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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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tue aug 25 21:14:11 cst 2015

    这是岸边的一块高地,站在边沿上可以一览下方宽阔河道的情况,而周围都是丛密树木,别人却很难发现这里,段亮靠在一棵树上,眼睛四周查看着,神色有些紧张,刚才船上发生的一切让这个当兵多年的人也有些难以接受。

    对方是从水下突然奋起发难,虽然只有寥寥数十人,但个个都是奋勇精干,以一当十,很快就突入了甲板上,不过已方人数占优,会合在一起也堪堪挡住对方的攻击,但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士兵,甚至连战场都没上过,怎可能是那群亡命之徒的对手,尤其是那领头之人更是武艺精湛,扑入人群就如狼入羊群,一双肉掌挥舞之间便会带走一人性命,防线很快就被破出一个口子,段亮正要上前加入战斗,王昭祚却是叫住了他,让他保护自己离开。

    段亮想到此处,脸色有些忿怒,眼睁睁看着手下的兄弟被屠戮,而自己却不得不听从命令抛下他们逃离,这让他心中苦闷矛盾之极,良久,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王昭祚正靠在一块石头旁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睛,看了段亮一眼道:“段亮,此时无须守护,你也休息一下。”

    段亮冷冷看了又闭上眼睛的王昭祚一眼,说道:“公子,小姐此时恐怕已经落入贼手,你难道一点也不着急?”

    王昭祚也听出段亮语气的不善,但依然平静道:“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着急也是没有用的,等明日再做打算吧。”说完,他又说道:“你放心,老爷那里自有我去说道,我保你无事,死去的兄弟家属也会得到双倍抚恤。”

    段亮嘴角一阵抽搐,但还是强忍怒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应该立即连夜返回镇洲,把此事告知老爷,请他立即派人过来,仔细搜寻,若时间拖得越久,线索越少,怕是越难以追查这帮土匪。”

    王昭祚睁开眼睛,直起上身,拍了拍衣服道:“哼,土匪?我倒真希望这是一帮土匪,这样反而倒好办一些,可惜……好吧,既然闲来无事,你似乎又很有兴致,我便与你分析分析。”

    段亮脸上一片焦急,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树干,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向老爷回报,而不是听你分析分析,王昭祚也不理会他,低头想了想,似乎在整理思路,然后说道:“几月前朱温兵围镇洲之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段亮点点头,此事发生得十分突然,本来朱温集结重兵想去攻占洺州。没想到洺州的李进通听到朱温来了,吓的肝惊胆裂,望风而逃,直接就溜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多少统帅的梦想,按理朱温应该十分高兴才对,但朱温此人是不可以常理而论的,他觉得自己倾巢而出,不打一仗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便把目光移向了镇洲。

    在占了洺州后,他立即以葛从周为前军,自己亲自坐纂中军,二十万人浩浩荡荡地开进镇洲,王荣都来不及反应镇洲便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飞不出。自此,王荣只得派人求和,以自己的女儿为代价答应与朱温联姻,这才让朱温退兵。

    段亮不知王昭祚为何提起此事,虽然疑惑,也不说话,静等王昭祚的下文。

    王昭祚深吸一口气道:“其实,这都是朱温预谋好的,攻占一个小小的洺州,又何必动用二十万精兵,还要亲自出征呢?”

    段亮惊道:“他的目的其实是镇洲!也不对,就算是镇洲,也不至于……”他突然住口,当着少主的面说主人个子小被人欺负,这不是打少主的脸嘛。

    王昭祚也不怪罪他,摇摇头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他的目的不仅仅是镇洲,北方的形式想必你也清楚,洺州,瀛州,莫州,还有镇洲和定州,这些势力并不强大,但却刚好处在李克用与朱温的势力范围之间,这其中任意一方的态度,都将左右他们之间的均势平衡!”

    段亮再次震惊道:“公子的意思是,朱温要准备北上了?他的战略重心不是向关内发展的吗?”

    王昭祚笑道:“若是想要北上,他就不会在镇洲退兵了,我想他只是为了战略威慑北方的数镇,向我们展示一下他的军备力量,从而让我们安分守己甚至归附于他,以达到孤立李克用的目的,但是……”

    王昭祚皱皱眉头道:“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朱温刚刚在泽潞吃了败仗,西进之路暂时受阻,我镇洲目前又归附于他,恐怕他真的会在北方发动一场战争,大打一场!”

    “啊!”段亮倒抽一口冷气。

    王昭祚笑眯眯地道:“现在你想明白没有,李克用是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乖乖让出北方的利益的,你觉得今晚偷袭的人是否像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军人?”

    段亮挺直腰身,冷声道:“公子是说,今晚袭船的土匪是李克用的人假扮?”

    王昭祚点点头道:“这也是我不着急的原因,因为李克用不想让我镇洲倒附于朱温,就必须破坏掉这次的和亲,而要破坏和亲,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人假扮劫匪,在路途间劫走小姐,这一路确实有不少的强盗土匪,他事后可以随便栽赃一家,以兵灭之,再把小姐送回镇洲,谎称是从匪窝里救出。此乃一箭双雕之计,既破坏了镇洲与朱温的和亲,也增加了他与我父的交情,若再向父亲许以重利,说不定我镇洲便会舍朱温而倒向他了。”

    段亮一拍额头大悟道:“原来如此,所以小姐的性命其实是无忧的。”然后站起身,向着王昭祚躬身道:“是我误会公子了,还请公子责罚。”

    王昭祚扶起段亮道:“段将军心忧我等之情,足显珍重,何来有罪之说,说起来我还要向将军道歉,此次随我出行的三百余人恐怕能逃出的人不多,他们都是我镇洲的勇士,此行却……哎,我又何尝不为此心痛愤怒,但是痛苦与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只有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计划,才能让他们的生命不会白白牺牲,其实我方才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只是事关重大,我必须对段将军有足够的信任,方能放心地把事情托付于你,所以才小小的试探了将军一番,而将军的忠肝义胆,实在让我佩服,还请将军原谅我的无礼之举。”

    段亮听王昭祚叫他段将军,心知是王昭祚想要提携他,顿时心花怒放,连声告谢,然后道:“现在情况不明,公子之举理所应该,不知公子接下来有何计划?若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昭祚笑笑,点点头道:“今次被李克用搞乱,和亲之事只能暂时作罢,但我深恐朱温以小人之心揣之,以为是我等不想和亲,愤怒之下,再行加兵镇洲,故此明日你我必须兵分两路,你自回镇洲向老爷禀明一切,而我……”

    王昭祚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神色一凛,正声道:“而我将去汴州向朱温说明一切,相信以我的身份说出来,他即便无法全信也是半信半疑,只会派人去暗中调查,自然会一清二楚。”

    段亮迟疑一下,王昭祚喝道:“事关镇洲安危,此行数百人又只你我两人逃了出来,所以必须分开行动,不得有误!”

    段亮只得点点头道:“好吧,只不过公子孤单一人,在路上务必小心。”

    王昭祚笑了笑,斜靠在树旁,闭上眼睛道:“我会注意的,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

    段亮心中疑惑已解,当真闭上眼睛一下睡去,却不见王昭祚又睁开眼睛,遥望天空,轻轻叹口气,自语道:“这次的计划若能成功,当可保我镇洲安定三十年有余,灵芸啊,我说过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让你少受伤害,我做到了,可是你能理解我吗?”

    但是,就算他再聪明,计划再完美,人算终究难以胜天,他的整个计划因为陈子云的出现而有了一点小小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