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忆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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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sat apr 25 17:08:02 cst 2015

    随着西余罗一齐离开的还有另外的两人,其中一个便是朝颜。说起朝颜那也是离境妖域里头颇有脸面的人物,是只仅次于妖主地位的五位妖尊之一。虽然平素总是闲漫懒散了些,但说出名字来总归是能吓得一些妖精屁滚尿流的滚着走的。

    西余罗的姑姑便是这离境妖域里头最有脸面的人物,主宰众妖之尊,妖主。即便如此,她与朝颜的相识,也并不在于这一层关系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而在于一次偶然。

    那日西余罗追捕一只噬魂兽吸食记忆,来到了朝颜所在的无涯。半路却被灵动飞舞的曦蝶吸引到了流水潺潺的小坳。小坳百里外一处被繁茂葱翠隐起来的地方是一个小院。红枕梁木架起来的小楼房上挂着彩色的凤羽灯,很是招摇。院子里尽是品络纷繁,华贵绽放的牡丹。

    这小院的主人便是朝颜,不知怎的,一向孤傲俏娇、不喜与外人多言的西余罗跟他到是没那么疏寡,逛了他的花圃还喝了他的鸡汤。而一向与谁都只是面上热情的朝颜,也似乎对这个心识未全开的小姑娘喜欢的紧。

    萍水之源,却结成了挚友之盟!

    朝颜这人吧,什么都好。除了皮糙肉厚忒不要脸以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缺点,除了怕这怕那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以外,也实在没有什么其它的优点了。

    那日一听说西余罗要走,便撒娇撒泼的抱着她的腿死活要跟上,还竖起三根指头发誓绝对不给惹祸。西余罗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想着,出门在外总会遇些风险,朝颜终究是个厉害的,万一韩络照应不过来的时候有他在也好让人安心些。

    若是实在没有用处,有那样一张艳丽如炽的脸时常在身边晃悠,偶尔还会献献殷勤什么的,也是很长脸面的。

    另外一个叫作落盏,是被天界放逐而来的小仙娥。之所以称呼她为小仙娥而不是小神仙的原因在于,她在天界里头并没有排上仙阶,没有仙阶便算不得是神仙,况且以她的那一身修为来说也实在是无法让人称她一句神仙。

    离境妖域是个没有出路的地方,只在隔岸的警妖钟旁有一道可以入内的结界。天界专门用它放逐那些犯了错误的仙神进来,好叫他们自生自灭。能被放逐到这里来的,那都是随口便能叫得出名号的上仙打底。

    像落盏这种没名没分的还能被放逐进来这里,说明天界还是很看得起她的,也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猜想一下,她究竟是费力犯了多大的错,的罪了多大的神仙才能够得到这样的脸面。

    那日西余罗状似无意的问了她一句,她好好生生小家碧玉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就差叮当响了,落盏拼命摇头,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因为犯了错而被放逐进来的。她说她是为了寻主人而来,并且她已经见到了,就算现在离开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西余罗不置可否,只能在一旁干打着呵呵,实在是懒得同她争辩。也终于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进来了,对于这种犯了错还死活认识不到自己的有错的人,天界不给她点颜色看看着实都对不起自己那好容易才树立起来的威严。

    西余罗同落盏之间的缘分增进来源于一方古琴。那是只积在九天夜池里的玄冰所铸就的透白玄月琴,那琴弦可是用月光做的,精致讨巧,华而不宣。

    虽然那琴一看就知道不会是落盏这样的小仙娥会有的东西,但毕竟在她的手里也是她带着来的,西余罗是个讲道理的即便喜欢也不好明摆着去抢,于是只能跟她走得近些。

    像落盏这样修为的人想要在离境妖域里落下脚来,难免是要吃一番苦头的,西余罗明里暗里帮着她解了好几次的围,一来二往的便也更加投缘了些。

    落盏说她手中的玄月琴其实是她主人的,而那玄月琴也是会认主人的,除了她和她的主人以外其余的人都碰不得,于是,西余罗才巴巴伸出去的手又不得不巴巴的收了回来。

    三界之中但凡有了灵性的法器,跟了主人以后便不会在轻易为他人所用。一般人若是非要触碰的话,要么被反噬,要么被弹出去,无论哪一种西余罗都不是很想要。

    对于要离开离境妖域这件事情西余罗其实是有些不太情愿的,她至从混沌中醒来后便一直呆着这里,百年的光阴已经形成了依赖,若是离开,怕是会很不习惯了。

    离开前一日她特意去了韩络所居住的左阁,想要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方法,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不要离开。

    韩络虽然是半神却是姑姑的故友,至于为什么实在是难得说清楚。他此番踏足离境妖域也是承了姑姑的情来接收她这个麻烦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不要麻烦他,她从醒来开始便总是在给身边的人添麻烦,她真的不想要再给任何人添麻烦了。

    西余罗去的时候韩络正站在门前的檀木桌边上,随风翩舞着广袖衣裙写文弄画,绿竹色的儒衫外是一件胜雪纱衣只在袖口与衣襟上绣着些许竹。潇洒孤诣仿若盛夏的一抹甘泉,沁人心肺。他的身后是一片绿绿葱葱的竹海,隔着徐徐的风与他互作衬托互掩成辉,原来画画的人不仅仅是可以在纸上作画,还可以把自己也映成一幅天然佳成的画卷。

    西余罗顿住脚步,看得呆了。生怕上前一步便会打扰。

    看见她来,他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招了招手道:“阿罗,你过来。”

    西余罗走过去,他衣袖一抬,双指合并伸向她的眉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后一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感觉眉心微凉,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眉宇里滋长。

    “你稍等。”韩络说罢,去他的房间拿了一面小巧的镜子出来。

    “你看看好不好看。”有些戏虐的口气,他将镜子举到西余罗的面前。

    西余罗有些惊讶,抬手便抚上了眉心。那里有一朵粉色的花苞正在慢慢长大。

    不过顷刻,那花苞便徐徐绽放,开成一朵桃花盛开在她的眉间。栩栩如生,连花心间的丝蕊都活灵活现。隐隐泛着一层灵光。

    西余罗更加惊讶了,对着眉心抚了又抚:“这是什么?”

    “这什么都不是。”韩络面带笑意,执起边上的金盏壶给自己添了杯酒,美美的抿上一口,赞叹道:“原本就是佼佼佳人,翘楚之颜。此番再一点缀到更是比这岁月陈酿更容易醉人了呢。”

    西余罗捂着脸颊略含羞涩的低了头,经他真么一闹,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韩络公子,能帮我恢复记忆能力的办法究竟是什么啊?”

    韩络思衬了会儿语言,放下酒杯道:“攒忆丝。”

    “攒忆丝?”西余罗面露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懂?

    于是,韩络招来妖仆添了茶水,耐心解释:“正如字面所表达的那样,意为攒齐记忆之丝,而记忆之丝则存在于每个人的记忆之中。你所缺失的便是灵魄当中负责一切跟记忆有关的的忆魂,简单些来说,忆魂便是由无数根记忆之丝组成的。只要攒齐了记忆之丝便可为你织就忆魂,让她重获记忆的能力。”

    说罢涵络从袖中取出一方布帘递给她,上面书了从古卷上临摹下来的修文。西余罗好生打开,几行小字映入眼帘,‘浊世情,双人泪;浮紫曦,忆丝现’。

    “这布帘上所指的是如何攒忆丝吗?”

    “嗯,聪明。”涵络的口气赞赏有加,替她到了一杯茶,自己也添了一杯酒。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异常,道:“每个人的记忆当中虽然是由无数根记忆之丝组成的,却轻易取不得。只有当那人染就世事,最动容的情深时才会伴着泪水落下,这便是浊世情。”

    “双人泪则是指,互相有羁绊的两个人因为共同有关联的记忆而掉下的眼泪。”说到这里韩络停下来特别强调:“必须是两个人的眼泪都收集到才行,因为一个人的眼泪只有一半,两个人的眼泪才能织成一根完整的记忆之丝。”

    “当满足了以上两个条件时,便会有微弱的紫曦之光在泪水里浮现,记忆之丝则伴随而落。我在你眉心嵌的桃花瓣是花瓷锦,能感知万物之量满,将收集而得的记忆之丝存放其间。待到花瓣染作红梅时便是攒够忆丝之日”

    西余罗会意的点头,将涵络所说的其余的话在自己脑中整合了一下,问道:“那总的来说便是指互相有羁绊的两个人,因为同一段记忆关联而落下的眼泪,那泪水当中便是包含了记忆之丝的。”想了想又道:“简而言之,便是要我收集泪水,对吗?”

    “对啊。”

    西余罗璨然一笑,隔着桌子凑过去道“既然是要收集眼泪的话,哪里不可以收集呢?离境妖域也可以的啊。”下一句:“我便不劳烦你了。”还没说出来,便被韩络无情打断。

    他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头:“难道你不知道妖精即使再怎么难过,也是无法掉下泪水来的吗?”

    是吗?好像是诶,自己在离境妖域里呆了那么些年,好像还真的从没见过谁哭诶。也不对啊?那为什么自己总是常常哭,还每次都哭出眼泪来了?每回她吸食别的妖的记忆的时候,总是会跟着一齐将那记忆中的酸甜苦辣尝一遍,几乎每一次,她都痛得掉下了眼泪。这一百年间里,她都数不清自己究竟哭了多少回了?

    她把这样的事实与想法同韩络说了出来。

    韩络正把玩着手中的金盏酒杯,良久,似笑非笑:“哦,是吗?那或许是因为你比起其它妖精来要格外脆弱一些的缘故吧。”

    “…”

    第二天,天还未亮全,四人便出了门。虽然说离境妖域是个没有出路的地方,但是几万年的时光沉炼下来,集众妖之力早已洞穿了蔽塞之门的缝隙,划出了连通外界的唯一通道“虚无之海”。

    只是那片海域之水是妖精们所碰不得的,一旦沾染便会化身虚无,变成一种有而若无实而若虚的形态,依旧存在却再也触碰不到无迹可寻。所以鲜少有妖敢正真踏足而渡。加之,对那片海域的凶险未知,也就更加没有人敢去渡海了。

    不过,韩络与朝颜论起修为来可是谁也不差的,一个是嫡于仙的半神,一个是离境妖域里的堂堂妖尊。有了他俩在,即便要渡海也不怎么担忧了呢!

    “浊世情,双人泪;浮紫曦,忆丝现。”

    “待到花瓣染作红梅时便是攒够忆丝之日”

    这带着无限期望与情深的攒忆丝便是这样开始了,被放进眼泪而抛弃掉的记忆之丝,包含的究竟是浮世的心酸还是哑苦的浅望?

    且是一路,边看边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