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宠妃Ⅱ——荷鲁斯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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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他又看向她,视线依然冰冷,“不可能。”

艾薇自嘲地撇撇嘴,然后呼了一口气,转向尼罗河的方向,“对,我是骗了你,这名字是朵告诉我的。”

朵是老侍女,知道他的乳名也在情理之中吧。她如果想,强迫自己把涌出的情感压到心底,逃跑般像尼罗河畔快步走去。可刚走了两步,她的右手臂猛地被用力箍住,回头看去,他正在紧紧地盯住自己,深黑的瞳仁穿破透明的琥珀色看着自己。

她不解地看着他,但这对视只持续了不足一秒的时间,下一刻他已牵过她的右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左臂上。

好像要灼烧自己的热度从二人接触的地方传出来,艾薇白皙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无法稳稳地搭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她拼命地咬着嘴唇,竭尽全力稳住自己的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尚很陌生的缘故,她始终无法停止这并非理性的反应。为难中,温暖的手掌盖在艾薇冰冷的手上,稳住了她的抖动。

她抬头,他也正低下头来。

深棕色的发丝沿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垂落下来,宽厚的嘴唇微微抿起,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宛若一片望不到底的深湖,淡漠,宁静,却看不透其中究竟蕴含了什么。

半晌,他说:“无论如何,我承诺了你是王家的血统,那么我便有义务陪你走过这一段路。”

她想开口,但是言语却止在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远处的礼兵敲响了大锣,民众的呼声渐渐在耳边响起。冬一挥手,带着白衣的士兵从他们两旁走过,整齐的列队从城门延续到尼罗河畔的砂石路上。

她要走了,她要出发了。她又要离开他了!

艾薇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盛满了炙热的液体,喉咙里好像梗着什么硬块,突然疼了起来。

“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留在埃及。”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她几乎听不到,低到好像根本就不是说给她听的。

留在埃及,留在他的身边。

不想离开自己千辛万苦回来的埃及,不想离开自己舍弃生命才见到的他。

但是……

艾薇脑海中出现了奈菲尔塔利不知所措的脸,以及卡蜜罗塔妩媚的笑容。

他可以将她嫁给别人,他可以对她的生死不屑一顾,他可以轻描淡写地以一句“爱情婚姻是两件事”将她的自尊踩在脚底。

是谁都好,她却偏偏无法忍受做他的偏妃。

那已经消失的爱情,她不能忍受它再次被践踏。

硬生生地将即将崩溃的情感受了回去,她淡淡地笑了,“不。”

他好看的眉毛重重地蹙在了一起。

“就那么想要荷鲁斯之眼吗?”

艾薇纤细的眉轻轻地拧起,将自己全部的力气都凝聚在声音上,让它听起来尽量平静,尽量缓和,此时她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他,灰色的瞳仁里映出了他的影子,“你问过我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唯一叫我‘薇’的人。”

他不语,也并非迈动步伐,虽然没有表情,却好似正在等待她的答案。她微微苦笑,轻轻颔首,“是的,他是我爱的人。”

他的脸沉了下来,棱角分明的面孔覆上冰霜,“你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她却置若罔顾,透明的浅灰眸子略带哀伤,看向尼罗河畔白色的船帆,内里流转着浅浅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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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说。”

“我不想知道。安静。”莫名的焦躁涌进了拉美西斯的心里。他不想听,不想听她所爱之人的半点事情。

她反正就要走了,她反正就要离开埃及了。不管她怎样,全部都没有关系。

“在很久之前,他保护了我……以生命为代价。”

肌肤感到她的指尖渐渐冷去——她在想着另一个人。

在出嫁之前,在他将她远嫁之前……

拉美西斯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焦躁起来。

“我说了!我不想……”

他正要发怒,她却抢先一步,不合礼节地打断法老的话,“但你知道吗?他没有死,所以我一直在找他。

“我找了他好久……就像寻找了一辈子。我从没有忘记他,即使时间流逝,我已经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我开始怀疑我是否得到过他的爱,我也没有放弃过寻找。我只是想再次见到他,我想看到他幸福,就算我不能……再说爱他。

“所以我尝试了所以寻找他的方法,即使是舍弃生命的办法。然后终于有一天,”她重重地呼气,轻轻地叙述,“我以为我找到了他,但从那一天起,我却发现,我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破碎的木盒,洒落的阳光。恢宏的卡尔纳克神庙,伟大的阿蒙·拉神。他站在眼前,却如此陌生。从未听过的称呼——“艾薇”,把最后的希望打成细碎的粉末。

细细的眉毛紧紧地拧了起来,她看着他冷冰而略带怒气的脸,看着他俊挺却紧缩的眉,倔强的眼泪在眼眶里盘旋这就是不肯落下来。

回到这个过去,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总算让自己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他。

不是那个等待她十年的男人,不是那个承诺她的男人,不是那个爱她的……男人。

她必须承认,爱她的他……不在了。

心,用力保护的微小希望——

熄灭了。

浅灰色的眼睛挂住泪珠,映着阳光,就像透明的钻石。

她看着他,“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烦恼了。”

分别的来临让她痛苦,却又是一种万念俱灰后的解脱。她想抽身离开,而那一刻,原本搭在她手上的大手突然变得很重,重到她完全无法移动半分。

艾薇不去看他。也不去管他是否在看自己。

扣在一起的手,毫无间隙。指尖却感受不到温暖,就这样冷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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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多久,礼兵的锣声有一次响起。他抬头看了一下尼罗河上洁白的船队,微微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松开盖住她的手,开始以非常自然、缓慢却稳重的步伐,带着她,向尼罗河畔走去。

年轻的法老陪同银发的公主向河畔走去,砂石路旁白衣棕甲的士兵整齐地迈动步伐,渐渐地列队到法老的身后,不急不缓地跟着两人向尼罗河边停靠的行船前进。炙热的阳光洒落了下来,映得他们好似化为了一束白光。早已赶到河边的民众一直翘首以盼,当身被金色斗篷的法老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潮水般的欢呼声铺天盖地地响了过来。

“法老万岁!埃及万岁!愿尼罗河赐予埃及永恒的幸福。”

站在船边,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把艾薇的手交给了两边恭敬待命的侍女。艾薇回头看他,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她读不懂的情感。

一些许久以前似乎见过的神情,在他眼中,以百分之一的速度,轻描淡写地划过。

浅浅的,却深刻得仿佛已经发生在她心上的神情。

然而他始终没有解释那情感的意思究竟为何。她轻轻叹息,转身就要踏上行船。而那一刹那,他突然拉过她,俯身在她耳边,带着充满浓浓挫败感的恼怒炙热的气息轻轻地擦过她的耳郭,低低的声音沁入了脑海。

两旁的侍女小心地将她扶上了船,礼兵敲响了最后一声大锣,民众的欢呼声盖过了船离岸的声音,盖过了帆舞动的声音,盖过了木浆触水的声音。

风吹过蔚蓝的尼罗河,白色的船队缓缓地南下,她始终站在船侧,用力向北看着。琥珀色的眼睛看不到了,底比斯岸边法老的仪仗队渐渐看不到了,雄伟气魄的底比斯王城渐渐看不到了,而他刚说的那句话却始终在耳边轰鸣着:“好好地跟着冬,我要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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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开始认识冬的时候,他就一直带着一种恭敬、腼腆,却又疏远的微笑。

行船数天,他总是不离身侧地跟随着艾薇。他随意地坐在艾薇的对面,微微歪过头去,漫不经心地看着黄沙堆砌的尼罗河西岸。

艾薇则十分没有淑女形象地蜷着腿,缩在船板一角的遮阳帆的阴影下乘凉。金色的发饰、复杂的新娘装饰早被她扔到了一边,“反正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抱着这种想法,她索性穿回了自己最喜爱的白色短衣,将银色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一边喝着侍者榨好的果汁,一边享受尼罗河上行船带来的凉风。

她不时偷偷地打量他,有时看的时间长了,他才会慢吞吞地看着自己,脸上微微晕起一丝粉红,令她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深胡桃色的眼睛是那样的无辜,让她根本不知道怎样把拉美西斯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问出来,于是疑问越来越强。

不要离开冬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他保护她不成?靠逃跑吗……

但是她确实是听到了的,他确实说过那句“我要你回来”。

目前来看,她已身处古实了,嫁给古实国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荷鲁斯之眼的秘宝之钥本应有四枚,他说过秘宝之钥只余三枚,看来是解开秘宝下落之谜无望,她哪里也别想去。如果他只是利用她,那么自然,事情完成了,她不会来也无处可去。

就是这样吧。其他的事情,不去想了。

艾薇喝完了

第三杯果汁,清了清嗓子,强压住掀起的嘴角,终于开口:“冬——”

可是冬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该准备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