神伤。

    吴天启见伯颜夫人实在可怜,想起自己瘫痪在床的母亲,走到琴前,轻撩琴弦。《江南谣》是爷爷教的,六岁的吴天启闭着眼睛都能弹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如烟似梦,令人如痴如醉的音律在吴天启灵动的指尖倾泻而出。弹着熟悉的音律,吴天启闭上眼,仿佛回到了江南水乡。与恩师在夜里吹箫练剑,与慈父月下吟诗作对,与慈母床前促膝长谈,与翠萍、弟妹郊外踏青、戏耍.....

    一曲完毕,吴天启慢慢睁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透出几许失意,几许落寞、几许沧桑、几许忧伤......

    伯颜夫人在优美的琴声中含笑辞世。

    胡杏春父子回府。胡夫人问:“杏春,你妹妹呢?怎么这几天没看到她?”

    “妹妹这几天没有去药铺,莫非在药庐?”

    胡家三口来到药庐。胡夫人推开门:“蝶儿,蝶儿!”当来到床上看到杏蝶居然与位三十来岁的邋遢男子相拥而眠失声道:“天啊!有贼!有贼!”胡大夫看了也气得发抖:“伤风败俗!简直伤风败俗!”

    杏蝶被母亲的尖叫声惊醒,睁开朦胧的眼睛,见自己与宏青相拥而眠也不由得尖叫一声惊醒宏青和隔壁房间的白可仁。

    宏青睡眼惺忪:“怎么啦!胡兄!”杏蝶挣扎下床,胡夫人甩了杏蝶一记耳光:“不知羞耻的东西!”杏蝶泪光盈盈:“娘!”杏春上前见是宏青:“轻舞飞扬,你怎么在这里?”洪宏青一脸迷糊:“发生了什么事?”

    “淫贼!”胡御医甩宏青两记耳光,抓住他的衣领:“杏春,拉他去见官!”

    “老爷,家丑不可外扬!事情闹开了你让蝶儿如何做人!”

    宏青看着愤怒的胡父胡母,看看泣不成声的杏蝶,听着什么淫贼,家丑不可外扬,心中豁然一亮:难道......难道胡兄是....是.....。。宏青如五雷轰顶,瘫在床上。

    “夫人,你说怎么办?”胡御医道。

    胡夫人撩开杏蝶衣袖,见守宫砂还在:“我女儿玉洁冰清,你竟然有损她名节,你说怎么办?”

    “小生罪孽深重,任由夫人处置!”

    “好!”胡夫人从药柜中取出二两砒霜化入水中:“喝了它!”

    “二娘,这未免太狠了吧?应该还有其他办法,爹!”杏春向胡御医求救。

    “要么就是他死,要么就是你妹妹嫁给他。”胡御医道。

    “休想!他哪点配得上蝶儿。”

    “二娘,其实秦兄也不错,很有才华,又是位大夫,可以考虑,不至于弄出人命来。秦兄!”杏春示意宏青求饶。

    “小生有辱姑娘名节实在罪该万死。”洪宏青此言摆明了拒绝婚事。杏蝶听了不免泣不成声。

    “咳!咳!”白可仁的咳嗽引得众人来到隔壁。胡御医道:“蝶儿,他是谁?”

    胡夫人仔细打量白可仁:“原来是铁笛侠客。”

    “什么?他就是乱党匪首?春儿,快报官!”

    “不要!”洪宏青拦在门口:“伯父乃胡姑娘所救,追究起来,你们窝藏钦犯,乃灭门死罪!”

    “蝶儿!你无法无天!”胡御医气得面色发青:“你会害死全家!”

    胡夫人怒气冲冲端来砒霜:“都是你带坏我女儿!喝了它!”

    洪宏青凄然一笑:“要我喝它不难,只求各位救救伯父!”

    胡夫人点点头:“铁笛侠客当年有恩于我,我答应你。”

    “谢谢!”洪宏青跪到白可仁面前:“伯父,若有一日您见到姣飞,就说我洪宏青有负与她,鸳鸯剑我藏在欢乐戏院杂物间的破箱子里。伯父保重!”说完冲白可仁磕了三个响头。

    “你认识飞儿?”白可仁道。

    洪宏青走到胡杏蝶面前:“胡姑娘,对不起,请费心医好他!”说完端起砒霜喝了起来。

    “不要!”杏蝶扑上去打翻药碗,可洪宏青依然喝了两小口。

    洪宏青惨然一笑,踉踉跄跄出门:“飞儿,飞儿,我洪宏青宁死绝不负你。绝不负你!”

    杏春溜出门扶住他,见他口角流血:“秦兄,秦兄你没事吧?”

    洪宏青挣开杏春:“飞儿,飞儿!”脚似有千斤重,缓缓朝门外走去。

    胡杏春很是钦佩洪宏青的痴情:“秦兄!我刚从元帅府回来,伯颜夫人去世了。在哪里,我见到你的意中人!”

    什么?飞儿在元帅府?飞儿在元帅府?我要见飞儿?我要见飞儿最后一面,我不能死,不能死!洪宏青右掌一拍胸口,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胡夫人道:“春儿,回来,别又救那小子!”

    “来了!”胡杏春从怀内拿出一瓷瓶倒出一颗丹丸:“能不能见到你的意中人就看你的造化了!”

    元帅府前,一身孝服的颜秀送白姣飞、吴天启出门,朝两人深鞠一躬:“谢谢两位让我娘含笑而去!姑娘,你们都是好人,我娘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夫妻团聚的。”

    一辆马车停在元帅府门口,车夫道:“大爷,到了!大爷,大爷!”

    姣飞三人循声望去。缓缓的车帘撩起,一位鬓发凌乱,双目无神,胡茬满脸,面色苍白,嘴唇乌黑,邋里邋遢的大汉费力滚下马车。大汉伏在地上,看到白姣飞吴天启挣扎爬起来,无神的双目泛起点点星光,一步步朝白姣飞挪去......

    白姣飞诧异看着大汉,当看到大汉手中的姻缘链时,泪水夺眶而出:”宏青?“

    昔日那位貌赛潘安的翩翩豪门佳公子如今竟然沦落成这般凄惨模样,吴天启见了不由一阵心酸,泪水悄然滑下。

    “宏青!”白姣飞迎上前紧紧抱着洪宏青泣不成声。

    “飞儿,飞儿!”洪宏青呢喃着闭上眼睛,瘫软在白姣飞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