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花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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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可是,就在这神圣肃穆的殿堂上,在这让人心神涤净的诵经声中,却出现了一副很不调和的画面。右侧僧侣中一个年青和尚突然睁开了本应紧闭的双眼。只见他漆黑的眉毛高高挑着,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更是骨碌碌乱转,四处张望,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天!那是龙七。

用如坐针毡形容此时的龙七可说是毫不为过!虽然他的屁股仍然落在坐垫上,可手脚全不由自主地微微蠕动了。也的确是难为他了,从早晨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这对于好动的龙七来讲无异于是一种“酷刑”。

这时他见别的僧人都在认真诵经,便想趁机松松筋骨,但仍是很小心地怕被别人发现。毕竟,揪出他这个假和尚事小,误了少爷的计划就是大事了。

让龙七叫苦不迭的是,诵经终于告一段落,却又轮到住持虚宏大师讲经了。我的妈呀!那老和尚在唠叨什么呀?说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半点疲劳的样子,那样的滔滔不绝,他都替他口干舌燥了。

龙七越来越难以忍耐,他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招了跳蚤呢。

反观赵承寰,却是一副如聆圣喻的恭谨模样,时而点头,时而微笑,偶尔还会提出疑问,虚宏大师都一一作答。

赵承寰的表情由迷惑到了悟,眼神也自然愈来愈清豁出去了,反正这帮家伙不就是喜欢听根本没人懂的话吗?我就给他们说,想到这里,龙七变得一派轻松了,他首先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才缓缓地说:“这个菩提与佛吗?就是一片绿呀……的,那个天空晴朗,竹子开花,饱食终日,蚂蚁搬家……这个巨浪滔天,狗急跳墙……咳!咳!冷面九弟,淘气怜儿,都一样的,嘿!嘿!都一样的!”

大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语无伦次”的龙七,他讲的为什么都听不懂呢?难道是自己的悟性不够?虚宏大师在意外之余,也在皱着长眉苦苦思索:这蚂蚁搬家竟然和巨浪滔天也有关系?看来真是佛法无边呀!

这群老实和尚根本就没想到龙七在那胡说八道呢。

赵承寰起初是发怔,然后就隐忍不住,失声大笑:

“哈!哈!什么狗急跳墙,是在说你自己吧?亏你想得出,七见呀七见,你可真是个妙人!”

龙七见自己的—番胡说竟让众僧人陷入苦思,也不禁觉得好笑。再听赵承寰的话,他却灵机一动,不如将计就计。于是,他立刻垂眉敛目:“三殿下,小僧说法只是流于戏说,您若想听真正的佛教大法,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保管你不虚此行!”

赵承寰停住笑,注视着龙七好一会儿,后者也坦然相对。于是,赵承寰再次笑了:“好,我这就跟你走一趟!”

龙七喜出望外,忙站起身来,前头带路,虚宏大师心知龙七是元元大师所推荐,而元元大师又与三殿下赵承寰关系匪浅,恐怕是有要事相商,便合十送客,并不阻拦。

龙七带着赵承寰穿越大雄宝殿,向法华寺后山而去。后山是寺内大师清修之地?平时很少人来。这里到处种植着苍松翠柏,许多高塔矗立其中,远远望去,有种庄严神圣之感。

赵承寰越走越惊,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起四周的环境:“七见,你带我去哪里?”也难怪他犹豫不决,毕竟他这时孤身一人,没带一个侍卫,若有意外,岂非连个报信之人都没有。

龙七嫌他多事,上前—把拉住他:“反正你也来到了这里,难道还想后悔吗?快走吧!”他那样子简直像是挟持人质。

赵承寰看看龙七抓住自己的手,更加疑惑了:“七见,如果你这样的人也能当和尚,那法华寺内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龙七白了赵承寰一眼,他可不管什么皇子不皇子的:“你这人还真是罗嗦,怪不得喜欢听那个老和尚讲经,不过,你已经来到这里,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赵承寰眉毛高挑,“哦”了一声:“看来,我是上了贼船了!”

龙七“嘿嘿”笑了:“我可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完成任务就成。”

“任务?”赵承寰再次上下打量他,“莫非你早有预谋?”

“三殿下,七弟在跟你开玩笑,还望殿下海涵!”一道清朗的话声传来,—名秀美无俦的青衣少年从树后走出。

赵承寰顿感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赞叹。只觉他与龙七相比,一个俊朗洒脱,一个清秀出尘,却是各有魅力:“阁下是……”

“草民龙文天,见过三殿下。”龙文天略施一礼。

赵承寰示意他免礼,才问:“二位引我来此,意欲何为?”

龙文天面色一正:“三殿下,草民实在是奉命行事,敝主人有一件礼物想赠与殿下。当然,收与不收,还在殿下自身。”

“你家主人是……”赵承寰不问礼而问人,足见其行事气度。

“我家主人的姓名于殿下并无实际意义,倒不如殿下亲自去看一看!”龙文天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还是想让赵承寰随他走。

也许是龙文天的态度诚恳,也许是龙文天的外表很容易得人信任,反正赵承寰不再犹豫,他略一抬手:“我便舍命陪君子了!”

龙文天微微一笑,原本清俊的眉目添了几分生动和亮丽:“三殿下言重了,请!”

三人一直向山顶而去,四周的草木茂盛,但不知为什么总给人萧瑟之感。再加上猎猎的风声,偶尔的山鸟泣鸣,赵承寰的心却是越来越不安了,怎么了?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风越来越大了,把三个人的衣服吹得上下翻飞,赵承寰俯视着脚下的群山,只觉惊心动魄,寒意顿生。正欲发问,偶一抬头,却见了一幅令他毕生难忘的画画。

山顶并排生着两棵粗可抱怀的老松,它们虬枝斜伸,高耸入云,错节纠缠的须根盘卧在地,本已占意盎然,蔚为壮观。而就在这古松吟风之下,一座巨大的画屏赫然展现。

赵承寰目注画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竟是一幅千里江山图。图上山势巍峨雄奇,江水恣意纵横,其间有都市的繁华锦绣。面对如此壮丽的山河,赵承寰只觉心若狂流澎湃,不能自己。就在他神魂动荡之时,一个人从画屏后走了出来。

赵承寰的心又是一阵波动,那人……那人……他的白衣上飞舞的是云霞的绚烂,他的眉宇间凝聚的是江山的秀美,他的唇角牵扯的是大河的奔腾,他的眼睛……似是映衬着红尘的兴衰,历史的更迭,他……他是谁?

云天梦并没有去看赵承寰,他目注着画屏好—会儿,才缓缓地开口了,但目光仍然留恋在画上:“三殿下,这屏风好吗?”

赵承寰稳定了下心绪,才点点头:“好!”

“好在哪儿?”

赵承寰想了想:“让人神为之眩,魂为之夺!”

云天梦笑了,这才转头对着赵承寰:“你不觉得这画面缺了些什么?”

赵承寰不明所以,而云天梦已经挥动着了手中毛笔,迅速地在画屏上勾画起来.赵承寰目光—凝,眨眼间,一只硕大无比的雄鹰已经跃然屏上。

“再美的江山,若无生气,也难动人。你看,多了这只雄鹰让这画屏突然有了主宰,自然足青山愈加巍峨,江水愈加秀丽了。”云天梦自然是话中有话。

凝视着画中雄鹰,赵承寰心有所思,迟疑着,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只可惜此时江山太过广阔,雄鹰翅弱,却无一统之力。”

云天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于中大笔一扬:“笔在我手,我自然可以让鹰有雄霸之姿。”话一落,他神色一肃,“只要三殿下有展翅之心!”

赵承寰内心震动:“什么意思?你……”

云天梦剑眉一挑,右手微动,只见他手中笔连连震颤,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立刻映现于千里江山之外,“临尊天下!”

“你……”赵承寰再也无法强装镇定,“你到底是……”

适时,一直旁观的龙文天上前递给赵承寰一封信,赵承寰惊疑地地打开来:

字谕三殿下:

尔来两年矣,不觉别之匆匆。

老衲深知殿下大略雄才,常怀问鼎之志,心怀苍生,时思社稷之安。惟势单力孤,壮心难酬。今持信之人,乃不世之才,胸藏万千甲兵,若欲定国安邦,惟是人也。老衲只恐其人恃才倨傲,难下于人,言行之间,必是锋芒毕露,万望殿下容之,忍之,谅之

切记:若用其人,必得完全信任,否则徒惹大祸。以殿下胸怀,当能以江海之容,广纳百川。

元元顿首。"奇-_-書--*--网-qisuu.com"

一口气把信读完,赵承寰立即喜上眉梢:“原来是外祖……元元大师的授意,当真是想不到。承寰何其幸运,竟能得兄台之助!敢问尊驾姓名?”

“云霄。”云天梦仍然用化名。

“你就是云霄,隆天苑之主。承寰早听说过你的大名,而且钱国舅的案子不是你帮王丞相解决的吗?”

“噢!钱运已撤消诉状了吗?”云天梦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

赵承寰似乎想笑:“你没看到当时的情景,钱国舅那情急的模样,真是生怕父王降罪王丞相父子。父王对他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除了惊异之外,便是莫名其妙了。不过,这也好,父王本就在为这件事左右为难,现今正可顺水推舟,容贵妃那里也可以有个交待了。云兄,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似笑非笑地,云天梦说:“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功名成就的人尤其是,他们的弱点往往就是致命之处,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