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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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一谒灵鹫宫 上

    sun mar 17 21:00:00 cst 2013

    第六十二回 一谒灵鹫宫 上

    早有一道五色神光飞至,那布袋被神光一照,立时瘫落在地。

    众人见那神光,知是真吾,都暗道:“那真吾果然逃出升天了。”佛祖心中暗道:我这灵山乃是洪荒中的异宝,自练成以来,从未失手。那真吾果真神通广大,竟能从灵山中脱逃。自己慧眼竟未察觉分毫。

    正暗自思量,真吾另一道五色神光夹着‘横扫千军’的威力飞至,正击在灵山之上,把灵山打得晃了三晃。横扫千军中的神光更是把那灵鹫宫的牌匾打落在地,摔个粉碎。

    众人在宫中惊怒不已。观音道:“尊者,如何是好?”

    如来道:“那真吾前来寻仇,如今打烂了门厅,撞坏了仙府,若不迎敌岂不失了我佛门体面,更恐怕要牵连唐三藏西来之事。为今之计,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且看那真吾有何长进。”说完,两边的四方佛陀,五大菩萨,十大弟子,五百金刚,八部天龙摆开阵势,随如来出得灵鹫宫。诸佛往远处观瞧,有祥云一片,当中一人气定神闲,三花聚顶,正是真吾。

    铁树仙驾云早回归本营,对真吾道:“老师,贫道幸不辱命,见着那大日如来了。”

    真吾道:“有劳了。”

    不消片刻早望见灵鹫宫中雄赳赳飞出滚滚祥云,当中莲花一品,瑞腾霞沸,光耀彩炫,如来正高坐其上。众人中未曾见过如来的,心中都想:果然是西天真圣,好气派。有诗为证:

    本是释迦人中君,心怀慈悲道沙弥。

    历尽沙尘劫中劫,丈六金身坐莲亭。

    光中极尊西方佛,诚为世中一豪杰。

    常随三千飞天轮,观尽人间万点情。

    那如来慧目如炬,盯住真吾,言道:“教主当真好神通,竟从灵山中遁出。”

    真吾笑道:“这灵山乃是千门万户处处路,来去如意逍遥炉,何需神通,便是三岁孩童也可进出随意。”

    那佛祖笑而不语。身边南海观音道:“道友既已出得灵山,便该回归仙府。今日来此又有何益?”

    真吾笑道:“圣人言‘来而不往非君子’。圣人又言‘以德报直,何以报直?’若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怎显天理公道循环,何彰得我教中威严?那日如来以多取胜,又妄想以法力困我,便早该料到贫道脱困之日,便是你灵山不宁之时。”

    观音又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道友何必常记旧事,久怀痴念。于人于己都不得解脱?”

    真吾仰天笑道:“好道理,好道理。既如此,今日便让贫道弄烂你的灵鹫宫,打散你这西方教,贫道便可将这‘执念’放下,便可与你冤家宜解。你看如何?”

    布衣枭笑道:“上仙好口才,正是这般道理。”

    如来笑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教主虽有神通,却也看不破因缘,瞧不透这个‘空’字。”

    真吾笑道:“甚么因缘?如何为空?”

    佛祖道:“你门中弟子凑这九九八十一难乃是因,你我斗法乃是果。虽有因果,终究还是空。教主放不下前因,不晓得后果。怀中是空,最后怎不落空?”

    真吾冷笑道:“非也。你本在这西贺牛州安居乐业,却遣金蝉子四处散布你的法,此乃是因,其余者皆是果。怎可乱说因果?且你整日说万法皆空,不知佛祖传经说法这倒头来是不是‘空’?贫道自来随性而为,万物皆是实,心中不觉‘空’,如何来‘空’?唯有佛祖时时处处说‘空’,才是真正落空。”

    如来道:“我之法,使世人迷途知返,需知‘一迷为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不知舍身外汨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世人多痴迷,识不得万物之本源,故而多苦多难。我的法可普济大众,若说此为因也当是善因。这因足使人看透红尘,识破机关;教人晓得‘空声大觉中,如海一沤发。有漏微尘国,皆以空所生’的道理。又有何不好?”

    真吾道:“好与不好,普罗大众自有定断。世人若皆愿随心而为,以性真情切而使己与天地合一,坦然处世,缘法自然,享天命,乐人生又有甚不好。何必非得识得你这万法皆空的道理?”

    佛祖道:“但世人痴迷,常为眼前之物所牵绊。不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的道理,故常生悲苦。”

    真吾笑道:“好个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若果是如此,佛亦是泡影,极乐亦是虚幻,还不是空,又有何可求?你为避苦而抛开世之一切,无苦亦无乐。万物皆空才是大苦大悲。”

    佛祖道:“教主此言不差,虽佛终究也是空,但苦亦即是乐。寻法修佛之经过,便是觉了一切法。觉了一切法便是乐。”

    真吾笑道:“觉了一切法,仍是空,觉法何用?又如何得乐?”

    如来道:“教人远离痴苦自然为乐。”

    真吾道:“非也。苦即是苦,乐便是乐。无苦未必乐。有乐亦有苦,此才是天道。若有人自愿贪图享乐,从不觉得痴苦,与佛何忧?”

    佛祖道:“那便是此人痴迷不悟,若沉迷欲海不能自拔,必到不了极乐世界。”

    真吾仰天笑道:“不尊佛法便是痴迷不悟?你那极乐世界全无生趣可言,何乐之有?人若信你,自去信你。人若不信你,你又何苦假清高假慈悲,非得使人信你?圣人曰,‘已之不欲勿施于人,己之所欲亦勿施于人’你怎可将你佛法凌驾他人以上,以你之苦乐定断一切世人之苦乐?你所谓‘好因’,乃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且你整日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可知法也是相,既是虚妄何必固守?何必执念于东传佛法之事?这一来是虚,二来是痴。你守着虚妄是为不智,自怀痴念却教他人放下是为不信,以法为器与人争斗是为不仁,叫人离家背亲是为不义。故这一切因由皆是你不仁不义所致。如何还要在此狡辩?”

    佛祖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无为教主。你所说虽看似有理,但世人之苦,世人心知。这大千世界里,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皆是实情。爱恨情仇终无影,荣华富贵一朝空。”

    真吾心道,这佛祖所言也是实情。天地本不仁,世人又愚钝。常常自寻苦,往往难解脱。但转念一想,若人人有苦便躲,个个都入那空门,强自将真心实情去除,实乃是自欺欺人,亦非天道。而真吾平生最厌恶的便是那自作清高,以救苦救难为由,却强要将自己的法加与他人的行径。当下道:“佛祖所言也不假。但无论世间情苦几多,终归成空。早空亦是空,晚空亦是空。何必不随其自然,循此天道,何必强要求空?”

    佛祖笑道:“教主言外之意,倒是贫僧多管闲事了。”

    真吾道:“佛祖笑我看不透‘空’字,我笑佛祖自在空中,却以为不空。”

    佛祖笑曰:“教主好辩才,好道理。”

    真吾道:“你且莫夸我,既将这因缘说明白了,就得把这因缘了一了。”

    佛祖心道:“这个真吾,当真难缠,一通歪理,一时却也难以辩驳。”当下道:“看来教主理虽通,却仍不想放下。”

    真吾道:“贫道理通,但佛祖你理不通。既然一切都是空,你便让我也囚你一囚,你如此豁达,很快就能放下。到时你我自然一切皆空,万事大吉,我便也不记你的仇了,岂不是好。”

    读者要问,两人相斗,如何扯这无关紧要的道理?要知道两人都是教主,虽要斗法,但难免要先在嘴上分个输赢,好显出谁的道理更妙,谁的教法更灵。两教的弟子都在旁,二人自然都不愿落了下风。

    如来心道:“这个真吾,今日看来与贫僧是不分胜负绝不罢休了。”欲知后事如何,两教如何相争,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