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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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n mar 29 13:24:24 cst 2015

    春意正浓,枝杈上嫩叶打着卷,不知名的鸟兴奋地唱着听不懂的曲。金灿灿的阳光撒在这片山谷,晃眼地仿佛伸手就能捞到,一间小院子就坐落在了山谷深处,沐浴着清风,坐拥着绿水。

    院中的一间客房内,一个男子靠在床头,黑发随意地垂着,安静的面容令人不由撤下心防。如同黑翼凤蝶般的长睫下一双光芒流转的眸只露出了一点,神秘而诱惑。修长的手指上转着一枚巴掌大的玉佩,玉佩的乳白色像是含在水里,精细的纹路蔓延其上,配着明黄流苏更显细腻,其贵重程度可见一斑。

    男子身侧躺着一个人,那人脸色苍白,胸口轻轻地起伏,忽而呼吸微乱,**着睁开了眼。入目是木质的屋顶,柔和的光线让他有些恍惚,随后移动目光看见了坐在他身边的男子。男子见他醒来微微一笑,将玉佩放回他身边:“早。”

    那人张了张嘴,目光迷茫而惊慌,湿漉漉的眼警惕地盯着他,似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男人依旧微笑,温和的目光无声地注视他,直到他累得停下,颓废地半阖眼。男人见他平静下来,慢悠悠地开口:“我叫洛。”

    他的嗓音夹些清冷,那人抬眼看他。洛虽一直笑着,却隐了些漠不关心,和他的声音一样,本质是个冷清的人,尽管他有些刻意掩饰。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看他清澈如水的眼,看他颓然沮丧的表情,似感慨,似玩味。

    “你躺太久了,我给你倒点水。”洛起身往桌边走去,床上的人看着他的背影,白色的腰带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优雅的直裾敛在脚边,宽袖上绣着祥云纹,黑发柔顺地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若是个女子必定倾国倾城。

    洛看着他艰难地坐起,喝水,手指抚过他头上的绷带,敛下的眉眼闪过一抹深思,随后起身:“你的名字叫白天泽,晚些时候会有人来接你。你若好奇之前发生了什么,就问那人好了。”

    他那一脸“问我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让白天泽皱眉,心里腹诽着这人真古怪。

    白天泽看着他离开,目光下移落在了一边的玉佩上,勾起它,细细打量着,正面用小篆刻了个“白”字,似乎是自己的东西。

    走出房间的洛目光落在了站在院内树下的女子身上,女子也注意到了他便转了过来:“他不记得你了,没什么想法?”

    洛飒然站着,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春日温暖的阳光让他舒适地眯眼:“如此便好。”不求其他,如此便好,如此甚好。

    女子静静凝视着他,水灵的眸子仿佛看透了一切,抬手将散下的发拢到耳后,嘲讽地勾了嘴角:“白天泽就是白天泽,他会怎么做你很明白,到时候还要再逃一次?”

    洛一步步走下台阶,女子的面容也清晰了起来,她真是美的,奈何自己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岁数:“柳依,你以为我是谁呢?”

    你以为我是谁呢?如此轻狂的一句话,偏偏从这浅笑的男子口中说出来竟让人信了。

    洛抱着胳膊靠在树上,叶子在他身上摇着斑驳的影。忽而吹来一阵风,如同情人般扬起他的发,扶着他的衣角。柳依看了他一会,又转头看向白天泽居住的房间,翠绿的衣裙似蝴蝶翻飞,带着春日的慵懒。

    当白天泽再次醒来时已是日暮苍山远,夕阳将如同酒色般的橘送入房间,透着股不真切。白天泽愣愣地望着窗外发呆,对于这陌生却熟悉的世界没来由地觉得恐怖,没有什么比一无所知更可怕的了。

    白天泽支起身细细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周围摆了屏风,一张桌子上有一只用过的茶杯,窗边放着一个梳妆台,十字的架子上挂着一套黑色对襟深衣。

    看摆设似乎只是寻常房间,透着淡淡温馨。白天泽微眯眼,盯着紧闭的房门,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是个女人,接着门便被推开了。

    进来的女人看到坐起的白天泽有些惊讶,然后就皱了眉,语气有些责怪:“真是的,伤还没好呢!”

    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取了靠枕放在他身后,翡翠色晃动,燃起油灯。她像是在自言自语,白天泽却明白她在同自己说话:“躺了半个月就能坐了还真是好体质啊!当初洛送来时还以为会死掉呢,啊,看我的记性,你不认识我吧,我是你的医师--柳依。”

    白天泽沉默,看着女子笑靥如花,杏眸流转,说不上亲切,却也赏心悦目,美人果然无论在何时都让人心旷神怡。

    柳依端过托盘上的白粥,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完笑盈盈的:“你脑部受创暂时失忆了,不过不用担心,也不是好不了,运气好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想起来的。”

    白天泽眨眼,放下白粥,松了口气:“……谢谢。”

    柳依笑得眉弯眼弯,这是他失忆后说得第一句话,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了。白天泽一直没有问自己的过去,他本能地不信任别人口中的经历,而且大概他就是问了他们两人也不会回答的。

    突然门框被人轻轻敲响,柳依明眸微转,对白天泽笑了下,往门口走去。在她打开门的瞬间,白天泽看到了门外垂着头的洛,他的白衣不知为何染上了黑色墨点,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洛抬起一点头,对上他的眼勾起唇角,淡雅地微笑,紧接着房门就被柳依关了起来。

    柳依打量着眼前人,挑眉,双手环胸,似笑非笑:“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着急。”

    洛苦笑,和她沿着长廊离开白天泽房间。他一边走一边擦着脸颊上的血迹,那是没有让白天泽瞧见的另一边脸,干燥的血如同粉般黏了他一手,索性懒得再擦:“嗯,我在清理门户的时候发现了些让人在意的事情。”

    在听到清理门户时柳依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也怪他们倒霉惹到洛,大概下场凄惨得很。洛却没在意她的笑点,自顾往下说:“下手的是残云分会,那边本就和邪教靠得近,原本我也懒得管不过这次的情况倒煞是有趣。残云会和江湖上几个门派似是打算插足皇室争斗,哦不,也有些是打算改朝换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以留有前朝余孽实在麻烦的很。啊,扯远了。残云会的小姑娘看上了靖安王的儿子,靖安王原本就打算将白赑拉下皇位奈何有个苏右丞挡着,他这次是打算借着江湖上的力量策划宫变,所以残云分会这里才找上了在外闲逛的白天泽。”

    “皇宫那边也不太平嘛,”柳依嘻嘻笑,没心没肺的,“白赑身子骨是越来越不行啦,看来也活不了多久,难怪这几年外面都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两人走到洛房间,洛取了水洗脸,拿毛巾擦干,然后将外衣换下来:“按照白天泽这状态回去就是送死,皇宫那边还是要苏右丞和洛阳王先看着。来接白天泽的是谭明,他上次也伤得不轻,你和他们一起上……”

    “等等!”柳依总算听出了不对劲的,有些郁闷地瞪着疑惑回头的男人,“你要我跟他们走,你呢?你不要命了!”

    洛怔了怔,随后低头系腰带,语气无奈:“我的命不值钱,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明白?”

    “究竟是谁不明白?”柳依的眼瞪得更大,翻腾的怒火将她的眸衬得熠熠闪光。

    洛瞬间淡漠了眉眼,配着清冷的嗓音让柳依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他还是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红衣似火的出尘少年,带着君临天下的语气警告:“我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