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对话
清晨，这边的清晨格外的好，碧空如洗瓦蓝一片与同色的湖水连在了一起，微风吹过不知是吹皱了湖水还是青天。
此时的阴老鬼在晨风与朝阳里闭着眼舒服的躺在一张藤椅上，脚边是一杆青竹，钓线低垂在轻风中微微摆动引起涟漪无限。他缠着绷带的上身赤裸，古铜色的身躯肌肉绷起丝毫没有他这个年岁该有松弛与无力，绷带上几点殷红在洁白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醒目，好似几朵红梅。
他掀了掀眼皮，给了一个鼻音示意他是醒着的。
来人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手中鱼竿轻挥，鱼钩潇洒的落进了湖里：“青鸾说小七疯了。”
阴老鬼依旧闭着眼，懒懒的道：“那么你疯了吗？”这句话当然是对一直在他身后侍立的黑衣公子说的。
“我怎么可能会疯。”黑衣公子展颜一笑，笑容很是邪魅。
“你的确没疯也不可能疯，只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有人需要一个疯了的小七罢了。”阴克用抖了抖鱼竿接着道“从青鸾见到疯子小七开始，不，或者更早，她所看到的就已经开始失了真，假的小七，假的山谷，那片沼泽倒是真的不过也让人动了手脚，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身陷其中。真是好高明的幻咒。若不是周擎的剑气恰好阻隔了幻咒的运转纵是全盛时期的我也无法识破。”
“借着小七被人拿住的空档，来了这么一出，我不太相信对方只是为了借青鸾体内三魂残留的后月的意识唤醒周擎。”
黑衣公子颓丧的道：“三爷爷说事儿归说事儿，能不能别再提我被人拿住这茬，我又没得罪你。”
“马长空、云铃休再加上一个四明山庄的余孽，你的面子足够了，被拿住又如何？”阴克用嗤笑道“要拿住我地藏堂的第三魂将，他们竟然就要倾尽全力，呵呵，如此地藏堂又有何惧。”
“你别太高看这小子，云铃休可并没有出手。”阴老鬼淡淡的道。
阴克用闻言正色道：“你确定云铃休对青鸾使用困神的时候并没有倾尽全力。”
阴老鬼点了点头：“从青鸾经脉上枷锁的手法来看，他应该是有所保留的。更何况连身为巫盟十三长老之一的阴砥即使是带了绿毛山魈也被他轻易地撕成了碎片。”阴老鬼冷哼了一声“不过比起困神无敌的云铃休，我们更应该警惕的是那个能使出水墨世界藏头藏尾的家伙，弄不明白的对手才是最危险的。”他说着看向阴克用“你确定顾焕陵那老儿已经遭了云铃休的毒手？”
“我的人亲眼看到马长空曾用顾老儿从不离身的画笔涂欢威胁青鸾，这就说明顾老儿已经落到了他们的手里。”阴克用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支先前马长空丢给青鸾的画笔，指着上面纵横交错的划痕道“你看这上面困神的痕迹很明显。当年攻破云铃结界的时候，顾焕陵可没少出力，以云铃休表现出来的心性来看，顾焕陵落在他手里还有活路？”
阴老鬼扫了画笔一眼，就幽幽的看向了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阴克用见老鬼失去对这个话题的兴致，只得讪讪闭嘴。
清风拂过，香气宜人，是经年的兰草又开了花，阴克用看着岸边绿茵之中那几朵娇柔的蓝色小花幽幽道：“你分明可以躲过去的，为何不躲？”
小七听到阴克用这句话，很自觉的退后离开了。
阴老鬼笑道：“我为什么要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可是后月，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受她一记的。”
“你还真是人老心不老。”阴克用嗤笑道“别忘了，她现在可是你的孙女儿。”
“孙女儿？”阴老鬼嘴角勾起“那也待我说了才算。”
阴克用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三千湖水悠悠的道：“当年你我兄弟三人是何等的潇洒纵意，你还记得吗？那些年在周王畿，咱们白日放歌走马，夜里醉卧听香，那些日子是多么的洒脱美好。”
“是啊，听香楼花姐的胸脯，翠云阁甘醇的美酒，柳家马场纯良的骏马，如今思之依然回味无穷。”阴老鬼脸上一片追忆。
“后来，周国覆灭，咱们惬意的时光也就一去不复返了，巫王一声令，咱们追杀云铃一族四十余载，只是”阴克用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瞧上大周皇后，还记得在后月身死之前她一剑划开了你的肚皮，你分明可以躲开却是不躲不闪，肠子流了一地也丝毫不管，我们赶去的时候你竟然还在笑，呵呵，其实我们都看得出你当时是想随她而去。”
“可是我后来被你们救活了，哈哈，年轻时候的任性而已不提也罢。”阴老鬼笑道。
“年轻时候的任性？那么这一次呢？在攻破云铃结界剿灭云铃一族的那一战，你杀起后月的子孙眼睛都没眨一下。那时我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直到现在，青鸾轻易刺穿你的胸膛差点要了你的命！”阴克用道。
阴老鬼摸了摸胸膛的伤口神色变换，最后竟然笑了：“后月的子孙？云铃光复也配？巫王景为了彻底剪除云铃一族让我的假女去使美人计，我都觉得是在侮辱我。云铃光复跟他爹云铃睿一样都是个废物！我不允许这样的废物跟后月扯上哪怕半点亲近的关系，不然他就待死。”
“放过青鸾吧，她是老二仅剩的骨血，不是后月！”阴克用喟然一叹“还记得吗？老二是替你挡了云铃兴国的一剑才去了的，后来他的独苗又被周错杀死了，现如今只剩下了一个青鸾……”
“青鸾哪里算是他的骨血，你是知道的。”阴老鬼道“阎摩媳妇儿当年生下的是一个三魂已散血肉异变只残存六魄的死婴，是我，是我为她重新塑骨换血封了她的六魄又将后月的三魂打入她的体内，才有了今日的青鸾，她那里还算是老二的骨血！”
阴克用看着蛮横疯狂的阴老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
阴老鬼深吸了一口气：“放心，至少我不会碰她，永远不会。”
阴克用沉默了一会儿道：“青鸾要去闭关了，我想让阿雪代替她持鬼镰领地藏七魂将魁首，好让她彻底摆脱杀戮的生活。不管她的三魂是不是后月，不管你是不是给她塑骨换血，她终究都是阎摩的孩子，我不想再看着她小小年纪到处杀伐过她爹爹爷爷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你害怕了？”阴老鬼道“就因为出了个云铃休？好吧，我答应你就是，反正现在地藏堂的堂主还是你。阿雪那小丫头确实不错，过些时候让她过奈何桥吧，毕竟她与青鸾的身量并不一致，等她脱胎换骨，我会亲自送她一碗孟婆汤！”
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由头，两个老人两根鱼竿，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浮子在湖水里起起伏伏，是有鱼儿在试钩，两人都是钓鱼的高手，各自凝神丝毫不为所动。随着时间的流逝，突然阴老鬼的浮子完全沉进了水了，老鬼大笑一声手腕一震一条足斤的金尾鲤鱼破水而出。
“哈哈，看来是我赢了。”
阴克用道：“是啊，你赢了，只要你愿意你就会一直赢下去。”
“决定了？”阴老鬼沉默了一会儿道。
“决定了”阴克用神色黯淡“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迷之沼泽一战我先是被周擎伤了元气，后又迷失于水墨世界，如今修为尽废，接下来的路，我已经帮不了你了。”
阴老鬼：“咱们兄弟三个同出桑榆，闯荡天下数十载，到如今老二已然身死，你也要离我而去吗？罢了，罢了，在水墨世界你显出佛陀相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的。”
“佛陀相？”阴克用惨然一笑“一曲普渡，解了心中的屠刀。可是屠刀放下了修为也就放下了。可恨那，六十余载矜矜业业到如今全都如梦幻泡影，终究是一场空，一场空啊。”
天色也变得阴郁了，是在哭吗？几点雨丝滑落……
(本章完)
此时的阴老鬼在晨风与朝阳里闭着眼舒服的躺在一张藤椅上，脚边是一杆青竹，钓线低垂在轻风中微微摆动引起涟漪无限。他缠着绷带的上身赤裸，古铜色的身躯肌肉绷起丝毫没有他这个年岁该有松弛与无力，绷带上几点殷红在洁白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醒目，好似几朵红梅。
他掀了掀眼皮，给了一个鼻音示意他是醒着的。
来人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手中鱼竿轻挥，鱼钩潇洒的落进了湖里：“青鸾说小七疯了。”
阴老鬼依旧闭着眼，懒懒的道：“那么你疯了吗？”这句话当然是对一直在他身后侍立的黑衣公子说的。
“我怎么可能会疯。”黑衣公子展颜一笑，笑容很是邪魅。
“你的确没疯也不可能疯，只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有人需要一个疯了的小七罢了。”阴克用抖了抖鱼竿接着道“从青鸾见到疯子小七开始，不，或者更早，她所看到的就已经开始失了真，假的小七，假的山谷，那片沼泽倒是真的不过也让人动了手脚，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身陷其中。真是好高明的幻咒。若不是周擎的剑气恰好阻隔了幻咒的运转纵是全盛时期的我也无法识破。”
“借着小七被人拿住的空档，来了这么一出，我不太相信对方只是为了借青鸾体内三魂残留的后月的意识唤醒周擎。”
黑衣公子颓丧的道：“三爷爷说事儿归说事儿，能不能别再提我被人拿住这茬，我又没得罪你。”
“马长空、云铃休再加上一个四明山庄的余孽，你的面子足够了，被拿住又如何？”阴克用嗤笑道“要拿住我地藏堂的第三魂将，他们竟然就要倾尽全力，呵呵，如此地藏堂又有何惧。”
“你别太高看这小子，云铃休可并没有出手。”阴老鬼淡淡的道。
阴克用闻言正色道：“你确定云铃休对青鸾使用困神的时候并没有倾尽全力。”
阴老鬼点了点头：“从青鸾经脉上枷锁的手法来看，他应该是有所保留的。更何况连身为巫盟十三长老之一的阴砥即使是带了绿毛山魈也被他轻易地撕成了碎片。”阴老鬼冷哼了一声“不过比起困神无敌的云铃休，我们更应该警惕的是那个能使出水墨世界藏头藏尾的家伙，弄不明白的对手才是最危险的。”他说着看向阴克用“你确定顾焕陵那老儿已经遭了云铃休的毒手？”
“我的人亲眼看到马长空曾用顾老儿从不离身的画笔涂欢威胁青鸾，这就说明顾老儿已经落到了他们的手里。”阴克用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支先前马长空丢给青鸾的画笔，指着上面纵横交错的划痕道“你看这上面困神的痕迹很明显。当年攻破云铃结界的时候，顾焕陵可没少出力，以云铃休表现出来的心性来看，顾焕陵落在他手里还有活路？”
阴老鬼扫了画笔一眼，就幽幽的看向了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阴克用见老鬼失去对这个话题的兴致，只得讪讪闭嘴。
清风拂过，香气宜人，是经年的兰草又开了花，阴克用看着岸边绿茵之中那几朵娇柔的蓝色小花幽幽道：“你分明可以躲过去的，为何不躲？”
小七听到阴克用这句话，很自觉的退后离开了。
阴老鬼笑道：“我为什么要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可是后月，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受她一记的。”
“你还真是人老心不老。”阴克用嗤笑道“别忘了，她现在可是你的孙女儿。”
“孙女儿？”阴老鬼嘴角勾起“那也待我说了才算。”
阴克用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三千湖水悠悠的道：“当年你我兄弟三人是何等的潇洒纵意，你还记得吗？那些年在周王畿，咱们白日放歌走马，夜里醉卧听香，那些日子是多么的洒脱美好。”
“是啊，听香楼花姐的胸脯，翠云阁甘醇的美酒，柳家马场纯良的骏马，如今思之依然回味无穷。”阴老鬼脸上一片追忆。
“后来，周国覆灭，咱们惬意的时光也就一去不复返了，巫王一声令，咱们追杀云铃一族四十余载，只是”阴克用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瞧上大周皇后，还记得在后月身死之前她一剑划开了你的肚皮，你分明可以躲开却是不躲不闪，肠子流了一地也丝毫不管，我们赶去的时候你竟然还在笑，呵呵，其实我们都看得出你当时是想随她而去。”
“可是我后来被你们救活了，哈哈，年轻时候的任性而已不提也罢。”阴老鬼笑道。
“年轻时候的任性？那么这一次呢？在攻破云铃结界剿灭云铃一族的那一战，你杀起后月的子孙眼睛都没眨一下。那时我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直到现在，青鸾轻易刺穿你的胸膛差点要了你的命！”阴克用道。
阴老鬼摸了摸胸膛的伤口神色变换，最后竟然笑了：“后月的子孙？云铃光复也配？巫王景为了彻底剪除云铃一族让我的假女去使美人计，我都觉得是在侮辱我。云铃光复跟他爹云铃睿一样都是个废物！我不允许这样的废物跟后月扯上哪怕半点亲近的关系，不然他就待死。”
“放过青鸾吧，她是老二仅剩的骨血，不是后月！”阴克用喟然一叹“还记得吗？老二是替你挡了云铃兴国的一剑才去了的，后来他的独苗又被周错杀死了，现如今只剩下了一个青鸾……”
“青鸾哪里算是他的骨血，你是知道的。”阴老鬼道“阎摩媳妇儿当年生下的是一个三魂已散血肉异变只残存六魄的死婴，是我，是我为她重新塑骨换血封了她的六魄又将后月的三魂打入她的体内，才有了今日的青鸾，她那里还算是老二的骨血！”
阴克用看着蛮横疯狂的阴老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
阴老鬼深吸了一口气：“放心，至少我不会碰她，永远不会。”
阴克用沉默了一会儿道：“青鸾要去闭关了，我想让阿雪代替她持鬼镰领地藏七魂将魁首，好让她彻底摆脱杀戮的生活。不管她的三魂是不是后月，不管你是不是给她塑骨换血，她终究都是阎摩的孩子，我不想再看着她小小年纪到处杀伐过她爹爹爷爷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你害怕了？”阴老鬼道“就因为出了个云铃休？好吧，我答应你就是，反正现在地藏堂的堂主还是你。阿雪那小丫头确实不错，过些时候让她过奈何桥吧，毕竟她与青鸾的身量并不一致，等她脱胎换骨，我会亲自送她一碗孟婆汤！”
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由头，两个老人两根鱼竿，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浮子在湖水里起起伏伏，是有鱼儿在试钩，两人都是钓鱼的高手，各自凝神丝毫不为所动。随着时间的流逝，突然阴老鬼的浮子完全沉进了水了，老鬼大笑一声手腕一震一条足斤的金尾鲤鱼破水而出。
“哈哈，看来是我赢了。”
阴克用道：“是啊，你赢了，只要你愿意你就会一直赢下去。”
“决定了？”阴老鬼沉默了一会儿道。
“决定了”阴克用神色黯淡“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迷之沼泽一战我先是被周擎伤了元气，后又迷失于水墨世界，如今修为尽废，接下来的路，我已经帮不了你了。”
阴老鬼：“咱们兄弟三个同出桑榆，闯荡天下数十载，到如今老二已然身死，你也要离我而去吗？罢了，罢了，在水墨世界你显出佛陀相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的。”
“佛陀相？”阴克用惨然一笑“一曲普渡，解了心中的屠刀。可是屠刀放下了修为也就放下了。可恨那，六十余载矜矜业业到如今全都如梦幻泡影，终究是一场空，一场空啊。”
天色也变得阴郁了，是在哭吗？几点雨丝滑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