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于渊
字体: 16 + -

第65章 紫衣

    “谁?”寅公子神色一变,一股劲风将屋门推了开来。

    只见门外一个身着暗紫色衣衫面覆轻纱的女子,俏生生的立在哪里,美目里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屋内的三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闻名岭南的红衣公子就是这么待客的?”

    “阮姐姐。”见到骤然出现的紫衣女子,月兔兴奋地跳了起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原来是栊翠六女中的阮大家,难怪会有这么俊的隐匿之法,不过未经主人家允许就偷听谈话,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寅公子道。

    阮大家跟月兔很是熟络的样子,这时已经在捏月兔粉嘟嘟的小脸儿:“你们那么大声,我就算不想听也没办法。”

    寅公子抽了抽嘴角,竟然难得没有反驳,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似是有些忌惮这位阮大家。

    阮大家的美目流转,最终定格在了小鱼的脸上,那情形有说不出的古怪,就好像是一个痴心的女子在望着阔别多年的情郎。

    小鱼被她看得满脑子的问号,在男女方面并无多少经验的他如何会看出,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阮大家收回了目光,言语中似乎有些生气:“你不是需要证据吗?我来给你证据。”

    她说着在小鱼略显期待的目光中,将脸上的薄纱摘了下来。

    阮大家的确很美,比这个世上大多数女子都要美,那白皙的面容配上性感的红唇与略带英气的眉眼无一不透漏着别样的诱惑。

    但是小鱼并没有过多的旖旎感,他的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叫做惊疑的情愫,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会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人竟然没有认出她?阮大家心中闪过一丝失望。

    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在北望城在茫茫人海之中,只凭着惊鸿一瞥她也能将他一眼认出了,他却没有认出她。

    阮大家的眼中隐隐有一丝泪芒闪动:“小鱼,还记得那个曾经陪你下河摸鱼摘莲蓬的姐姐吗?”

    “是你,你是紫衣姐姐?”小鱼突然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什么会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小时候陪他嬉闹的紫衣姐姐他如何会不记得。

    还记得当年紫衣第一次跟他一起去河里玩耍的情形,她别扭得缩在船头怎么都不肯像小鱼那样解衣下水,最后还是他把人家推了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喜欢哭鼻子事事都依着他的小姐姐如今已经是女大十八变了,但是那眉眼之间依稀还是他记忆中的糯糯如水的少女模样。

    “下河摸鱼,摘莲蓬?”寅公子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啊~,少君哥哥都不跟我这么玩儿。”月兔幽怨地指控道。

    寅公子一把将她拎到一边:“装什么嫰,自己多大了,心里没个数。”

    阮大家冷冷的扫视过去,两人立马立正站好,再不言语。

    “紫衣姐姐,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小鱼眼睛红了,他的身子在颤抖,多年挤压在心中的愤懑与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了。

    当他父母失踪妹妹夭亡的时候,当他最需要呵护关爱的时候,这些往日的亲人朋友一下全都消失了,他处处碰壁,遭受冷眼,就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如果不是后来遇到了待他如亲人的婆婆还有阿雪,他或许就活不到今天。

    “我爹爹死了。”紫衣的眼泪也流淌了出来,但是她的声音却是平静的。

    小鱼怔住了:“阮伯伯死了?”

    “小鱼不用难过,我爹爹是为了守护公子爷死的,他走得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他走得很安详也很自豪。”紫衣道。

    “公子爷?”小鱼心中有些颤抖,记得紫衣曾经有一次称呼过他的父亲周错为“公子爷”,后来他追问为什么这么称呼他的父亲,紫衣却说,你听错了。

    紫衣道:“对,公子爷。”

    听到这里,寅公子很自觉地拎着小丫头走了出去,还顺便关了房门。

    “小鱼,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紫衣道。

    那年的黄昏里,夕阳染红了荷花塘。皮肤晒得黝黑的小男孩赤裸着上身呲着牙大笑,那个躲在桐树后的小姐姐仅仅露出了半张脸怯生生地看着小男孩偷摘池塘里的荷花。

    后来小鱼才知道那个荷花塘其实就是那个容易害羞的小姐姐家的,她站在哪儿是想阻止自己的,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两家的大人也因为小鱼的这次胡闹成为了极好朋友。

    “那是公子爷还有我爹爹故意安排的。”紫衣道,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嗯,雪晴最喜欢荷花了,这次过生日,是不是该准备几朵荷花。”小鱼的父亲周错在廊下摸着下巴沉思,似是有意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鱼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如紫衣说的那般,那个低头沉思的父亲,怕是早就发现躲在暗处鬼头鬼脑的儿子了。

    “其实我们阮家是你们周家的家臣。”紫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家臣?”尽管已做了心理准备,小鱼还是吃了一惊。

    “从百年前开始,每一代阮家嫡系子孙都是为了守护周家家主而活着的。而我作为这一代阮家嫡女,我的使命就是守护你。”紫衣道“因为大周覆灭之后,周家作为前朝大族又受到凤凰卫大统领周擎的牵连,自然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招摇,族奶(小鱼的奶奶)她老人家就下令遣散家臣,带着仅剩的周家族人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后来爹爹继承阮家家主之后,历尽千辛万苦才重新找到周家族人,爹爹跪求在老族奶门前三天三夜以至于最后昏死了过去,才打动了老族奶让我们重新回家。”紫衣说道这里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这件事,爹爹到死都没有后悔过。”

    “爹爹死后,阿娘也殉情自杀了……”紫衣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睛里泛起了泪光“你不是问我去了哪儿了吗?爹爹阿娘死后,阮家就剩下了我和二娘,二娘她为了钱财将我卖给了青楼,足足有一千两银子呢。”

    小鱼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恨二娘,一点都不恨她,她也不过是做了对她最有利的事情罢了。”

    紫衣笑得是那么的动人,但是眼泪却依然在流着:“爹爹曾经说过,周家人在哪里哪里便是我们的家。婢子阮紫衣,阮家第三十七代子,叩请少爷准许我回家。”她说着居然向小鱼跪了下来,行的是主仆礼。

    “我长大了要娶紫衣姐姐为妻。”

    紫衣重重地拜了下去,将这句话也拜作烟尘飘散。

    小鱼的心疼的厉害,也乱的厉害:“怎么会这样。姐姐快起来,我不要什么婢子,我要的是紫衣姐姐。”

    “少爷可是答应了。”紫衣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答应了。”小鱼哽咽地道。

    紫衣擦了擦眼泪,解开衣领上的扣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银色的铭牌,双手将它递给了小鱼:“少爷,这是我的铭牌。”

    小鱼有些诧异,不知这是做什么。

    紫衣脸上一红:“少爷只有接了铭牌,才算真正承认了我的身份。”

    小鱼只好接了,那铭牌正面刻着的是阮紫衣三个字,背面却是一个晦涩的符文,小鱼端详了一会儿最后竟然自己戴在了脖子上,放在了衣服里还摸了几下,这样一来紫衣的俏脸就更红了。

    “现在姐姐可否告诉我,当年的那件事儿,是否真的是阴老鬼做的?”小鱼道。

    “是。”紫衣道。

    小鱼颤了一下。

    “我知道少爷心中一定还有疑虑。”紫衣道“我有证据的。”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卷卷轴,单手一扬,那卷轴迎风就长。待将长至一米多长后,紫衣便将其抖开铺在了地上,露出了其上绘制的圆形血色符文。

    这时只见她双手法决不断变化,叱道:“开!”

    一团团血光从卷轴上的符文里喷将了出来。一时间温馨的卧室里满是腥冷之气。

    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月兔不确定道:“死娘炮,你说阮姐姐能说服少君吗?”

    寅公子闻言挑了下眉梢道:“虽然非常不喜欢周家的这些所谓的家臣,但是不得不说这些家伙一个个还是颇有些可取之处的。你还记得阮紫衣的爷爷曾用过的独门秘术吗?”

    月兔闻言眼睛一亮:“你说的是镜像投影?”

    “然也。”寅公子高深莫测地道,又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还有,不准叫我死娘炮啊,喂!”

    “那是青鸾?”

    小鱼看到血光中,那个一头白发,手持巨大而又狰狞的黑色镰刀,只有七八岁模样,娇小精致的小女孩儿。那种空灵秀美的气质,小鱼如何还认不出来?快十年了,是啦,那个时候青鸾也的确是这般年纪。

    杀死紫衣父亲的并不是青鸾,而是一个带着青铜面具身着黑色斗篷不知男女的人。

    “那是地藏的勾魂使者。”紫衣眼睛红红的,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是父亲临死之前,用全身的精血凝结的。我阮家秘术镜像投影,施术者一生只能用一次,所保留的就是施术者临死前所经历的那一幕。”

    小鱼呆呆地坐在那里:“真的是地藏吗?”那个杀死他妹妹,害死他母亲的面具男的装束竟然与杀死紫衣父亲的那个勾魂使者一模一样,小鱼的心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了一样,那种疼痛让他几乎都要窒息了,那个空灵的少女,那个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喜欢的姑娘竟然是害了他全家的罪魁的孙女儿,不知她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紫衣只是在一旁哭泣着,两人默然无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