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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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本才颔首,"多亏你提醒我,已经救下来。"

刚想聚旧,母亲却说:“那你还不去做功课,下个月要开画展,作品质量那么参差,行吗?"

本才一惊,急急跑出去,外边是一片碧绿的草地。

她看到小加乐坐在秋千架子上,大眼睛像玻璃珠,一点神采也无。

"加乐,加乐。"她并没有应她,本才着急到极点。

她挥舞双手,挣扎得很厉害,呻吟着醒来。

接着的一段时间,本才称之为非人生活。

心肺脾虽然奇迹般逐渐复原,可是接踵而来的物理治疗叫她吃尽苦头,早知,她想,躲在加乐健康的小身躯内不出来也罢。

可是,也不是没有乐趣的,朋友逐个来探访,扶着她重新学步,都使她振作。

殷可勤赶来看她。她握住本才的手不放。

"老好殷可勤。"忽然之间,她俩痛快的哭了。

"他们都怕你不再醒来,可是我却有种感觉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

"是吗?"本才微笑。

"我觉得你来看过我们,还有,连交了三个封面,从前,那是你一年的产量。"

"我疏于交货。"

这次是殷可勤改正她:“是作品,不是货。"本才笑了。

"真没想到刘执成那样的大块头会流泪。"

"看上去他似铁汉。"

殷可勤问:“可有感动?"

"但是爱情却是另外一回事。"

"你要求过高。"

"可勤,你又取笑我了。"

"本才我是惟一敢对你讲老实话的人。"

"所以真正难得。"

"以后请勤力交稿。"

"是是是,多谢指教。"

可勤总偷偷带些鲜味、医院不供应的食物进来。

香槟,甜美芬香得本才差些连舌头也吞下肚子,鲥鱼,咸得甘香,使味觉苏醒,勃露哥鱼子酱,齿颊留香。

本才感激不尽。

医生护士也有疑心的时候。

"这是什么气味?"

本才连忙使诡计:“会不会是雪茄?"

护士大惊失色,"什么,谁胆敢在这里抽烟?"

又过了关。也许是真心同情她,故意扮傻,不去拆穿。

王振波出现的那日,本才正在检查背部皮肤。

医生看着他进来,隔着屏风说话,好使病人分心,减少痛苦,因有外人在,他们的话忽然暧昧起来,很多时候欲言还休。

王振波说:“丽间打算带着加乐搬出去。"

本才问:“你可有探访权?"

"有,随时随地。"

"我替你高兴。"

"加乐想见你。"

"都是医生百般阻挠刁难。"

正在操作的医生笑了。

"加乐与母亲的关系大有改进。"

"她心智如何?"

"进步迅速。"

医生替本才穿上压力衣。他们移走屏风。

本才看到了王振波,这次,用成人的眼睛好好地贪婪地凝视他。

王振波过去蹲下,不顾外人眼光,亲吻本才脸颊。

本才伸手出去,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两人都泪盈于睫。

王振波颤声问:“有解释没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本才颓然,"不知几时才可搬出深切治疗病房"

医生答:“快了。"真是好消息。

"我会每天来。"

看护骇笑,没想到这位眉青鼻肿的杨小姐有那么多人追求。

这年轻女子一定有常人不如的可爱之处。

护理人员退出去。王振波问:“一切恢复正常了?"

本才摇摇头,"肉体受的创伤需要长时间调养。"

"可是,你的精灵已经归位!"

水才笑得弯腰,"多么巧妙的形容。"

"难怪何世坤要把你当作研究材料。"

本才收敛笑容,"何教授近况如何?"

"听说她已与多名弱智儿童联络,专题研究。"

"她的工作其实很伟大。"

"马柏亮如期结婚,场面冷淡,父母兄弟都没有参加婚礼。"

汤巧珍又一次选错对象,本才叹息。

王振波轻轻说:“看,我似一个长舌妇,絮絮向你报告是非。"

本才想一想,"也许,她已清楚地考虑过,反正厌恶目前生活方式,不如冒险,变一下,可能会看到曙光。"

"祝她幸福。"

"她对你有好感,你一直没有给她机会。"

王振波吓一跳,"他们竟对加乐毫无顾忌,乱诉心声,你现在知道太多秘密。"

"为什么?"

"我一直只喜欢比较活泼的女子:热情、坦白、丰富的想象(奇*书*网^.^整*理*提*供)力,勇敢果断的性格。"

本才忽然涨红面孔,"请恕我对号人座,这好似在说我。"

王君微笑,"还有谁。"

本才讪讪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缓缓说:“扶我站起来。"

"要拿什么?"

"扶我!"

王振波缓缓扶着她站起来。

他没料到本才这样说:“看,终于长大了。"

"是,"王振波也笑说,"齐我耳朵这么高了。"

"让我们出去走走。"

"医生说——"

"别听他们,死人了。"

"到草坪散散步是可以的。"

"奇怪,天气还是这么冷,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这真是一个冰冻的冬季。"

"过一个月春天便要来临。"

他把本才裹得十分严密,像一只粽子似,与她悄悄经过医院的图书馆,偷偷走到草坪。

本才诉苦:“冷。"嘴里呵着白气。

忽然她自白袍子口袋里取出一只扁平的银酒瓶,打开瓶盖,喝一口。

王振波大惊,"这是什么?"

本才眨眨眼,"拔兰地。"

"什么地方得来?"

"殷可勤偷偷给我。"

"竟有这种损友。"王振波顿足。

"所以我同她的友谊长存。"两个人都笑了。

本才得寸进尺,"来,带我去跳舞。"

王振波骇笑,"杨小姐,你尚未复原。"

"你我都知道扬本才永远无法恢复旧时模样,管它呢,先去跳舞。"

王振波急说:“待你出院,再找舞厅。"

本才颓然,"这段日子真坑人。"

话还没说完,看护已经追出,"原来在这里,吓坏人,王先生,再这样,以后不让你探病。"立刻把他们抓了回去。

本才嘻嘻笑,一点也不生气。

王振波说:“对,我已把你家门匙自罗允恭处取回。"

"谢谢你。"

"住宅已经再次换锁。"本才点点头。

"我还擅自闯进香闺巡视了一下。"

王振波没想到有那么可爱别致的住宅。

白得耀眼,全无间隔,主要的家俱是一张宽敞的原木工作台与老大的双人床。

一看就知道屋主人崇尚自由,有点放肆,不失天真。

随即他看到墙上淡淡的印子,像是有几张画被人除了下来。

他替她把画册书本略略整理一下便关上门离去。

本才说:“叫你见笑了。"

"活脱是艺术家之家,只是天窗如此光亮,怎样睡觉?"

本才骤然面红,这问题太私人。

王振波说:“我还有点事,明天再来。"

本才咕哝:“生意都已结束,还忙些什么。"

王振波微笑,开始管他了,真是好现象,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他走了,本才坐在藤椅上看杂志。刚有点累,没想到翁丽间来看她。

本才觉得亲切,毕竟做了那么久的加乐,在她怀中依偎了那么多次。

本才想撑起来。

翁丽间连忙按住她,"杨小姐,不用客气。"

"加乐好吗?"

"下星期可以正式上学。"

本才担心,"不是特殊学习所吧?"

"不,是普通小学,由一专门助教协助,希望过正常生活。"

"那她会喜欢。"

"杨小姐,我还未正式向你道谢。"

"任何人都会那样做,请不要再提了。"本才十分尴尬。

翁丽间握住她的手低下头,想一想她说:“我愿意负责你的医药费。"

"这是公立医院,不费分文。"

"那么,我如何表达心意?"

"翁家一家乐于捐助医院设施,已经足够。"

"杨小姐,真没想到你救助加乐是完全无偿的慈善。"

本才觉得有必要转变话题,"听说,你好事近了。"

翁丽间一怔。

她从未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刚刚才苏醒的杨本才怎么会知道。

本才连忙道:“对不起,太唐突了。"

"不,杨小姐,我不怕你见笑,明春我会再婚。"

本才忍不住低声嚷:“你们都第二次结婚了,只有我,无论如何没人要。"

翁丽间一听,只觉好笑,并不当作嘲讽,她很幽默地,"放开怀抱,保不定可以嫁三次。"

本才这才觉得失言,连忙掌嘴,"讲错话,讲错话。"

翁丽间凝视她,"年轻真好,内分泌自然生产抗抑郁素,无论环境怎么困难,一样挺得起胸膛来顽抗。"

这时,翁丽间伸出手来,摸了摸本才的头顶,像爱抚小加乐那样。

真奇怪,她说起加乐,"有很多表情相似。"

本才笑。

"唉,我在说什么,你俩资质差那么远,我一定是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