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要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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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丈夫对她冷淡,她在乔家的地位一天比一天低落。

她慌啊!哪天乔丰接掌公司,公公故世,她还有生存空间?

不管怎样,她都要先一步控制乔丰,而掌控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女人,所以她找来侄女水涵,藉由两家合并案,巩固自己的地位。

水涵是相当精明干练的,给她时间机会,她相信乔丰会乖乖俯首称臣。

[手术能拖吗?即使要开刀,能不能拖到孩子生下来再说?]

[我说过,还要再观察,不过,这个胎儿出乎我们的意料,通常母体受到这样大的撞击力,很少胎儿能存活,而他居然安然无恙,这孩子有非常旺盛坚韧的生命力,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医生的话满足了老人家,他微笑,严肃的五宫添上几许柔和。很好,他们乔家世代注定要出现[了不起人物]。

[给她最好的医疗,我要她健健康康把孩子生下,至于脑部瘀血的事,别让朱家人知道,我不希望横生枝节。]

他决定了,尽管媳妇不赞同他,但谁能撼动他呢?没有人,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人。

医生面有难色,他看院长一眼,后者对他微微点头,他深呼吸,皱眉,走出院长室。

看着女儿,他宁愿她大叫大跳,宁愿她扯乱头发来回绕,他要她做尽所有发狂前的歇斯底里动作,也不要她这般,安安静静,像一具木偶,未上发条。

[丫头,你不要死心眼,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想什么?]

朱爸爸握住她的手,悉心劝,却是怎么都劝不听\劝不醒啊!

从听到乔丰伤重去世的消息那刻起,她不说话\不吃东西;她不移动\不对任何事情表示关心,静止的她,只有泪水是活动的,一颗颗\一滴滴,从腮边落进膝间棉被里。

[亏你学佛多年,你不晓得人生在世本就是还债偿冤的吗?乔丰欠下的情还光了,自然要回归冥间,那是他命好,不必同我们一样,留在人间受苦。]朱爸爸又说。

胡说,才说他是福禄长寿相,现在又说他债冤全偿,说他的死是命好。

谁说活着苦,生而为人是幸福啊!记不记得太鲁阁的溪水边,他的提琴\他的心?记不记得沙发间,他们无聊却有趣的游戏,他们是那么那么快乐幸福,怎能说倍在人间是痛苦。

骗人,她再不信鬼神\再不信天地有灵,天地有心,怎无端端拆散他们,他们的爱情才要开始呐。

朱洙不回答,泪仍旧顺着频率,颗颗流下。

[他走完他的路,剩下来的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行,你不能为了他停滞不前,这有违天理。]母亲加入劝说。

是谁违了谁呀,天不教她快乐顺意,她何必照着老天给的路一步一步行,不!不走了,她要停滞,她要就此截止。

[你这样岂不是让乔丰挂心?他怎能安心离去?]

挂了心,便不舍离去?

那么,很好,就挂着吧,他的魂魄\他的灵气就随着她,别谈分离吧!

看清楚了,乔丰,她的心为你悲泣,她的泪为你哀啼,朱洙是那么那么的爱你,爱到生世不愿分离,爱到宁愿让你受苦,也不松手爱情。

[吃点东西吧,妈求求你,你才好,别又病倒。乔丰看见,也要不舍呀!你难道决心自私自利,只关心自己?]

对,她要自私到底,她不让他安心离去,有本事,带她一起走啊,谁说做丈夫的可以不负责任,谁说爱一个人,可以随口说放下就放下,她不让他放\她不准他放。

[丫头,你不可以在这节骨眼上犯固执,乔丰的事大家都伤心,不单单是你。]

[朱洙,打起精神,说不定乔家那边,还要你帮忙筹备丧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但,再多劝慰的话,都抵达不了她的心,她的怨怒太多,她的痛苦太重,除开伤心,她再也照管不到其他。

声音远了,她听不见家人的心疼。

心思飞得老远,飘到那个下午,那个热死人的操场边。

发神经,校长要全校学生跳土风舞,一个班排成两个圈圈,女生在中间,男生在外面,不晓得是刚好或凑巧,乔丰站到她面前。

所有女生都拿出自备的手帕或树枝,谁要和臭男生手牵手啊。

她也不例外,小小的白色手帕递到他面前,他二话不说,把她的手帕拿来抹汗,擦擦擦,擦完后没还给她,迳自塞到自己口袋里。

她看他,想问他要手帕,他一副没事人样儿,高声和旁边的阿楠说话,几次,都没听见她的抗议。

后来,音乐下,来不及去拔树枝,他的大手顺势牵上她的手,热烘烘的手,热烘烘的午后,烤红她的双颊。

她不知道他干嘛那么开心,不知道没事他何必笑出两排洁白牙齿,她以为他又要作弄自己,整条舞跳得战战兢兢。

那天放学回家途中,他归还她手帕,手帕里包住一条巧克力,那条巧克力她收藏好久,始终不敢打开。

直到月考前的夜里,全家人都睡了,只有她还在灯下熬夜,拿出巧克力,打开包装纸,尝一口,是货真价实的甜蜜,没有包藏祸心。

认真想想,两年的同窗岁月,他不是没对她好过,只是她太害怕,她习惯把他和恶魔划上等号,习惯把他的好推到门外,好增加自己的安全空间。

他说,招惹她,是为着他喜欢她。

多么不容易啊,分隔多年,他把[喜欢]收藏得那么妥贴,直到两人再见,他将喜欢亲自交到她手边。

他们是有缘分的吧,只可惜缘分那么浅,之前的两年教她错认,之后的两个月,却又短暂得让人来不及品味。

[丫头,你是不是犯了邪?如果是,你要在心中默念大悲咒,别让坏东西附身。]好话说尽,朱妈妈放弃劝说,把念头转向。

[若你担心乔丰,我们来办场法会,好不?你来帮我的忙。]朱爸爸企图转移她的心。

她还是一贯的不说话\不回答,然腮边泪水,从未间歇过。

终于,朱妈妈的情绪溃堤,她抱住女儿,用力摇晃她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有没有想过父母亲会为你担心?有没有想过我们年纪大了,怎禁得起你折腾?我知道你为乔丰伤心,我们又何尝不难过,他是个好孩子,我们一眼就瞧得出,我们不是一口气就同意你们了?谁教他命单福薄,谁教你们情深缘浅,这种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呀,你怎能用这种方法惩罚我们!]

朱洙没有表情动作,只不过泪淌得更凶了。

她无意惩罚谁,真的无意,她是控制不了自己,没办法教自己解决心情…对不起\对不起…她有无数无数抱歉,可惜,她真的说不出口。

[别这样,大家都太累了,我们先回去,让丫头安静一下,说不定,她明天就能想开。]说着,朱爸爸扶起妻子离开病房,留下朱洙的大姊来照顾她。

轮椅靠在窗边,病房里悄然无声,轮班照顾朱洙的堂姊到楼下7—eleven,光灿灿的太阳射入,在她身上投下一片光晕。

还是一贯的姿势,不说话\不动作,她没疯,她是不想回到现实里。

她想,只要在回忆里多待一天,乔丰就在她的生活中多活二十四小时,她要生命里有他,不管是任何情况。

对啊!他们说好,不让金庸笔下的乔峰和阿朱悲剧重现,他们约定,要违反小说定律,快快活活,用幸福支撑起他们的命运。

他们是缘分深到不行的两个人,是不分不离的个体啊!

他说,她是他正确的肋骨∶她也回答,他是她正确的心情,怎地,才一下下,对的事情出现偏差,错的事情一幕幕上映?!不要,她拒绝前进,她想留在回忆里,留在有他的夏天冬天,留住有他的童年。

可不是,他们的童年多精采,他总爱惹哭她,然后对旁边围观大笑的同学吼叫,他大言不惭地宣布,除了他,谁都不准欺负她。

没错,他就是爱欺负她,把她气得眼眶红通通,然后扔下巧克力,安慰她的悲情。

那年,从不蛀牙的她,忍受人生第一次牙痛。

阿朱爱乔丰…阿朱爱乔丰…

黑板上,小小的爱心圈起两人,同学的讪笑声让她好恼恨,她想不出自己对不起乔丰什么,为什么他以取笑她为乐。

她喜欢的人是风纪股长阿楠啊,他高高瘦瘦,斯文儒雅,所有女生都暗恋他,还有,他会弹吉他,唱歌的样子迷死人啦!

时常,她的眼光追随他;时常,她望住他傻笑,然而,猝不及防地,乔丰凑到她眼前,低着头问∶[你在想我吗?]

她红了脸,顶不来他的话,转过身,生气回话∶[你会乐器吗?]

没想过,为这句话,他果真去学了小提琴,十几年不见,再次站到她面前,摇身一变,变成风度翩翩的音乐王子,受无数女人崇拜。

他告诉她,他会拉的第一支曲子,叫作[阳光和小雨]。

[阳光和小雨]是首民歌,谁唱的\谁做的,她忘记了,只记得,那首曲子是他们共舞的曲子;记得,他的手心湿湿热热,握得她心脏怦怦乱跳。

如果有一天阳光不见了世界会变冷什么也看不到

如果有一天小雨不下了水儿不再流花儿也凋谢了

因为我们心中藏着有一份爱所以阳光和小雨会与我们同在

爱就是阳光爱就是小雨阳光和小雨离不开我和你

轻轻地,她在心中唱着[阳光和小雨],轻轻地,她在心底寻找她的阳光小

雨,但是…没了,她的阳光不在,她看不到这个世界,她的小雨不下,河川枯竭,她的花儿呀,一朵朵失去颜色…

乔丰离开,她再也找不到爱,所以阳光离开,小雨失踪,她的心也跟着遗失在无垠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