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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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歌

    远山寒水暮云,将晚的天空,夕阳依旧。

    “老丈,你要去哪儿?”

    说话的是一个健壮的汉子,粗麻的短衫,敞着胸怀,古铜色的肌肤的确好看。他说起话来未语先笑,嗓门格外的大。

    他一张嘴,阴克用就喜欢上了他,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有朝气。

    “回家,人老咯,不能死在外面。”

    “老丈家在哪儿?”

    “桑榆,呵呵。”阴克用说起桑榆面色柔和,表情也生动了起来。

    他笑,汉子也笑了:“桑榆?那个有山有水有女人的桑榆?”其实他是想说美女的,但是话到嘴边有些不好意思。

    阴克用畅怀的笑道:“对,就是那个桑榆。有山有水有女人。”

    “要是那个桑榆,就再好不过了,看老丈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就随我们的船走吧,我们正好也要去桑榆。”汉子热情的道“我们的船又大又好。”

    “谢谢。”阴克用很自然的答应了。

    汉子到是没有说谎,他们的船的确又大又好。

    晚行船,红灯晃眼。

    阴克用被安排在了夹舱里。借来昏灯一点,他静静地坐着,目光悠远,似乎是在梳理经年的过往。船外是哗哗的水声也的确适合追忆。

    “美人敲檀板,岸芷汀兰,朱唇紧咬,芳心偷换,一点红丹。雀儿舞争相斗艳,铁琵琶动人心弦。念念念,是萧家的儿郎,苏家的客。看看看,是少聚的红烛,离别的酒,盼盼盼,是昨日的蒲柳,今日的磐。”

    阴克用唱着唱着,居然流起了眼泪。他用手指将眼泪擦去,品了品那种涩涩的味道,居然笑了起来:“我居然也会流泪。”

    船上丝竹声响起,在如水的夜色里,凉凉的,也似了流水。

    这一次真的有人在浅声慢唱。

    阴克用愣了一下,侧耳听去,只听那人唱道

    “忆海西头,似水温情柔,饮一樽新愁,未解那时回眸,若无忧,乱世春秋,怎演一场爱恨情仇水自流。

    将相王侯,歌舞觅青楼,付几世回眸,今生不能相守,别离休,天长地久,终换一曲酒醉人去空等候。”

    “这个声音!?”

    阴克用神情激动了起来,他推开舱门,大步向外走去,他走的很急,以至于气喘吁吁。这个声音,在外几十年依然难以忘怀的声音,他又如何辨认不出来?

    “荛娘是你吗?”

    舱外的夜,星光满天。

    那样的歌声像是从月亮上飘来的,寂寥的甲板依然寂寥,寂寞的流水依旧寂寞。

    “老丈,这么晚还没睡。”是哪个年轻的汉子,他见阴克用孤身站在甲板上,背影显得格外的落寞哀伤,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有。大勇你不是也没睡。”阴克用挤出一丝微笑。大勇当然是那个汉子的名字。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唱歌。”

    “唱歌?哦,今天老翁主也在船上,他老人家挺喜欢听曲儿的。不过这曲儿好听是好听,我听着就是不大明白,嗨。”大勇道。

    “哦,是这样,确实挺好听的,不知道这唱曲儿的是......”阴克用道。

    “听说是个鼎有名的歌姬。”大勇道,他说着打了个哈欠“不早了,老丈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到桑榆了。”

    “是该睡了。”

    阴克用点了点头,目送大勇进了船舱。顶舱里灯火通明,是主人家调了宫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演奏。这一回没有了哀伤,有的却是腐烂到骨子里的欢乐。

    “这边走,那边走,都是寻欢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

    听着听着,阴克用拾阶而上,向着灯火辉煌处走去,他走着神情激动,一种久违的欢愉在他的心中躁动着,荡漾着。

    他知道今夜的曲乐将了,他知道唱曲儿的佳人就要从暖阁里走出来,他知道她的习惯,当然,如果是她的话。

    阁门吱吖一声打开了。一身火红的她抱了五弦琴,自身后的纸醉金迷中走出。

    他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她盈盈一笑便胜却了人间无数。

    那是什么?那是春天里花开的声音。阴克用如是想着......

    夜寂寂,水流殇殇,夜行的船儿载着满船的星辉,轻巧的划过了河道,滑进了更深处的夜......

    “那里怎么有那么多官差?”

    桑榆的渡口,早早的停着一艘商船。那里隐隐有哭声传出。在平和与美好的清晨,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朝阳刚刚挂在天际,象征着牢狱的官差与象征着悲伤的哭泣总是那么让人那么不舒服。

    “嘿,知道吗?那艘船上死了人。”一个黄色面皮干瘦的汉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啧啧,桑榆有多少年没有出过人命案子了。”

    “死了人?”

    听到瘦子的话语的人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艘不失豪华的商船,他们有的担忧,有的惶恐,但是更多的却是震惊。

    就像是山坡上那个在凉亭里品茶的男人:“你本该在那艘船上,为什么会一下子出现在这里?”

    一身火红的女子慵懒的倚在凉亭里。小丫头在一旁勤快的为小炉鼓风,炉子上的茶壶里,新茶翻滚格外的好看。

    女人看着茶壶里翻滚的茶叶,懒懒的道:“我为什么要在那艘船上,好给你们机会除了我?”

    “不敢。”

    “哦?还有你不敢的。”

    男人微微一笑。。

    “人,我已经帮你们杀了,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儿了,还有请转告那个人,官府的消息可真灵通。”女人冷冷地说完,长身而起,步出了凉亭,向山下走去。

    “主人,为什么刚刚不让灵儿杀了她。”小丫头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脸。

    “杀?这个女人,你可杀不了,她可是无忧。”男人道。

    “无忧?地藏的第二魂将?她怎么会杀自己的主人?”小丫头一脸迷茫。

    “主人?不,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是她的主人,这个女人是地藏堂里比阴老鬼还要让人难以琢磨的存在。“

    ......

    “荛娘,是谁?“

    无忧慢慢的走着,她的形貌借着光影变换一点点的变化着,在到达山下之前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一身破麻衣衫的年老妇人,颤巍巍的哪里还有方才的绝代风华。

    阴克用在被她刺穿心脏的时候,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温柔与眷恋。他到死都在看着她笑,念叨着那句:“荛娘,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四十年了......“

    “四十年?我有那么老吗?把人认错的毫无道理。“无忧自嘲一笑,在下一个路口消失了不见了。

    ......

    俊秀的黑衣青年神情一变,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有一只鸿雁正从南边飞来:“你是要彻底跟我划清界限呀。“他望着那只飞雁,眉头紧锁,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突然薄雾翻腾间,是有人涉水而来。他挑了挑眉,翻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身形一晃,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眨眼就到了来人的面前。

    那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差点跌回身后的湖泊里。

    “讲。“黑衣的他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字。

    “主人,北边已有分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