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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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二)

    



    打扫到一半,见一名骨瘦如柴的眼镜男拎着一大蛇皮口袋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乍看五十多的叔叔,应该是他父亲吧。



    眼镜男先是打量了一番寝室,然后用他那有些拗口的普通话对我说:“请问,这里是5班的宿舍吗?”



    我说:“对,没错!”



    眼镜男说:“那就好,那就好……”说罢,他直接将行李放在2号上铺。“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兼室友了,请多关照!”



    我说:“请多关照。你是?”



    眼睛男说:“我叫陈衡(化名),来自贵州省毕节市。”



    陈衡和叔叔放好行李之后就出门了。在之后的寝室生活中,陈衡不止一次向寝室内的烟民表示抗议,特别是每晚都在下铺吸烟的我……讲真,冬天在阳台吸烟真的很冷……



    打扫完寝室之后,我们便回到旅店休息(墙漆味儿实在太难闻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陪父母到市区逛了一圈,又疲惫地返回旅店,第三天才回到学校办理相关手续。



    北京时间上午九时,从幼专大门口的石阶沿上,即可看见一片广阔的喷水池广场,水池半径目测有三米以上,三层西式风格,池水清澈透明,宛如明镜。每到夜晚,水池便会喷出数十道水柱,配合水池中的彩色探照灯,宛如五彩星光夺目,每隔十分钟,水柱停止喷射,五秒后,一道冲天水柱以强袭星河之势冲上夜空,高数十米,尤其壮观!



    后“天”有诗曰:



    遥看星河疑无处,尤叹命途弄人心。



    静观水魅嘀嗒响,一柱冲天破九重!



    喷水池北方是标致的行政楼,除了领导办公的地方,还设有图书馆和阅览室;西方艺馨楼,设有舞蹈室、书画室、钢琴室、电教室等;南方是升旗台,虽然平时没有国旗飘扬……东边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小树林,小树林旁是明面如镜的静心湖,湖上耸立着一古式小亭,小亭以红色为主基调,黑瓦为盖头,木质长桌和油皮灯笼为点缀,长廊、小房、石拱桥交映生辉。走在黄木阶梯之上,观湖中鱼鹅,走在书式长廊之中,观古色,闻古香;颇有一丝书生文艺范。故美其名曰:静心亭。



    当时,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广场上的人潮所吸引,对于这些美好的景色竟没有留意!



    新生报道的第一天,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早早的就爬起来排队,人型长龙非常霸道的穿越了整个广场,目测……数学不好,测不出……反正特别特别长……



    我排了大概两个时辰的队才终于把第一道手续办完,期间父母帮我办好了饭卡和水卡,现在只要拿着新生档案和收据区找班主任就行李。正准备区找班主任是碰见了陈衡,他也发现我了,跑上来就说了一大堆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这种尴尬的场面大约持续了两分钟,陈衡才改用普通话,问:“你知道厕所在哪儿吗?”



    我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说:“应该在那里吧!”



    陈衡说:“好的,谢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说那么久的方言,可能是我的面部表达不够清楚吧!



    在我的幻想中,大学里的班主任应该是那种秃顶、猥琐的糟老头儿,岂料,我们班的班主任竟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岁左右的年轻女子!深褐色的波浪披肩发,柳眉小眼睛,甜甜的笑容再配上那副椭圆形女式眼镜,宛如一名涉世未深的女孩儿。很难想象她竟然是大学教师。不过,既然能当上班主任,就说明她的确有过人之处。古人不是常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么?



    和班主任交换了联系方式以方便联系,这才总算是把所有手续都办完了,便打算与父母一同到学校后门吃午饭。走出红色基调的大门,与前门截然不同的“繁华景象”再一次冲击了我的眼球;超市、药店、小吃……应有尽有,算是找到了一点安慰吧!



    随便找了一家米粉店,清澈的汤头映照出一张愁容,眉头纠结成一团。此时此刻,略有一丝近乎绝望的念头。



    “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少年在心中默念着。



    一年的冲刺,仅仅换来了一张专科的录取通知书,虽说同属于少年期盼中的师范类院校,但还是无比失落,就好比一只计划区高原历练的雄鹰,却阴错阳差的降落到荒野沦为秃鹫。多么讽刺!当然,少年也是幸运的,至少,他是以自己的意愿来到这里的,而不是像其他小伙伴那样被父母逼着去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地方,读着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少年自认为自己是小伙伴当中最幸运的一个。



    “天涯,我和你妈打算去长沙玩儿两天,你要不要去?”



    父亲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正想回绝,母亲却抢言道,说:“还有三天就正式开学了,先让他熟悉一下校园环境,国庆(长假)再出去玩儿也不迟!”



    父亲说:“急什么?环境随时都可以熟悉……”



    母亲说:“开学后学习那么忙,哪儿有时间?”



    父亲见拗不过母亲,便再次面向我,问:“天涯,你想不想去?”



    我假装思索一阵,说:“不想去,时间太紧,不好玩。”



    父亲说:“那……好吧。你自己在学校好好努力,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安心读完这三年,出来后工作不用愁,我们电力公司……”



    我说:“我死也不进电力公司!”



    父亲愣了一秒,说:“哎……随便你吧……”



    临走之前,母亲特地嘱咐我每周给家里打一通电话,以表平安,然后,父母坐上了开往湖南长沙的列车。铜仁市与湖南省相邻,很多送孩子来学校的家长都会选择去湖南玩几天再回家。我再次回到寝室,开门就看见一女子立于中央,我立即退出来看了看寝室号,又扫了一眼其他寝室,这才确认自己没误闯隔壁女生宿舍。



    女子似乎在和另一名男生说着什么。男生个子比她高很多,目测一米七六左右,属于健壮型青年,肤色偏黑,眼睛炯炯有神,眉毛却十分细,牙口微黄,一看就是老烟民。男生也注意到我了,冲我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女子这才发现身后有人,缓缓的转过身,似乎被我磕碜的模样吓到了,不自觉地往后撤了一大步。



    瞄了一眼她手中的蓝色文件夹和收据本,我预感不妙!果然,女子下一秒就凑上来向我隆重介绍了她随身携带了产品——各种手机套餐。自从某一天在家中被上门推销的大学生坑过之后,我对推销员就产生了抵触,但,经过闲聊才知道原来她是大二的学姐,在校内电信公司营业厅做兼职,看在是学姐的份上我便用五十元人民币办了一个套餐。谁知,后来她跟我说必须要铜仁本地的电话卡才能享用套餐……想了想还是把不文明的话咽回去比较好……毕竟学姐还是挺漂亮的!



    又和另一名男生闲聊了几句,得知他叫吴菲(化名),口天吴,艹非菲,来自毕节。



    呃……一大老爷们取这个菲……没见过真人的话还真容易误会……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名男生。一名身材偏胖,浓眉大眼,留着尖刘海的叫张胜(化名),贵州省兴义市,我们班班长,刚铺好床就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又跑了出去,十分忙碌的人。1号下铺。另一名男生乍看身材偏瘦,实则是最受女生欢迎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就是皮肤黑了点儿;身高和我差不多,一米六八左右,叫徐刚(化名),也是兴义人,刚开始不爱说话,所以我们都以为他很高冷,后来才发现他其实是个逗比。4号床下铺。



    和新室友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我便与陈衡一同以寻找本班教室的名义逛了一遍校园。讲真,这是我头一次感受到图片与实物的差距;新生手册上偌大的一张地图,实际逛下来愣是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完了全程……下次再也不相信图片了……



    晚上七时,我们寝室四人一起来到食堂就餐(徐刚和他朋友一起下山了),一边吃一边闲聊,陈衡和吴菲两位老乡偶尔冒出一句方言,张胜勉强能听懂,我一开始是完全听不懂毕节方言,后来渐渐习惯了才有所改观。回寝室之后,简单洗漱一下便上床躺尸,一边玩儿手机一边和室友闲聊,天南海北一顿乱侃,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打扰了我们的雅兴。于是,我们几个恶作剧心起,教唆吴菲丢了两个空塑料瓶下去,待楼下传来“谁呀”的叫骂声时,我们还在被窝里偷乐呢!



    岂料,下一秒,一名浓妆艳抹的大妈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站在我们寝室门口就双手叉腰,指着我们开骂,问:“刚才是不是你们寝室丢的水瓶?”



    见没人承认,她便越说越激动,说我们几个大男生做错事不敢承认之类的。我至今还记得她的至理名言:“砸中我无所谓,要是砸中了领导,你们就等着受处分吧!”



    看她那恨不得扒了我们的皮、抽了我们的筋的架势,若是方才真砸中了她,我们四个恐怕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刚来报到就被学校开除,这倒是个不错的大新闻。



    这段小风波过去之后我们便熄灯睡觉了。第二天一觉醒来才发现已过正午十二点,而且寝室里又多了两张陌生的面孔。一名是寝室内最壮硕的肌肉男,同时也是418寝室最年长的男人(93年的大叔)——霍翟云(化名),来自毕节,1号床上铺;另一名是肤色偏白,留着一头类似非主流的蓬松长发的男人——邓辉,来自兴义,3号床下铺。



    三位毕节人,三位兴义人,一位遵义人,这就是铜仁幼专418寝室的七匹饿狼(第八为不知为何没来报到),每到半夜就会仰天长啸……恩……在漫长的寝室生活中,个性不同的青年相聚一堂,虽偶有火花碰撞,但都无伤大雅,生活本就需要调味剂,何必非要平淡一世?



    虽然有时候这味儿确实太过浓郁了一点……



    后“天”有诗曰:



    千里来相逢,戾气亦相投。



    白日晕沉沉,黑夜神兮兮。



    莫笑笑离别,只愿缘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