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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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能老实说,她下意识里就是比较相信这个陌生的恩人吗?

不用玛哈它动手,哥哥肯定会自己气死在当场!

而墨劲竹一眼就看清楚了情势,他当机立断地对已来到马旁的沈君陶下了一道命令。

“君陶,先缴了他们的械!”

“是,大爷!”

当在场众人尚未意会到这两句对话的含义时,只见沈君陶一个大旋身飞扑向玛哈它,再听到几声惊呼后,沈君陶已然回到马旁,锵锵锵锵连响,地上便堆了一大堆刀剑。

“属下幸不辱命!”沈君陶潇洒地恭身道,脸不红、气不喘,好似不过逛了趟街回来而已。

“很好。”抱袖一挥,墨劲竹翩然飞身落地,再慢条斯理地扶着紫乃夜下马,而后转过身来,沉稳地与满面惊怒之色的玛哈它面对面。“现在,阁下还打算做什么吗?”

玛哈它猛一咬牙。“你是谁?”

墨劲竹微微颔首。“墨劲竹。”

问的人倒没什么特别反应,反倒是乌裴罗和紫乃夜不约而同地各起一声惊咦。

明明已经很难看,却还是不肯舍弃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玛哈它并没有说什么山高水长之类的场面话,而是很直接的丢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记住,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们的!”之后才狼狈地率众离去了。

原来他也是很怕死的。

玛哈它才刚走,紫乃夜马上兴奋地揪住了墨劲竹的衣襟。“恩人叫墨劲竹?”

“是,姑娘。”

“京城来的?”

墨劲竹有些儿讶异。“对,姑娘。”

“来西域找人?”

更诧异了。“也没错,姑娘。”

“找畏兀儿族公主紫乃夜?”

“姑娘怎么知道?”墨劲竹惊讶地反问。

紫乃夜笑了,喜悦又羞怯地笑了。“因为我就是紫乃夜。”

“咦?姑娘就是……”墨劲竹呆住了。“紫乃夜公主?”

紫乃夜轻轻点头。“我哥哥就是要带我去找你的。”

惊异地怔忡了一会儿,墨劲竹才轻声道:“真没有想到!”莫怪三师妹要他直接闯进西域里来,原来就是要拯救她这一劫。“那么……公主知道我是谁?”

羞赧地垂下螓首,“知道,”紫乃夜声若蚊呐,连耳根子都红了。“是紫乃夜的未婚夫。”

“那……”墨劲竹只能望着她那顶精致可爱的小花帽。“公主不反对?”这句话是一定要问的。

迅即仰起娇颜来,“我为什么要反对?”紫乃夜瞪大了眼激动地说,连嗓门也在刹那间提高了,可刚一说完,“啊!”她便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得再次涨红了脸,脑袋又掉了回去。“呃……我……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不反对。”这回的声音已经降低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了。

她说得含羞带怯又尴尬,模样儿可爱极了,墨劲竹听得不禁露出有趣的笑容,可一旁的乌裴罗看得却是连脸带脖子都黑了。

“等等!”第三者是什么他不懂,反正这时候他再不出场,下面就没他的戏可唱了。“这位公子,我们并不认识你,怎能凭你一面之词就相信你是紫乃夜的未婚夫墨劲竹?”

墨劲竹点点头。“说得也是,那么,在下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分呢?”

“信物!”不假思索地,乌裴罗伸出粗糙的手掌。“墨劲竹的信物!”

同样毫不犹豫地,墨劲竹探手一撩长衫,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一把不长不短、不刀不剑,剑鞘上盘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青蛟的宝剑。

“这把青龙吟就是信物,因为公主需要我保护她,另外,尚有一首诗。”

髻子伤春慵更梳,晚风庭院落梅初,淡云来往月疏疏,玉鸭薰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通犀还解辟寒无。(宋。李清照:浣溪沙)

吟罢,墨劲竹又说:“这是公主的信物,因为这诗里嵌着公主的本名,对吧?”

“对,对,没错!”

紫乃夜立刻踮高了脚尖,同时,墨劲竹也俯下耳朵仔细聆听紫乃夜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名字,一个只有她自己和她爹爹,还有她的未婚夫才知道的名字,就如同那首诗一样,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是哪一首诗。

听罢,墨劲竹随即释然地颔首道:“是的,公主的确是劲竹的未婚妻。”

至此,乌裴罗终于彻彻底底地绝望了,他悲惨地凝望着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心意的紫乃夜。过去,他总认为她纯真得好可爱、好甜蜜,现在却只觉得她迟钝得太可恶了!

好,从明天开始,他要去堕落给她看!

“紫乃夜,妳……妳真的愿意嫁给他?”

“我愿意,”紫乃夜一面忙着点头,一面无意识地抓紧了墨劲竹的衣袖,深怕他跑了似的。“他会保护我的。”

最后一丝希望幻灭!

“那么……”乌裴罗咬了咬牙。“妳现在就要跟他回中原了?”

“我……”

“不,”紫乃夜才说了一个字,墨劲竹便替她否决了。“因为某种原因,公主的父亲特别交代过,要我们在这儿成了亲之后再回去。”他俯首征求紫乃夜的同意。“可以吧,公主?”

“哦!好,不过……”紫乃夜迟疑地朝乌裴罗看过去。“玛哈它王子……”

墨劲竹微蹙眉。“是瓦剌五王子?”

“是。”

“他想娶妳?”

紫乃夜委屈地点了点头。“可是他好可怕喔!我每次一看到他就吓死了。”

墨劲竹略一沉吟。“既是如此,为免受到无谓的干扰,我们就先到西宁的土司那儿成亲,之后再回中原吧!”

紫乃夜乖巧地点了点螓首。“好,都听你的。”

乌裴罗看了,更是心酸不已,他疼爱紫乃夜将近十年,却依然得不到她半丝眷恋,而这人只不过是初识而已,却已赢得她绝对的信任了。

这是天意吗?

既是天意,他又岂能奈何?

他深吸了口气、吐出,而后毅然道:“好,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疼爱她、保护她,绝不能让她受到丝毫委屈,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让你明白错待她的后果!”

“墨劲竹誓言定会好好照顾于她、怜惜于她。”墨劲竹神情慎重,目光严肃地对乌裴罗许下了诺言。“若有违此誓,即使千刀万剐,劲竹亦不敢有任何怨言。”

“很好!”乌裴罗颔首,继而转向紫乃夜,“紫乃夜,好好保重!”随即毫不迟疑地转身大步离去了。他不是真的毫无迟疑之情,而是不敢迟疑,他自己明白,只要稍有一丝犹豫,他就无法狠下心来把紫乃夜交给墨劲竹了。

紫乃夜张口欲呼,墨劲竹及时阻止了她,因为他早就察觉到乌裴罗对紫乃夜的那份异于兄妹之谊的情愫,但既然乌裴罗已娶有妻室,而他那妻子又容不下紫乃夜,紫乃夜对他更是无意,那么,这样分开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可望着哥哥逐渐远去的背影,紫乃夜的胸口蓦地揪起一股惊慌的感觉,此际,她才察觉到现实的残酷,只因为她一声“愿意”,现在哥哥真的要离她而去,再也不会回头了,自今而后,她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不再会有人照顾她,也不再有人陪伴她,更不会有人……

“公主,可以走了吗?”

正感到惶恐无措间,蓦然入耳那轻柔的语声,紫乃夜不由得心口一热,胸中那股惊慌的感觉霎时又融化成一股奇异的暖流了。

她悄悄地抬起两眸,那凝视着她的瞳眸依然温柔得仿佛滴得出水来,那深切的关怀是如此真诚,允诺着她不变的誓言。他轻握着她的柔荑,像羽毛般轻柔又温暖的触感轻轻撩拨着她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悸动的涟漪。

“好,我们走吧!”她轻叹似的低喃。

不,她不会孤单,也不用再害怕了,因为她相信他,她的未婚夫,才刚认识不到半天的墨劲竹。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为他瞳眸中的那抹温柔。

紫乃夜相信她的未婚夫,但是,她实在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赶?

原以为墨劲竹会游山玩水似的带她到西宁去成亲,却没想到一路走来,竟是像逃命似的赶,害她忍不住不时往后瞧瞧是不是真有人在追赶他们。

没有!

但是,他们是真的很赶,甚至连婚礼也简化了许多,因为是请托回族土司主持的婚礼,所以,他们既没有遵循汉族婚仪,也不是举行畏兀儿族的婚礼,而是入乡随俗地按照回族仪式成亲。

最重要的是,除了匆忙准备婚礼的时间外,一个多月的婚期,竟然缩减为三天就解决了(注),那种新嫁娘的紧张、期待与兴奋都还未嚐受到,他们就已成了夫妻,这点着实教她“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下。

不过,一到了新婚之夜,当她坐在喜床边儿,一想到她必须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而且那个男人还会对她做一些亲密的事时,她也不能不紧张了;她不但是紧张得要命,再加上一份恐惧,一份因为十年前那件事随之而来的恐惧。

她的手脚不住颤抖,心跳如雷鸣,再加上冷汗涔涔,倘若这时有人稍稍惊她一下,她不只会跌下床去,恐怕是会立刻跳穿屋顶了!

然而──“对不起。”

“咦?”一声莫名其妙的对不起,顿时让紫乃夜诧异得忘了紧张。“为什么?”

墨劲竹倒了两杯青稞酒,然后若无其事地在她身旁坐下,并递给她其中一杯。

“我知道公主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赶,可是公主却一句话都没问,也毫无怨言,只是默默的跟着我……”

紫乃夜不发一语,静静地啜饮着醇香的青稞酒,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老实告诉他,不是她不想问,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太好意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