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桃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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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走廊上许多排队等候的人,问诊处一扇扇门敞开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白帘子前,准病患的脸色各异,紧张兮兮,来茴在喧闹的走廊飞跑,“哒哒哒”连串的脚步声,和病患或病患家属擦肩而过,她跑的度算是很快了,为什么病患惶惶不安的神情还能看得那么清楚?

    冲到尽头的手术室,她才停下脚步,欧阳擎少嘴上叨了根没**燃的香烟,和所有病患家属一样,蹙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不安。来茴手抚在胸口轻轻喘息,原来不是她看得清楚,而是她对医院太熟悉,母亲生病后,她仿佛就生活在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洁白的帘子,铁架子钢丝床,就像是她的另一个世界,她习惯了却深恶痛绝的世界。

    可有人,还偏偏要把自己送进这里。

    “程兰怎么样了?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来茴仰起脸急急地问走到她身前的欧阳。

    “是小手术,缝上针就应该没事了。”欧阳偏头,看了眼手术室前亮起的红灯。

    “小手术?缝上针就没事了?”来茴瞪着他,双眼恨不得在他脸上灼出两个洞,捏紧了双拳,她大叫道:“她是割腕自杀!”

    竟然还能说出缝上针就没事了,竟然还能这么地轻描淡写,仿佛在手术室里被抢救的是大街上随便一个女人。来茴不敢相信他竟淡漠到这种程度,她清清楚楚记得,三年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程兰喝交杯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爱程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珍惜程兰,而现在,程兰被他伤透了心,连宝贵的生命都放弃了,他怎么能没人性到说出缝几针就没事的话。

    程兰为他付出的感情是缝几针就能补得回来的吗?为他浪费的青春是缝几针就补得回来的吗?为他放弃了事业家人朋友是缝几针就补得回来的吗?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担心,阿兰会没事的,肯定没事!”欧阳急急地摆手澄清,一双虎目睁得滚圆,挥动的手在空中劈来劈去,那样子像是要劈开来茴的脑袋,好把他澄清的话灌进去。

    向来八面玲珑的来茴只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绕到他身后才顿下步子,不掺杂任何情绪地背对他说道:“欧阳,你该关心的不是我怎么想!”

    欧阳移步到她面前,来茴不想看那张俗不可耐的脸,这让她觉得恶心,她低头望着鞋尖,在欧阳说出又一个借口前,烦闷地抢话道:“你要是怕面对阿兰,就先走吧!况且,如果阿兰手术结束,看到你也会影响她的康复!”

    欧阳怔住,他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来茴会说出这种不留情面的话,但碍于周于谦,他也只能压下火气,声音干瘪地说道:“这……哦……呵,我到楼下抽支烟!”

    等他闪人,来茴才抬起头,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怎么那么傻?为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因失血过多,手术完毕后程兰被转到普通病房继续输血,醒来时已是红霞漫天傍晚。来茴看着眼神空洞,脸色惨白如纸的程兰,柔声问道:“还疼吗?”

    程兰短短地吐个两个字。“不疼!”

    “想不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一会儿连路都不动!”来茴见她望着手腕上的绷带出神,忙找话岔开她的注意力。

    “来茴,别小心翼翼的,我犯傻一次,不会有第二次。我要是还想死,就不会给他打电话要他送我来医院了!”她虚弱的说着,眼神仍是空空洞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连眼泪都不找出来一滴。

    “离开他吧,程兰!”她又说了一次。

    程兰虚无苦涩地一笑。“不离开也不行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开了张支票说是分手费,叫我拿了钱滚得越远越好!”

    真是没良心的牲口!来茴在心里骂了句,心疼地说道:“那就离开他吧,离开他了照样能活!”

    程兰的神色很是凄凉,她低声道:“说来你不相信,跟他在一起这三年,除了生活费,我没要过他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他用来侮辱我的钱,我更不会要。你想想,我该怎么生存?我往后要怎么过日子?”

    换她可没这么傻,来茴心想。但她也没劝程兰拿钱,只说道:“你可以找工作啊,以前你在欧阳的公司不是做得很出色?”

    程兰抬起打针的手,覆到来茴的手背上,无奈地说道:“同行业的很多人都知道我跟欧阳的关系,要进了那些公司,怕还没开始工作就被别人戳穿脊梁骨了。而其他行业的,因为我年经太大,几年没有工作,也不会接收我这个没经验的!”

    来茴闻言神色一凛,程兰已经快29岁了,没有管理经验,又抢不到年轻女孩儿的工作,在a城这个人才济济城市要找份工作比登天还难。她不禁暗自叹息,程兰跟欧阳在一起的时候年龄与她现在差不多,怎么还会幼稚到以为爱可以战胜一切,现在落得人财两空,伤痕累累,结婚成家立业至关重要的三年白白蹉跎了去,直至被逼到绝路上。

    来茴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年纪一大把了还把爱情当成唯一,傻得不存**钱给自己留条后路,到今天这步田地,只能怪她的假精明,脑袋里装的全是豆腐渣。

    但想到她曾经帮父亲找到工作,来茴又忍不心看她自生自灭,咬了咬下唇,她犹犹疑疑地开口:“我找周于谦帮帮忙!”

    程兰听了一迳地摇头。“周于谦是大公司,很多高层都认识我,人多嘴杂,算了,让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来茴想想也是不妥,要是周于谦把她甩了,又不给钱,她去谢家逸的公司也不会去当欧阳的手下。她眼睛一亮,忙握住程兰的指头说道:“我有办法,我一个朋友是外企高层,晚**我去找他说说看!”

    “跟欧阳没关系?”程兰不敢置信,来茴除了周于谦哪来的人际关系,更何况是外企,说进就能进的吗?

    来茴飞快地****头。“没有关系,他是周于谦的客户。”她见程兰眼里有了希望,忙又说道:“我还不知道行不行,但我试试看!”

    谢家逸正好缺了个助理,便爽快的答应下来,不过外企毕竟不像国内的企业,不是哪个人说进就能进的,面试考核的程序一样不能少,由于程兰是总经理亲自引荐的,也是在他手下做事,想来也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上任进入试用期。

    来茴放下心来,家逸握着她的手道:“别担心,她养病这段时间我会教她些东西,好顺利地通过面试!”

    “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吧,万一有人说你循私呢?”来茴担忧地道。

    “她要是在面试和笔试时取得好成绩,不就没人说闲话了!我只是引进门而已,她如果做不好,通不过试用期的考核,照样是得离开的!”

    那时就不关她的事了。来茴低头搅着杯里咖啡,看着漾起的褐色旋涡,想着还了程兰一份工作,算是报答了,以后还得靠她自己。

    “徐亚怎么样了?”来茴蓦地想起a城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不觉惭愧,起初只顾着躲他,到现在也对他不闻不问,好像过份了些。

    谢家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从上次两人将话摊开来说后,因为怕肖钰尴尬,他也没去找过徐亚,只偶尔的从电话里得知他的工作还算稳定,和肖钰仍是暧昧不清,也没听说他们正式交往。

    “哦……好像他工作挺忙的。”他只能含糊以对。

    “只要他过得好就行!”她看看表,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才十**钟!”家逸说道。他实在不愿意她回到周于谦的身边,这就像往他心上戳了一刀,然后提醒他,她还是周于谦的女人。而他要真正地拥有她还得等上半年,这半年不但要忍受自己最爱的人睡在另一个男人床上,更要遵守来茴的约定,不能与她有任何亲密的行为动作。

    他知道,这半年来茴希望跟他无任何关系,她不想自己当个很不像话的女人,同时与两个男人纠缠不清,而他也想完完全全地拥有她,所以宁愿忍耐,哪怕每日每夜都得承受心如刀绞般的痛苦。

    南岭别墅的墙角阴影里,周于谦疲惫地倚着墙,阴沉地看着从跑车里出来的来茴,再看着她进门,如铅沉般的腿微微挪动。

    找了她一晚,担心了一晚,原来是跟另一个男人约会了。

    他讽刺地冷哼,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无比可笑又愚蠢。从傍晚得知程兰自杀的消息后,便推却了所有的应酬,他太清楚程兰的悲惨能给来茴造成什么影响。以往只是些小事情,她都会失神哭上很久,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哀自怨。而这次程兰自杀更是非同小可,只要想到来茴难过惊骇的样子,他怎么也无法安下心,尤其是到医院听说她离开了,不知道有多恐惧她受了刺激,而在外面出什么事儿。

    是的,恐惧!一整晚心悬得老高,焦虑地满世界找她,可笑的是,真的找到了,看到的却是她神情自若地从另一个男人的车里走出来。

    而他,却窝囊得像只老鼠躲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