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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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仍维持着好性子。

又是那句“还给我”。孤镜心中渐渐生疑,以他对博西勒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贪婪的人,更不会觊觎师父的东西。

“你凭什么说这把剑是你的?”他狐疑地看着博西勒。

““灭魂剑”是增长天王手中的护世法器。”博西勒淡淡说道。“有鱼精为了救丈夫而偷了去,斩断捆绑丈夫的天界钢索,不巧被你撞见,结果双双死在你的手里,而你就顺势夺走了“灭魂剑”,是也不是?”

孤镜一听,脸色煞白。他如何得到“灭魂剑”,只有他自己和那一双鱼精知道,可是那双鱼精已经死了,博西勒是如何知悉的?

“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当时你躲在我身后偷看?”他愈来愈觉得事情透着他不明白的诡异。

博西勒再次叹口气。

“师父,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只是要告诉你,那把“灭魂剑”是增长天王手中的护世法器,为了天下苍生,你不应该占为己有。”

“我能不能占为己有,轮不到你来干预!”孤镜恼羞成怒。

博西勒的神情变冷,声音也变冷了。

“一把“灭魂剑”让你彻底丧失了理智,野心尽露,我是“灭魂剑”的主人,自然非干预不可。”

孤镜突然发出狂放的笑声。

“你不是说这把剑是增长天王手中的法器吗?为了抢夺我的剑,居然自称是“灭魂剑”的主人,你也太无耻了!”

博西勒继续叹气,淡淡冷笑道:“师父,你想亲眼看看“灭魂剑”究竟认谁当主人吗?”

孤镜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僵硬而扭曲,一直充塞在心中的诡异感像邪魔就要窜出一般恐怖。

“师父,你看仔细了。”博西勒缓缓摊开双掌,从他掌心中突然射出一丝丝白光,飞快地越过孤镜的头顶,转过他身后将剑匣层层缠绕住。

“你做什么?”孤镜惊慌地大喊。

剑匣从孤镜的背上松脱,被莹亮的白光裹着飞到了半空。

骇异的神色僵死在孤镜布满纹理的脸上,完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出来!”博西勒低喝一声。

剑匣突然间弹开来,奇异的紫光如电般冲出剑匣,“灭魂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光彩,夜空顿时大放光明,犹如白昼。

博西勒一抬手,“灭魂剑”倏地飞回他的掌心,他举剑横过眼前,剑身顿时光华四射,天上的明月也为之黯淡了。

孤镜的脸孔剧烈颤动着,双眼有如见到鬼魅般恐惧,喉咙像被人死死地掐住,许久都不能喘息。

“师父,看清楚了吗?”他刻意再把剑抛开,但“灭魂剑”仍飞回来,寸步不离地围绕在他身旁。

“你……你到底……”孤镜惊骇莫名地瞪着博西勒……不,他不是博西勒,他不是跟随自己十年的那个博西勒!“你到底是谁?”

博西勒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师父,回山上去吧。”他低语,声调中多了一丝悲悯。

孤镜浑身颤抖着,“皇上将会重用我,我为何要回山上去?”

“师父,你已老了,皇上并不会重用你。”为了让他死心,博西勒不得不戳破他的期待。

“你到底是什么人?”孤镜的嘴唇哆嗦着,仍在作困兽之斗。“我听说你是四大奇人之一,你什么时候变成四大奇人了?你做了叛徒不打紧,现在还要到皇上面前毁掉我的后路吗?”

博西勒隐隐要发怒。

“师父,听我的劝,回山上去吧。从前你猎妖得来的赏银,够你后半辈子生活了。”

“你闭嘴!我想怎么做用不着你来干涉!”他恶狠狠地吼,手往腰间一按,刀囊内的短刃立刻朝博西勒疾射过去。

“灭魂剑”倏地旋过剑身挡在博西勒面前,那柄锋利的短刃撞上“灭魂剑”的剑身,“当”的一声,短刃立刻化成了流沙,散落一地。

博西勒注视着孤镜脸上惊骇呆滞的表情,心中悲悯更甚。

“师父,你连徒儿都斗不过,要如何使皇上重用你?”他抬手握住“灭魂剑”,慢慢转过身,带着“灭魂剑”步入暗夜中。

孤镜整张脸胀红至耳根,全身剧烈颤抖着。

“你到底是谁──”

他抱头咆哮的声音在阒静的大街上回荡不已。

“你不是博西勒!你到底是谁──”

第八章

“灭魂剑”回归了本位。

皇城上空的云雾中静静伫立着四个人影。

毗沙门天宝幡上一百零八颗明珠、毗留博叉降伏的赤龙、多罗咤身边的玉琵琶、毗琉璃手中的“灭魂剑”,四件天王法器全数归回本位,皇城上方笼罩的瘴雾逐渐被法器的祥光驱散了。

“接下来的百年之间,人世会平静许多了。”毗沙门淡语。

毗留博叉遥望着大地。“百年后,还是会有一场大劫难。”

“百年后的事,就百年之后再说了。”多罗咤笑着耸耸肩。

“世人大多贪婪、狡诈、阴险、嗜血、卑贱,人间多数是这样的人,能奇+shu$网收集整理维持着百年平静无灾,已经是大不易了。”毗琉璃冷嘲地说道。

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看他。

“我说错了吗?”毗琉璃皱了皱眉。

“不,一点儿都没错。”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三人由衷附和着。

这一夜,武肃亲王府的后宅,办了一场弗灵武贝勒的私人夜宴。

四个大男人围成一桌,闲聊着侍帝心得。

另外四位如花女眷,则围在池塘畔一边喂鱼,一边说笑。

博西勒和喜天始终是这群人里面最心不在焉的。

夜宴之后,众人散去。

博西勒和喜天携手坐在凉亭中,静静仰望着天上明月。

晚风悠悠,吹散了喜天似有若无的叹息。

“妳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博西勒懂得她的心思。

“和大家一起生活的日子确实很愉快,但是,我总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能再多一些。”她倚在他怀里低叹着。

“不如,我们一起离开吧。”他低头轻轻吻她的额。

喜天苦笑。“如今你是皇上重用的人,皇上岂肯放你走?”

“什么都不说,偷偷溜走就行了。”他低笑。

喜天仰起脸看他,眼中有了几分欣喜之色。

“可是,弗灵武会生气的。”她觉得不安。“弗灵武那么照应你,而观娣又那么照顾我,我们若是偷偷溜走,会不会对不起他们?”

“不,他们会明白的。”他低喃,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妳想去什么地方?我都陪妳。”

“博西勒……”她咬着唇,怔怔地红了眼眶。

“就这么决定,明天我们就走。”

喜天点头,唇边悄悄绽开一朵甜美的笑容。

天刚亮,曙色苍茫。

弗灵武来到博西勒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未锁,他疑惑地推开门,屋内一片岑寂,他呆了呆,瞥见桌案上搁着一张纸,他走过去,看见纸上写着──

天下已大定,我与喜天想四处游历,来日有缘再聚。

博西勒

弗灵武仰头蹙了蹙眉,长长地叹一口气。

其实,他早已经猜到博西勒和喜天会这么做了。

漫天飘雪。

大雪将景色如画的山谷覆盖成了一片银白。

山谷中有间小木屋,屋内燃着火光融融。

“雪下得好大啊──”

喜天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趴在窗上望着外面雪白的世界。

博西勒仍躺在床上,似醒非醒,慵懒地应了声。

他们自离开皇城之后,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了这一处景色宜人的山谷,喜天一瞧便爱上了,两人便在这山谷搭起一幢小木屋,一住就是十几年。

“快没柴了。”喜天丢一块干柴进炉中,转身又飞回温暖的被窝里。“博西勒,雪下得这么大,咱们都不能出去了,万一柴烧光了怎么办?”

“烧光就烧光喽!”他把她卷入怀里,把脸埋进她柔嫩的颈肩。“反正有妳可以抱着取暖,没柴有什么关系?”

“嗯,没东西吃也没有关系,咱们两个可以抱在一起饿死!”喜天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可以抱在一起死,也还不算坏呀!妳不是老想跟我一起死吗?”博西勒把脸埋在她胸前磨蹭着。

博西勒这句话又触动了喜天的心思。

“博西勒,人死了,便会把今生所有的一切都给忘记是不是?”她温柔地轻抚着怀里的男人。

“是吧,至少我完全记不得前世的事。”

“倘若我们两人一起死了,两人都一起把对方给忘记了,来世就算见了面,也记不得对方是谁了,对不对?”

博西勒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不想忘记你。”她叹息地以十指梳理着他的发。

“我知道。”

“所以我不能死。”

博西勒微愕地抬起头,看着她说话时的神情。前几年,她曾经动过念头,要是他死了,她便要陪着他一起死。

“死了会把你忘记,所以我不能死,我不想忘记你。”

喜天说这些话时的意态非常安详、非常满足。

博西勒微微笑起来。“好,至少妳可以选择,而我,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想明白了。”她柔柔拨开他颊畔的发。“倘若我和你一起死了,从此灵魂离散,何时两个魂儿才能相见?只要我不死,我永远记着你,来生我定还可以寻到你的,是不是?”

“但是思念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