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文俏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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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紧接着又听到一名男子暸亮的嗓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会故意饿她吗?你别看这丫头看起来瘦小,其实饭量大着呢,你都未必吃得过她。」

她心中不解,又觉得那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便快步奔上楼,一推开三楼的正屋大门,里面的烛光一下子晃晕了她的眼,同时又听到那名男子的笑声。

「哈!这丫头还跟着你呢!」

待江夏离适应了光亮,随即震惊地瞪着那名男子,直到温廷胤的笑声扬起,「妳这副表情是想说妳不记得他是谁了,还是想说妳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敢相信。」她咽了口口水,「你们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真的不敢相信,海盗头目孔峰竟然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温家的大宅里,若是被官府知道了,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我也的确不想招惹他这个麻烦,但这件事必须他来做,我才放心。」温廷胤看着她笑,接着将眼神往旁边一瞥。

江夏离这才看到坐在旁边,正低头忙着大吃大喝的那个小女孩儿,她定定地看了女孩儿半晌,才犹豫地喊道:「杏儿?」

那女孩儿一听,转过脸来,用袖子抹去一嘴的油腻,哇的一声就哭出来,起身冲到她面前,扑倒在她脚边,边擦着眼泪边说:「当家的,总算见到您了!自从您被官府带走,就没人知道您的下落,517ζ我和四哥哥到官府门前打听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听到您的下落,直到孔大叔来接我,说带我上京见您,我就立刻来了。」

她连忙扶起她,看向温廷胤,「你这一回又是出的什么招?该不会是叫这丫头帮我到刑部作证吧?」

他深沉地笑道:「当然是叫她来作证,只不过不是为妳作证罢了。」他对孔峰使了个眼色,「有些事情还是你先说为好,免得她以为我在骗她。」

「这事儿其实很好说明白。这丫头死了的那个爹,原本是我的手下。」

「什么,」江夏离呆住。

温廷胤在旁插话,「妳不是早就看出那人原本是个渔民吗?我也告诉过妳,孔峰的出身就是个渔民。」

孔峰续道:「死了的那个人叫马长来,是最会潜水的一个兄弟,大概一个多月前,我第一次派人下海去探查那艘古船的位置,就是叫他去的,这家伙回来后带了几枚铜钱给我看,我叫人送去给温少爷,证实这条船正如传言所说,乃是两百年前一艘从东野开来的商船,船上货品无数,价值肯定超过二十万两了。」

「但打捞这艘船难度很大,而且光是要投入的花销,至少就要七八万两。」温廷胤又插了一句话。

江夏离倏然转身盯着他,「你的意思是,那个死在我门前的马长来,原本是为你干活的?他带着一枚铜钱来找我卖故事时,曾说过这故事和你们瀚海山庄有关,然后他就莫名其妙被人毒死在我的店门口,这个幕后凶手……是不是你?!」

温廷胤还来不及回话,孔峰便先大惊小怪地叫道:「哎哟!妳这女人还真会想啊!温廷胤是什么人啊,有必要和一个小渔民过不去吗?

「是那个马长来自己贪心,在我底下干活,又偷偷接了别人的私活,想将打捞沉船的秘密泄露出去,对方没有答应他开出的价格,他没脸再回岛上来,就想将这件事当作故事卖给妳,偏偏本想出钱的主儿不想得罪温家,怕他走漏消息,便派人灭了他的口,才有了那桩命案。」

她觉得这个故事太过玄妙,的确值得写出来卖钱,但至于它的真实性……

「这毕竟是你们一家之言,不过……」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有点愤怒地问:「既然你们早知道其中的缘故,刘青树要抓我去刑部问案,为什么你不替我证明我是无辜的?」

温廷胤沉默了一瞬,忽然对孔峰说:「你带这丫头先下楼去。」

他识相的拉上杏儿,还不忘回头打趣道:「你们俩越来越像小两口了,几时让我喝你们的喜酒?」

「自然少不了你。」温廷胤一笑,打发了他。

江夏离依然瞪着他,「闲杂人等都离开了,温少爷准备怎么应付我?」

「不是应付,而是给妳一个交代。」他知道她现在很生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事情真相――

「把妳抓到彭城府衙,给妳扣上杀人嫌犯的罪名,是我的意思。」

她一下子怒气攻心,身形微微晃了晃,举手示意他闭嘴,「等等,让我想想,这件事听起来实在可笑!堂堂知府大人,擅抓民女,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竟然因为商贾的授意?温少爷,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信你还是不信你?信你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心静气地站在这里听你说完;不信你的话……又该怎么办?」

「我知道妳很生气,但是万事都有因。妳曾经说过,在马长来去世前夜,有人企图潜入妳的房间,而后在彭城的街上,妳又差点被棍子砸中,当时我就问过妳,是否真以为那是巧合,还是有人想杀妳,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妳,是有人想杀妳,而想杀妳的人,就是杀害马长来的人。

「当日马长来带着那枚铜钱到妳的酒坊去卖故事,已经被人盯上了,半夜企图潜入妳房间的人,其实正是马长来,他预感不妙,又不敢去找官府,便想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妳,可惜妳喊了出来,妳的伙计也跑出来,倒把他吓跑了。

「第二日他又去找妳,路上被人下了毒,走到妳的店门口时刚好毒发身亡,但妳因此也成了对方下手的目标,若非妳身处险境,我又必须尽快赶回京城,我不会出此下策,以官府之名,强行带妳离开。」

江夏离咬着牙,冷笑一声,「你这个故事越编越像真的,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漏洞,我只问你一句,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孔峰早已察觉马长来有问题,派兄弟盯着他,惊吓到他,所以他一直在躲避两边人马的追捕,他翻墙进入妳的后院时,正巧被孔峰的人看到,一知道这些事,我马上写信送到彭城,让刘青树缉拿凶手。」

「说了半天,那幕后指使者是谁,你倒说出个人名来。」

「柳舒桐。」他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名字。

江夏离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心头狠狠一震,脱口道:「不可能!」

「不可能?!」温廷胤冷笑,「妳以为柳家是什么正常生意人吗?当年柳家是靠贩卖皮子山货起家,与山贼也有勾结,{奇}后来举家迁到京城,{书}把以前的家底洗白了,{网}人人都以为他们是清白家世,可他们依旧不安分。

「这次柳舒桐和赵家联姻,两家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抢在我之前打捞那艘船,费尽心机买通马长来,又因为价钱谈不拢而杀人灭口,那艘船现在我已经不想捞了,就让他们去,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

她恍然明白,「所以今日柳舒桐来找我,说你为难柳家……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柳舒桐也想打捞沉船,所以和你结了怨?」

温廷胤斜睨着她笑,「敢在我的桌边夺食,我佩服他的胆量,若有本事,生意大家做,可是我最痛恨在背后搞阴谋诡计,自然不会让他好看,不过妳若说是不是为了妳……也有为妳出气的意思。夏离,他和妳退亲这件事,真的完全没有伤害到妳吗?妳在彭城一窝就是两年,只是为了和家人斗气吗?我以前也问过妳,妳用真名写文,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让他幡然悔悟的意思?」

江夏离垂下眼睑,咬着唇瓣,「温廷胤……你真是个生意人,你每件事都计算周密,我自叹不如,可是你做了这么多,不管是为了替我出气也好,还是为了救我也罢……总有个起因……」

她说到一半,只觉头上黑影遮下,再抬头时,正对上那双让她总看成海一般深湛的眸子。

「这个起因还不够吗……」

他又一次捏住她的下巴,柔软的热度覆上她的唇瓣,让她震惊得甚至忘记闭上眼。

「真是个笨丫头……看来柳舒桐还有一个优点可取,就是在妳面前他算得上君子了。」

她青涩的反应惹得温廷胤低声嘲笑,接着就是海上风暴般天旋地转的热吻,吞噬着她残存的理性,让她双膝一软,竟昏倒在他怀里。

* * *

江夏离觉得每个人一生多少都会发生一些丢人的事,她也不例外,比如小时候口没遮拦,说些让大人笑话的童言童语;或是走在路上,因为新裙子太长而被绊倒了,又恰巧被同父异母的姊妹们看到;更或者……就是本来到手的如意郎君,被人抢去,让自己成了笑柄……

可是这所有丢人的事情加在一起,都不及这件事来得丢人――她怎么会因为温廷胤的一个吻,就昏了过去,而且还一直昏到夜色深沉之时。

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到四周夜风清凉,她撑起身,看到倚着窗棂独自出神的温廷胤,只是这样看着,不由得也看呆了。

温廷胤的容貌极为俊雅,再加上天生的清华之气,透过月光看去,他的眉梢眼底,温柔得几乎可以让人的心底荡出水来。

她看了他很久,直到她下意识地长叹了一口气,温廷胤听到声音,侧过脸来,凝望着她,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她才尴尬而羞涩地咳了一声,硬是挤出一句话来,「很晚了吧……我、我该回去休息了。」

「又想跑?」温廷胤坐到床边望着她,「妳想知道的事情,我还没有全部告诉妳,妳怎么舍得走?」

他突然靠她这么近,她又是一阵晕眩,嘴唇彷佛还能感觉得到他的温度,脸上一阵阵发热,只能低着头说:「你这个人……说的话总像是编出来的故事,谁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