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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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搬家?我喜欢这里,这里是我第二个家,也是第一个家。”她摇头。

这么大个府第,搬家谈何容易?头一个飘进罗敷脑海的就是这问题。

不明白内情的人会觉得她胡言乱语,可是黑凤翥知道,这个家是她跟他的头一个窝,至于第二个家……她的心底还是记挂着以前同她爹爹住过的那家打铁铺子吧……

心思百转的他暗付,算了吧,搬家的事情还是等|奇*_*书^_^网|她病愈再说。

她看似睡着,想不到又开口,“方才我听你在同四玉说什么罚呀罚的……怎么回事?”她呢哺着,已经陷入半昏睡状态的人还追根究底着。

“你听错了,是四玉的老家又来信催她,我准了她回乡下去瞧瞧。”看她微阖的美丽眼睑,心中荡漾。

罗敷没有回答,身子更偎紧他,睡着了。

把她安置好,黑凤翥喊来外面守候的小婢女。

“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女恭恭敬敬的,“回二少爷的话,我叫梦儿。”

“我要的人是香姨。”

“香姨刚才摔了一跤,跌断腿,大夫说她年纪大了,骨伤不容易好需要休息,所以让我来。”

还真凑巧!

“我没见过你,而且你的声音也太粗了吧。”他的脸稍嫌严厉。

“仅婢小时候弄坏了嗓子,因为这样受尽嘲笑,在亲友间无法立足,这才来做小婢的,不信,你可以问香姨,我是她介绍来的。”她说来流畅。

也太过能言善道了……

黑凤翥脑了眼她被高领遮住的颈子。

“你活这么多,要来以前没有人教你规矩?”

“二少爷饶命,梦儿才刚来很多事情不懂,求二少爷原谅!”

“既然什么都不懂还敢请命来伺候夫人?”她跟天借胆子了吗?

“这……”碰上心眼比旁人多的黑凤翥,任谁都休想混水摸鱼。这里不是平常的豪宅,何况,府中规矩订得明白,主子身边的人都是几十年的“老人”了,根本不可能用一个初初入府的丫头,香姨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府中规矩,派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来。

“你要乖乖的招还是我动手?”

梦儿迅雷不及掩耳的抬头,弹指就是一柄柳叶刀喂向黑凤翥的门面,“果然名不虚传,黑凤翥,俺认栽!”话落,人已然消失。

黑凤翥以袖子挥掉来到门面的飞刀。

“三同!进来着顾着夫人!”

唤来三同,黑凤翥回身追了出去,只见他漂亮的身影跃上琉璃瓦,没入另一端——

第九章

人家说穷寇莫追,黑凤翥压根没这顾虑,只见他飞上最高的一层塔,拿出螺状的哨子对着长空直吹,不一会儿,空旷无人的家家户户屋檐上高低不齐的出现了几个人。

“盟主?”众人拱手一唤。

“有事劳驾各位大哥。”

“大家都是兄弟,用不着客气,只要你说一声便是了。”年纪稍长的男子说了话。

“我黑府方才来了个客人,我还来不及招待,可否请大家帮我把客人请回来,好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他说得客气,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小事一桩。”男子豪爽一应,哈哈大笑而去,其他的人纷纷跟随,一下屋檐净空了。

黑凤翥双手往后交剪,风吹来,他的声音随之飘扬,仔细吟听,他居然对着朗空吟哦——黑色的身影剪纸模样的烙在银币般的月影下。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束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顾一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西厢记》中张生苦苦追求崔鸳鸯的“凤求凰”刚刚语落,已经有人在下边喊他。

“盟主,你的客人刚刚迷了路,这会帮你把人请回来了。”

语调远远送来一字不散,可见功力之深厚。

“多谢!”他也一字不散回之,语毕,人已落到地面。

“不负所托,小兄弟,有空记得叫我们出来泡茶磕瓜子啊!”男子临走前不忘殷殷叮嘱。

“一定!”

人已经远得看不见踪影,两人却还闲话家常着,被“请”回来的梦儿不禁冷汗津津,流入了眼睛里面。

黑凤翥不作声,绕着梦儿转了一圈,直到他快要受不了才凉凉的开口。

“我是很善良的人,最讨厌打打杀杀了,可是,我也很讨厌人家骗我,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的声音没啥高低起伏,就好像在谈论天气一样。

“我不明白你在乱吠什么!”他一概否认。

“好吧,那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是谁派你来我家卧底的?”

“没凭没据……你做什么这样诬赖我?”

黑凤翥伸手一扯,他被拉开的衣襟露出平坦胸部,喉咙尚有个小结,一眼就叫人看出是发育不算好的少年。

“你真不干脆,本来我以为我们可以速战速决,你坦白,我从宽,赶紧把事情了了说。”那些大哥们真是贴心,用定身法把小现行犯给定住,省了他一番工夫。

“我不会说的!随便你爱怎么处置都好!”小孩子几句话一绕,谎话不攻自破,为了表示自己的勇敢,把在戏下所看的戏码都用上了。

“真不可爱!你嫌我对你不够亲切啊?我看剪舌、去指甲是有点血腥啦,不如把你的身体切成一截一截,等你明白我的‘善意’,就会知道我——有——多——么——的——好——了!”他用指头在空气中循着人体大穴画过梦儿身体的部位,虽然没有实际接触,却已经惹得他全身不寒而栗,两只腿开始打摆子。

“我……不要啦……”他禁不起恐吓的终于崩溃,“我只是收了东门街丰员外的五两银子混进你黑府,准备等夜深时候把小门打开让他的人过去而已,呜呜呜……我的身体不要断成一截一截的,那样很难看……呜呜呜……”

这小人儿哭得跟狗叫一样,真难听!他不过稍稍把话说重了些,可什么都没做,他哭爹喊娘的,方才扔刀时候的气魄到哪去了?

“继续说!”

“丰员外看上了你家那棵摇钱树……咙,说她是美人又会赚钱,想占为己有……有这想法的人不只那个老不修而已,我到处要饭,只要是稍微有点财势的人家都嘛有这种想法……”

下三滥的想法,卑鄙的手法,说到后来梦儿拭了泪,也同情起黑凤翥的遭遇。

“你不会也这么想过吧?”

梦儿有些脸红,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哪敢,我还养不起娘子。”

“你回去吧!”他轻弹指,解了梦儿身上的穴道。

“你放我走,不……对我怎样了?”他以为事情败露必然免不了一死,可是死……好可怕喔。

“不然,你想要我对你怎样?”黑凤翥睨他。

鸡皮疙瘩又整排从梦儿的胳臂爬到后背。这人,随便一个眼神、一句话,像是无害,叫人觉得可怕?

“不不……不怎样,我什么都没说。”糊涂的捡回一条小命,三十六计定为上策。

“慢着!”

啥?梦儿的脚差点软了。早知道刚才应该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的跑……

“半个月前你可曾放火烧我黑府的轿子?”他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只要攸关他的小娘子。

梦儿茫然摇头。

“那没你事了。”

梦儿什么时候走了黑凤翥不在意,他的眼神幽深难测,抛向远方。

是他把罗敷推向这条危险的路,她日日都身处在被人觊觎的险地,他这当人家丈夫的实在太失职了。

如今,合该把事情做一个了结了!

※※※

不是错觉,是真实的感觉到这宅子的人口突然减少,而且还在陆续消失中。

不但如此,每个人都好忙,像在打包什么东西,一看到她出现又装作无事忙的模样,这里头肯定有鬼!

“三同,你匆匆忙忙要去哪?”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问话的人,罗敷拦住他的去路。

“呕,三小姐……不,夫人,有什么吩咐吗?”他笑得灿烂,心中却暗忖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你有没有感觉府中的人似乎减少了很多?”是因为冬天到了,大家都躲着取暖,不大愿意出来外头走动的原因吗?

“夫人,是少了人。”三同照着黑凤翥教他的方式说:“由于最近船运司船务较多二少投了不少人手去帮忙,所以你会感觉府中的人手少了。”

“原来是这样,我病了大半个月都不晓得情况。”

“夫人,你放心养病,其他的事情有我们担着。”

“是啊,你厉害!那我也一起陪娘子放假,全部的活儿都给你去做喽!”一个爆栗敲在三同头顶,一只长臂揽上了罗敷的肩头。

“三少!”三同摸着头轻喊。

“凤郎。”看见心爱的人,罗敷眼中泛起不同的光彩。

“你不在屋子里面歇息,出来乱跑喔。”摸摸她有些消瘦的颈,黑凤翥把她往回廊带。

三同获救,忙不迭的办他的事情去了。

“我怎么觉得三同有点鬼祟?”往后瞥了眼,三同那落荒而逃的样子肯定有事。

他在瞒着什么?

“娘子,你的脑袋瓜一日不得闲,我是要他准备马车,我要带你出门游玩。”黑凤翥见招拆招。

“出门游玩。”她惊呼。一点兆头也没有,出门是何等大事,要准备的东西太多,说走就走谈何容易。